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色有些難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注意,明月,你趕緊走吧,不要在丞相府了,離這里遠遠的……”
帶明月進宮本來是想給李稷如留下一些陰影,此刻卻搬起石頭砸了我自己的腳。我無比后悔自己做了如此愚蠢的決定。
我很害怕,明月已經(jīng)因為我毀了一張臉,若是再因為我而受到了什么傷害,我一定內(nèi)疚至死。
“主子,不要說傻話。”明月拉住我的手,認真的道,“你被幽禁冷宮三年我都不曾離你而去,現(xiàn)在就更不會離開你了,主子,你以后別再說這種話了。”
“我……”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明月是真的對我好,可是方才皇帝的態(tài)度太過于詭異,讓我心底忐忑不安。
若說他還眷著我,為何對我當年被幽禁三年,活生生燒死無動于衷。
若說他不眷著我,那冉妃同我五分相似的面容又該作何解釋。
我忽然覺得,我一點都不懂他們。
不懂父親,也不懂他。
“走吧。”我低聲道。
我同明月走進流芳鄔內(nèi)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圍氣氛有些寂靜,所有人都秉著呼吸站在角落里,不敢動彈。連素來膽大妄為的李月珠,都緊緊地鎖在角落里,不敢動彈。
場地中央,站著三個人。
皇后,皇帝,冉妃。
此刻的冉妃不復在外院時的囂張,整個人變得如同小貓咪一般乖巧的縮在皇帝身后,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李稷如似是要發(fā)作冉妃,卻被皇帝擋住了。
“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宮妃見到本宮是要行禮,且不經(jīng)叫起不得起身,本就是規(guī)定,難道下要為了庇護一介宮妃,破了這規(guī)矩不成。”李稷如指著皇帝身后的冉妃,冷聲道。
皇帝冷著臉道,“哪有叫人行禮盞茶時間不給起身的,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后可莫要無理取鬧。”
“本宮無理取鬧?”李稷如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皇帝,目光有些冷凝,“陛下,本宮是皇后,這后宮的女人皆是由本宮掌管,冉妃也是在本宮的掌管之下,可她這些時日都做了些什么,樣樣逾制,不聽本宮召喚,一意孤行,夜宿皇上寢宮,陛下,你算一算,她到底做了多少逾制的事情!”
妃嬪不得夜宿皇帝寢宮,是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為的是怕妃嬪有二心,趁著皇帝睡著的時候下毒手。所以大部分妃嬪臨幸完之后,都要小轎再抬回寢宮的。
沒想到,這個冉妃,竟能讓皇帝破這個例。
我看向她那張媚態(tài)橫生的臉,有些難以理解。
皇帝為什么會對她這么好,是因為她那張臉,還是因為其他。
“朕說了,規(guī)矩死的人是活的,這后宮雖是你掌管,卻也是朕的天下,難道朕做不得主?”皇帝看著李稷如,橫眉冷對,毫不相讓。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皇帝不給皇后留情面,是很難堪的事情,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李稷如逐漸黯淡下來的眸子。
心底忽然有一種解氣的感覺。
任你辛辛苦苦將這個男人搶過去又如何,到頭來,還是得不到他的愛情。
“既然陛下愿意做主,那自然是最好的。”李稷如勉強露出一絲微笑,隨后對皇帝福了一福道,“臣妾身體有些不適,先行去休息一番。”
旁邊的李慕雅察覺了她有些踉蹌的步子,立馬伶俐的上前扶住了李稷如的手,并也對著皇帝福了一福。
姑侄兩個轉(zhuǎn)身要離開這流芳鄔。
“皇后姐姐請留步。”驀的,就在這時,原本站在一旁當背景的冉妃忽然站了出來。
我有些納悶的皺眉,這女人自己逃過了一劫,不去慶幸,還在這里挑什么事。
下一刻,我就知道了,原來是報仇來了。
只見冉妃指著我道,“皇后姐姐,聽說這個小姑娘是你家的庶妹,先前她沖撞了我和陛下,還一直盯著我不放,差點讓陛下給拉出去處置了,還好我百般求情,才勉強留下了她一條命。”
李稷如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瞥了我一眼,十分冷淡的道,“庶妹不懂事,承蒙冉妃求情,本宮在這里替庶妹謝謝冉妃妹妹了。”
“哪里哪里,這小姑娘才不是不懂事呢,我瞧著啊,可是極為懂事。”冉妃雙眼一轉(zhuǎn),竟笑嘻嘻的沖我走了過來。
我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明月說的那番話要應(yīng)驗了。
