“海棠身子如何了?”翊華見禹從里廳出來,趕忙向前一步。岑瑾瑜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表情復(fù)雜的看著慌張的翊華。禹看見翊華,準(zhǔn)備拱起手,行個禮。就聽翊華焦急打斷
“她何時能醒?”
“回信王的話。小人今天為夫人扎針之時,發(fā)現(xiàn)夫人有了淺淺的意識,手指能動了,面部表情也比前些日子豐富了些。夫人怕是快醒了。只是。。。”禹垂首頓了一頓,輕輕瞟了眼,只見翊華眼里焦灼欲狂,心里越發(fā)緊張。
“說!”翊華的聲音中是隱忍的憤怒。
“信王,夫人小產(chǎn)當(dāng)日,奔波跑路,導(dǎo)致失血過多,未能及時救助,回到這許久沒人居住,冰寒無比的立炎宮,寒氣如體。夫人自幼身子骨就弱,怕今后是不能再生育了。”禹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翊華聽完此言,整個人如冰塑般立住,一動不動??珊粑曉桨l(fā)急促,那雙眸里更是血紅一片,拳頭握得嘎嘎作響。
“海坤!還我孩子!”翊華一記狠拳打到大柱上。大理石陡然而碎,紛紛掉落。驚得岑瑾瑜和禹心底發(fā)憷,站在一旁,竟是不敢半語。
“翊華哥哥。。。”岑瑾瑜從沒見過翊華發(fā)如此大脾氣,正準(zhǔn)備上前勸兩句,就見翊華臉色一陰,抬起左手,示意他不要在說話。
岑瑾瑜退到邊位上,見翊華望著里廳的眸,更是深邃。想了想,還是上前一步,小聲提醒道“翊華哥哥,剛禹說,海棠是快醒了。”他生怕自己聲音一大,又惹惱眼前的男人。
翊華一聽此言,一言不發(fā),陰著臉就朝里廳走去,可沒走兩步,腳步就停了下來,兩道眉毛更是擰到一齊,躊躇著望望里屋,兩個手因為慌張,握在一起搓了又搓。他是不知該如何面對要醒的海棠。
立炎宮的夜里,蕩漾著淡淡的茉莉花清雅的香氣。這是翊華母親最喜歡的花。母親總說,茉莉花型雖說簡樸,但卻有些沁人心脾的花香。怕是那些妖艷的花比不了的。
翊華合衣躺在海棠身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放在嘴邊吻了又吻。這玉簪般的小手,握在手里都不忍心用力,好似一用力就會折斷般。翊華細(xì)細(xì)端詳著這張清麗的小臉。許是自己的頭發(fā)癢到了她,眼下的小人兒,竟然動了動腦袋想躲開這些碎發(fā)。翊華大喜,輕輕的喚著愛人的名字“海棠,海棠。。”
“二虎,好冷啊。”海棠小手亂揮了幾下,呢喃著說了一句。
翊華激動的連說三個“好好好,為夫這就給你拿棉被。”翊華將那雙小手輕放到被子里,待拿棉被時才發(fā)現(xiàn),海棠身上其實已是妥妥的蓋了三床細(xì)緞厚棉被了。
“二虎。把門關(guān)上。我冷!”海棠又是一句。翊華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無縫。又看著眼前直喊冷的娘子,索性脫去衣袍,將她攬到自己溫?zé)嵊謱掗煹膽牙?。被子如?shù)蓋在小人兒的身上,自己的背袒露在外。
“海棠。”翊華又是低低的一聲呼喚。海棠聽得真切,她知道自己不再夢里了,甚是歡喜。努力想睜開眼睛,卻只感那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睜不開。暈暈沉沉中,好似又進(jìn)入了一個夢境。
翊華裸著后背,將懷里的小人緊了緊,臉貼在她的小臉上,過了一夜。
清晨的陽光射進(jìn)里廳,窗外的云雀嘰嘰咋咋叫個不停。海棠微微動了動眼珠,用力睜開了眼。眼前是一個男人寬厚的胸膛,呼吸聲均有有力。海棠抬起小臉往上瞧,卻瞧見滿是胡渣一臉倦容的翊華,見自己醒了,凌厲的雙眼也頃刻變得柔和起來,滿眼的心疼與寵愛將自己徹徹底底包裹起來。
“二虎,不,翊華,這是哪?”海棠聲如蚊吟,干涸的喉嚨艱難的發(fā)出幾個字。
“叫我二虎便是。這,這是我的行宮。”翊華吻了吻初醒嬌妻的額頭,無比寵溺的道了句。
海棠輕輕的倒吸一口氣,只覺自己若掉入冰窖中般寒冷,她的小手想緊緊被子,卻又軟綿綿的垂了下來。
翊華給她掖好被子,就命人端來一杯溫?zé)岬乃R簧滓簧拙従徫惯M(jìn)她嘴里。有了溫水的緣故,海棠覺得并不如剛才那般寒冷了。只是看了看這幾乎沒有陳列的古樸的里廳。翊華的行宮跟她想象中一樣,簡單沉穩(wěn)。
“你怎么帶我來了皇宮?”
