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婆婆用心為我清理了傷口,又上了藥,搖了搖頭,嘆息著走了。
我絕望的躺倒在床上,兩只眼睛直直的盯著窯頂,似在等待命運更殘酷的安排。
不知為何,剛才已經(jīng)攙著吉婆婆離去的林立,又折返了身子,回到了土窯,匆匆看了我一眼,張了張嘴,似有什么話要說,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只囑咐我好好休息,便又匆匆離去了。
第二天,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一天一夜沒喝水了,嗓子干渴的似要冒出煙來,看了一眼地上放著的昨晚看守給我送來的殘羹冷炙,都被老鼠搶奪一空了。
不知是不是子恒下了命令,子嬰和青杏姐妹這次倒是沒再來刁難我,倒是讓我少受了點苦。
忽然窯外傳來了槿兒的聲音,只聽她跟守衛(wèi)求情道“守衛(wèi)大哥,求求你們,發(fā)發(fā)善心,就讓我進(jìn)去看一眼...”
“槿兒姑娘,不是我們有意為難,只是你該知道,這土窯一向是關(guān)押重刑犯的地方,我們實在是做不得主啊。”守衛(wèi)為難的說道。
“槿兒求你們了,我只看一眼便出來,姐姐她發(fā)了高燒,在里面又沒有吃的,我將這些食物放下便走,若有任何后果,槿兒愿一人承擔(dān),絕不會連累你們的。這個兩位大哥先拿著,算是槿兒的一點心意...”槿兒苦苦哀求道,話里明顯帶著哭腔。
“這...”兩個守衛(wèi)交換了一下眼色,無奈的說道“那槿兒姑娘你該快些出來,三爺與守月長老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nèi),我們放你進(jìn)去,也是頂著天大的風(fēng)險...”
槿兒連聲應(yīng)著“槿兒明白...”便跑了進(jìn)來。
我強撐著坐了起來,槿兒將帶來的小米粥和雞蛋羹端到我的面前,喂我吃下以后,肚子里好歹暖和了一些,身子上也恢復(fù)了些力氣。
“槿兒,以后別來看我了,我沒事的,你這樣闖進(jìn)來,萬一被他們知道了,定會連累了你。”我向槿兒交代著。
“姐姐,快別這么說,槿兒寧愿進(jìn)來與你做伴,你若不能保重自己的身子,槿兒便是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自從爹娘走了,就數(shù)姐姐對槿兒最好,槿兒不能見姐姐受苦于不顧...”槿兒淚眼婆娑的說道。
“吉婆婆已經(jīng)給我上了藥,現(xiàn)在也不燒了,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了。”我安慰槿兒道,希望她放寬心。
“我都聽林立哥哥說了,這土窯里濕氣太重,你再繼續(xù)呆在這里面,只會加重傷情,若是姐姐有個好歹,槿兒便也不想獨活了...”
我趕快捂住槿兒的嘴,讓她不要亂說,同時告訴她不要再來看我,免得被我拖累。
槿兒在我懷里哭著,說心疼我在這里受委屈,門外的侍衛(wèi)開始促催,槿兒無奈只得跟我道別,說過幾日再來看我。
接下來的日子,吉婆婆每日都過來給我上藥,陪我聊幾句閑話便離去。
手上的傷雖有吉婆婆診治,但因終日處在這種環(huán)境下,絲毫沒有好轉(zhuǎn)跡象。
這天,槿兒再次來到土窯,行色匆匆,好像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般。
進(jìn)來后,她便拉過我的手,哽咽著“姐姐,槿兒這幾日都想過來看你,但是人多眼雜,林立哥哥告訴我讓我別再頻繁的過來找你,免得被人落下話柄,給姐姐帶來麻煩。”
“林立說的沒錯,今天你也不該來,姐姐倒是無所謂,把你牽扯進(jìn)來我萬萬不能安心了。”我安慰槿兒道。
槿兒繼續(xù)哽咽的同我說著一些話,突然她小心翼翼的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湊到我耳邊低聲對我說道“林立哥哥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今晚便來將你救出土窯,到時咱們一起先去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待到你冤屈得以昭雪,再回來...”
聽了槿兒的話,我不由得心中一驚,連呼不可“萬萬不可,你們不要命了?你去幫我勸勸林立,這是死罪,叫他千萬不要莽撞...”聽了槿兒的話,我直接急出了一頭冷汗。
“可是,姐姐,我們不能棄你于不顧啊...吉婆婆說了,你手上的傷口情況不容樂觀,若是再繼續(xù)呆在這里,只恐來不及了...”槿兒也是焦急的說道。
“我再呆幾天沒事的,況且君上說了,他過幾天便要救我出去,咱們便耐心等待便可,槿兒,你千萬幫我勸勸林立,聽明白了嗎?”我萬萬不愿林立為我赴險,極力勸著槿兒幫我勸說林立放棄這瘋狂的想法。
“君上?姐姐,你還不知道,君上可能咱們一時半會指望不上了。”槿兒滿臉絕望的說道,眼中滿是對我的同情。
“君上他怎么了?槿兒你將話說清楚。”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晃動著槿兒的肩膀,想要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君上他,君上今晚便與那離嫣大婚,婚帖都發(fā)出去了,想必...想必這會是無暇顧及姐姐死活了...”槿兒吞吞吐吐的說道。
什么?我的頭像是被一根木棒猛力敲了似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懷疑的看著槿兒的眼睛,根本不敢相信槿兒說的話...