從之前皇帝和李稷如的那場對話,我能猜測到,李稷如辦的這場賞花宴并未邀請冉妃,皇帝卻帶著冉妃過來了,李稷如十分不開心,便在冉妃給她請安的時候故意裝看不見,讓這冉妃半蹲了許久。原是想難為一下冉妃,不曾想冉妃竟自己起來了,當下李稷如就要用這個借口發(fā)作冉妃,誰曾想讓皇帝護住了,于是才有了我之前看的那一幕。
在李稷如和皇帝的對話中,李稷如敗下陣來,黯淡離場??扇藉唤鈿猓惯€要用我再氣李稷如一番。
“皇后姐姐,我為她求情的時候,可不知道她是姐姐家的庶妹,純粹是因為啊,她夸我如同仙女一般的美麗,叫人看呆了,才失了態(tài)。我當時就想,怎么會有如此伶俐的可人兒呢,嘴巴如此討人喜歡,真是狠不下心懲罰她。”冉妃拉著我的手,笑嘻嘻的道。
李稷如的面色已經(jīng)完全冷了下來。
她和冉妃不對付,視她為眼中釘,可我卻如此死命的夸了冉妃,還叫李稷如給知道了,可不是氣的她臉都黑了。
被冉妃拉著手,我心內(nèi)苦不堪言。
可冉妃還在不依不饒的晃著我,道,“你說,是不是啊,你剛才是不是那么夸我的呀,你這張小嘴真是太伶俐了,你告訴我,除了像仙女,還有什么夸人的話,你說給我聽聽唄,也叫大家都聽聽。”
場面一度十分難堪,我低著頭,能感覺到李稷如的眼神越來越冷的,到最后,已然如冰刀一般。
感受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意,我瞥了一眼一臉看好戲的冉妃,心底忽然有些惱怒。
我特別討厭這種被人耍著玩的感覺,這個冉妃仗著皇帝的寵愛處處為難人,如今還想借著我為難李稷如,真真的是過分!
她為難李稷如我才懶得管,可敢利用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想到這,我彎腰對冉妃福了一福,然后指著這旁邊的花道,“冉妃娘娘之美麗,猶如這海棠花,嬌艷嫵媚,別致動人。”
“啊哈哈哈,這張小嘴真是招人稀罕……”冉妃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雙嫵媚的眼睛彎成月牙,眼尾稍稍上翹,我竟依稀間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哼。”旁邊傳來一聲壓抑著怒氣的冷哼,我用余光看到李稷如滿臉寒色,心底不由得一笑。
“皇后娘娘呢,便是這牡丹花,雍容華貴,大氣端莊,畢竟是花中皇后,其美不是短短兩句可描述完全的。”我指著一旁的牡丹,從容不迫的對李稷如道。
聽完了我這句話,李稷如的面色好看了許多。
牡丹,花中皇后,可不正應(yīng)對了李稷如皇后的身份。
海棠固然嬌艷,但卻無法在地位上與牡丹花比肩。
我這是以花喻人,暗示冉妃始終只是一介小妃子,再厲害,也厲害不過皇后。
李稷如心情舒暢了,冉妃心情可就糟糕了,她拉著我的手時,手指有些用力,“我覺得不如之前,不若你把剛才夸我的話再說一遍好了。”
竟是不依不饒了起來。
我暗暗地皺起眉頭,心底盤旋著自救的方法。
“夠了。”驀地,有人出聲,制止了冉妃。
我抬起頭,就看到皇帝皺著眉頭看向冉妃,“你不是說來看花的嗎,花兒都在這,還不過來看。”
我心底一愣,萬萬沒想到,替我解圍的原來是他。
“陛下。”冉妃雖囂張,卻不敢跟皇帝對著來,只因她的一切寵愛都來自于皇帝,只要皇帝對她心生不悅,那她將什么都不是。
松開我的手,冉妃噘著嘴乖乖的回到了皇帝身邊,然后示威似得挽住了皇帝的胳膊,沖李稷如一笑。
赤裸裸的炫耀。
海棠不如牡丹又怎樣,主要是皇帝喜歡的是海棠。
我低著頭,清清楚楚的看著李稷如被李慕雅攙著的手有些發(fā)抖。
那邊,皇帝正寵溺的看著冉妃,二人一問一答,似是在愉快的聊天。
這樣看起來,皇帝同冉妃更像是一對夫妻,而不是同李稷如才是正經(jīng)的夫妻。
一時間,我忽然有些慶幸,還好我已經(jīng)死了,還好我已經(jīng)從這深深地宮闈中脫身而出。
再也不會回來。
“慕雅,回宮。”李稷如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被李慕雅攙扶著回了鳳棲宮。
賞花宴還在繼續(xù),只是眾人已無心再看,紛紛扯了借口,提前從宴會上離去。
周氏見狀,也帶了幾個女兒家一起,準備離宮。
可是李慕雅沒有在這里,她陪了李稷如去了鳳棲宮,周氏便只能帶著幾個女兒家,再次去了鳳棲宮。
去鳳棲宮的路上,我被人給截住了。
來人是個宮女,說是冉妃有請我。
李稷如走了沒多久,冉妃就陪皇帝離去了。
我當時想著,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同冉妃有交集了,可誰曾想,不過兩盞茶時間,竟又要就見她了。
同周氏說了一聲,我有些忐忑的跟著宮人去了冉妃的宮殿。
待進了殿內(nèi),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要見我的,不是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