翊華眸心一沉,不知該怎么開口,只能繼續(xù)喂下剩余的溫水。
海棠闔上眼睛,這明媚的光刺得她眼前生疼,整個身子依偎在翊華的懷里“那一日,你我逃避海家追擊。只記得我暈倒在竹林之中,卻是忘了后面之事。不成想,我竟然來了興安的皇宮之內(nèi)。”海棠憶起當(dāng)天之事,眼睛動了動,蒼白的臉上突然一驚“我是不是受傷了?”
說罷,小手就伸向被子摸向小腹。翊華丟開瓷碗,一把擒住這雙小手抽了出來,將這雙細(xì)嫩的手覆在唇邊,低下眼眸,壓抑的聲音甚是低啞“我們的孩子。。。沒了。”
海棠如被雷擊般,一時間愣住,眼眸直勾勾盯住翊華。小胸脯一起一伏變得加速起來。翊華握住她纖細(xì)的肩,羸弱的身子微微顫著,翊華將被子環(huán)在海棠身上,迎上這眸,只覺如萬箭穿心,萬刀割心。想起若不是自己這般身份,眼下的小人兒,現(xiàn)在該是多快活的豆蔻年華。本想跟著娘子在云州隱姓埋名,若不是海坤的追擊,自己的小娘子怎會小產(chǎn)?
翊華的眸光漸漸變得深邃凌厲起來。海棠見他一臉的惋惜,抱著自己的胳膊甚至都微微發(fā)抖,心中自是明白了。眼淚如傾盆大雨,無聲得落下,滾燙的淚珠一滴滴灼痛著男人堅硬的心。
海棠終是沒有哭出聲音,她知道,這個男人跟自己一樣傷心。他這般年紀(jì),該是多么盼望著有個自己的子嗣,可如今,結(jié)果卻這般痛徹心扉。
海棠回憶起那夜,三哥海坤若能放過翊華,興許這孩子是能保住,可海坤僅僅想給上一世的自己報仇,也無過錯可言。此時的海棠,心中如吃了黃連,她的苦,卻始終說不出口。
翊華望著眼前無聲哭泣的淚人,不知該用什么言語來安慰她。一張憔悴不堪的小臉,更是因為哭泣,被浸得通紅,他甚至不敢觸碰她的小臉,生怕一用力,這張小臉就會在自己面前碎掉般。
“海棠。為夫一定幫咱們的孩子報這個仇!”翊華幾乎無法忍耐心底的怒意,聲音堅毅果決,殺氣凜凜,海棠眼底閃過一絲哀求,繼而痛苦的閉上雙眸,倒進(jìn)這個懷里,小腦袋卻拼命的搖著,淚如滂沱。
男人勾掉她臉上的淚珠。將她摟的更緊,男人胸膛中似有一腔的熱血,灼的她臉頰滾燙。
翊華喚來寞兒,讓她去準(zhǔn)備官服,說要面見皇帝。海棠小手一把攬住翊華的腰“你可是要去請戰(zhàn)?”
翊華穿衣的手一愣,停在半空中,又轉(zhuǎn)眼凝視起床榻上的女子,海棠的臉龐毫無血色,可那眸光卻透著許許寒意,翊華眉頭微蹙“為了我們的孩子,我要向海家軍發(fā)起戰(zhàn)爭!”
海棠搖搖頭,松開了抱著翊華的手,輕聲道“帶上我,一起出征!”
翊華心底一抽,他看了海棠許久“兩軍對壘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身體這般虛弱,不適合遠(yuǎn)行軍。”
“帶上我,一起出征!”海棠的聲音輕如云端之上,可猶如千斤之沉,砸進(jìn)翊華的心窩里。一字一句,甚是有力。
翊華盯著海棠的眼睛,兩人對視。海棠的眸中,只有堅毅。翊華以為那是一個母親想要為子報仇的決心,殊不知,這份決心也是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