“君上...離嫣...大婚?”我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怎么可能?我才關(guān)進(jìn)這土窯幾日,這一切,變得也太快了吧...
況且子恒明明說過會將我救出去,他說讓我等他...“不...這一切不是真的...”
我失魂落魄的搖著頭,眼角已經(jīng)溢出液體,嘴中呢喃道。
前世的夢靨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腦中,裹挾著我,掉落進(jìn)無盡的絕望之中...
本以為經(jīng)了那渣男顧鵬一事,我的心都已經(jīng)死了,變得百毒不侵,沒想到才過了短短不到一年,我便又重新體味到這侵入骨髓的痛苦與絕望...
我雙目呆滯而空洞的盯著地面,只覺胸中一悶,直接栽了下去。
槿兒輕輕的搖晃著我,小聲哭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原本槿兒不該將此事告訴你的,只是今晚,是你最后的機會了,林立哥哥會在天黑以后救你出去,槿兒與你浪跡天涯...”
“槿兒,不用了...”我還是呆呆的木然坐在那里,此時的我,已是了無生趣。
“槿兒姑娘,時候不早了,快快出來吧!”門口的守衛(wèi)焦急的催促道。
槿兒連聲應(yīng)著,不忘回頭囑咐我“姐姐,別怕,熬過今晚便可...”
說完,便是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只是,現(xiàn)在我的安危,真的還那么重要嗎?我的腦海里時時浮現(xiàn)著與子恒相識相知后的點點滴滴,揮之不去。
沈曌啊沈曌,縱使你再次面對感情小心翼翼,到頭來還是被那些臭男人的花言巧語蒙在鼓里。
可憐你還在幻想人家會救你出去,人家是君上,要娶的是公主,你算什么?
我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眼里滿是痛苦絕望。
槿兒的話,像是一雙最后將我推向深淵的手,只消得一秒,便萬劫不復(fù)...
也不知過了多久,因為對一切都沒有了期待,心里對時間亦完全沒有了概念,甚至于連門口守衛(wèi)的那聲“君上”,似乎都沒有聽到耳朵里。
子恒匆匆的走進(jìn)了土窯,來到我的床前,說道“怎么樣?退燒了嗎?”
說著,便抬起手掌,往我的額頭貼過來。
我輕輕的回轉(zhuǎn)頭,背過身,躲過了他的手掌,子恒見狀愣在了那里。
沉默許久后,開口道“怎么了?”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我神色木然,眼神空洞,冷冰冰道。
“曌兒,對不起,讓你受苦了,相信我...過了今晚一切就全都結(jié)束了。”子恒詫異的望著我,良久幽幽開口道。
說完他眼中劃過一絲惆悵,離去。
到這個時候,子恒還在拿我當(dāng)傻子騙,呵呵...如果不是槿兒,我沈曌就將掏出真心感激涕零了吧!
冬日的夕陽帶走了土窯里最后的一絲亮光,我靜靜的坐在床上,像一具木偶一般,準(zhǔn)備逆來順受的等待命運的安排。
今夜于我,注定將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但是無論未來還有什么在等著我,似乎都無所謂了,只希望林立和槿兒可以安好,為此,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著。
該來的終歸來了,土窯外面似乎有些響動,但隨著兩聲悶哼,很快便回復(fù)了平靜。
一個黑影閃到了窯中“沈姑娘,快走!”,說完,便拉起我,往土窯外走去,黑暗中,我能分辨出是林立的聲音。
跌跌撞撞的走出窯外,林立早已備好了一匹馬,槿兒在一旁焦急的等著。
“沈姑娘,你一路往北,過了落風(fēng)嶺,便是狄族的地界,你將此物交給他們,他們定會收留你,保你周全。”說著,林立從懷中取出一塊紅亮的魚鱗狀的石頭,連同一些干糧和藥物一同交給了我。
“姐姐,快上馬!”槿兒急切的催促道。
“槿兒,你回住處,將我放在床下之物取來!我在村口等你。”我上了馬,低頭對正要翻身上馬的槿兒吩咐道。
“床下之物?是什么東西?很重要嗎?”槿兒好奇的問道。
我堅定的點了點頭“你去拿了便知。”
待槿兒走遠(yuǎn)了,我對林立托付道“替我照顧好槿兒...”便策馬而去。
與子恒同騎了幾次馬,對于馭馬,雖不嫻熟,但已能勉強應(yīng)付,只覺耳邊生風(fēng),馬兒馱著我直往北去。
走出不知幾里路,前方黑壓壓的出現(xiàn)了一群身著鎧甲的兵士,借著月光,只見他們身材高大,騎著駿馬,往我的方向沖了過了。
我正踟躇著不知該如何是好,便見他們高舉的旗幟上,書著一個大大的“虎”字。
難道是虎族?他們在竟然在子恒大婚之時舉兵來犯?
我忙策轉(zhuǎn)馬身,欲將逃離,但是為時已晚,還未等我跑出幾步,只覺身子一飄,便被打落馬下。
本來就十分虛弱的我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一個將軍裝束的人打馬近前,黑暗中的嘴角微微揚起,對身后的兵士命令道“將她綁起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