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日,上午。剛剛換了班,與平常一樣,和同事們打了招呼,石明迅速離開了店里。
路上,他把手機關(guān)機,取出里面的電話卡。他不確定,自己父親死了,警察到時候找上門時,會不會懷疑追蹤自己,即使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在所有的證據(jù)銷毀前,他不能冒任何險。
石明穿的是一件淺色衛(wèi)衣,他把衛(wèi)衣的帽子戴上,低著頭,努力不讓其他人看到自己。步行到約定的地方,靜海車站。
在車站衛(wèi)生間里,找到了一張藏在馬桶里的字條,它用塑料袋包裹著,防止馬桶里的水泡爛。
這是一張車站自動存儲柜,存儲包裹的收據(jù),他像平常人一樣走到存儲柜旁,拿出收據(jù),對著掃描的機器掃描,“崩”的一聲,石明右邊的柜子自動的打開了。
柜子里面,赫然是自己去見陳德時,背在身上的背包。
他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然后小心翼翼的拉開拉鏈,透著車站里的光線,隱約確認(rèn)了里面的東西。沾著鮮血的短袖和褲子,還有鴨舌帽、口罩和墨鏡。
確認(rèn)了物品,拉上拉鏈,把背包晃了晃,摸著背包下面,憑著感覺,他知道,那是一把刀。
城市某個廢棄的工廠里,石明把背包放進汽油桶里,打開打火機,點燃。背包混著火焰,一切的證據(jù)毀滅。
汽油桶旁,石明漠然的看著燃燒的火焰,烈火里,一種炙熱的快感,激發(fā)了他體內(nèi)的活力。
冰海大廈旁的停車場內(nèi),市刑偵大隊隊長張光,帶著他的組員封鎖了現(xiàn)場,黃色的隔離帶幾乎繞滿了整個場地。不過,這么大的封鎖區(qū)域,只有幾十名警察看守,顯然是不夠的,松懈的看護給了四周愛看熱鬧的市民可乘之機。
“死者吳玉,女性,是大廈里一家公司的經(jīng)理。兇手隱藏在停車場死角,在她下班后跟隨,死者打開車門時拿出懷里的刀子刺死死者,并且搶走死者手提包,隨后逃走。”
“停車場不是有監(jiān)控?照著監(jiān)控搜尋嫌犯足跡,再找尋目擊者詢問。對了,我們隊里其他人呢?平時在組里就懶散慣了,現(xiàn)在出了殺人案子,也不來封鎖現(xiàn)場,都是吃閑飯的嗎?”
首先趕到現(xiàn)場的刑警韓旭正向張光匯報案情,作為老刑偵的張光,對于自己隊員的遲到很是惱火。進來時,已經(jīng)驅(qū)趕了好幾個膽大的偷跑進現(xiàn)場的市民,更有幾個記者偷偷拍了照片,看到警察要沒收相機直接就溜之大吉。
“張隊,不怪大家。市東邊的倉庫里也發(fā)生了一起命案,一名倉庫員被刺死于倉庫里,高隊他帶著其他人去那里調(diào)查了。”
“活見鬼了,一天兩起命案,世道就這么不太平?”
不止是他一個人這么埋怨,整個市委班子都被突入其來的兩件殺人命案震驚了。如果新聞媒體不知道還好,他們還可以動用行政手段干預(yù)社會輿論,而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傳遍,他們除了盡可能降低影響,還有就是限期讓刑警破案。
“石明這孩子是個好孩子,他母親就不該死的,一切都是他父親造的孽,老酒鬼一個。經(jīng)常喝酒喝到很晚才回來,夜里還經(jīng)常打孩子,那孩子也倔的很,打了從不哼聲。”
“他被打不哼聲,您是怎么知道的?”
“嘿,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那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以前就乖的很。小的時候,放在客廳里就沒哭過幾次,你說我能不了解嗎?要不你們再等等,他沒回來應(yīng)該是還不知道他爸的消息。哎,這孩子也是可憐,爹媽現(xiàn)在都早死了。”
說完,頭發(fā)花白,有些年齡的大爺嘆息的說道。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打擾大爺您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事情,社區(qū)不一直宣傳警民合作嗎?再說,我這把老骨頭退休后,在家自個呆著也悶得慌,總想能有人來陪我說說話。”
刑警隊的副隊長高健,和死者石濤所住樓層里的最后一個鄰居做了筆錄后,帶著他的隊員又一次上了樓梯。
“高隊,這孩子也真是可憐,母親就這樣被父親活活坑死了,酒鬼父親還一天到晚發(fā)酒瘋,我都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種父親?我都接這個差事,為這種人渣查案子太倒霉了。”
“你沒見過的事情多的是,待會人來不要提這些事,防止家屬不配合。”
“那倒不如我們就不用做筆錄,搜查死者家里就好了,別打擾人家了。”
“問一些基本問題而已,只要與案子無關(guān)就不會打擾他。”
“基本問題?我看你是要揭人家的傷疤吧?”
“不見得,如果他們家庭情況真的如鄰居所說,那么那孩子一定非常歡迎我們,畢竟我們給他帶來了酒鬼父親死去的消息。”
高健和隊員趙凱說著話,不知不覺,又快到五樓,囑咐了幾句,讓他不要同情心泛濫影響調(diào)查,然后駐足在石明家門口。
心里面,雖然他也對石濤當(dāng)年的做法不恥,但是作為一名刑警隊長,經(jīng)歷了太多的奇葩案件,他知道如何保持冷靜的心態(tài),尋找事件的真相。
“嘣蹦蹦”的聲音連續(xù)響了好幾次,可是房門卻一動不動的應(yīng)答,還是代表著里面空無一人。
“算了,直接開門吧。小趙,動手。”
趙凱和他名字一樣,什么門都是“照開”。只見他拿出一根細(xì)鐵絲,穿過鎖孔,動作熟練的開啟了門鎖。
很快,一間整潔的客廳出現(xiàn)他們眼里,當(dāng)然如果忽略不計桌子上狼藉的殘渣剩飯,以及旁邊地上,胡亂擺放的一堆空酒瓶的話。
“看來鄰居說得沒錯,石濤的確是個酒鬼。好了,開始搜集指紋和可疑證據(jù)。”
高健一聲令下,他的隊員們便分散開熟練的搜集證據(jù)。
時間過得很快,除了臥室里漫天的酒氣,獨身男人特有的汗臭味,以及客廳餐桌的混亂,搜集有些困難。其他地方,非常整潔,指紋都沒有提取到幾個,看來那孩子真像鄰居說得,非常懂事,高健心里如此想到。
“你是誰?在我家做什么?”
一聲驚吵,引得在臥室排查的眾人都來觀望。原來,剛剛回家的石明看到客廳里,穿著便衣的高健驚嚇到了。
“警察嗎?來我家做什么?”看到臥室里穿著警服的刑警,石明先是裝作驚訝,然后不自主的靠著門口的墻上,看著他們。
這一幕在他腦海想了很久,石明知道,躲避是躲不了的。能不能第一時間轉(zhuǎn)移警方視線,不讓他們懷疑到自己就看他與警察的第一次見面了。
“你是石明嗎?”
“是的。”
“石濤是你的父親?”
“對,怎么了?”
“是這樣的,你父親石濤,中午被發(fā)現(xiàn)死于倉庫。”
石明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巴驚愕地張開,除此之外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他……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上午我買了早飯給他,他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午就這樣?怎么可能?”
“上門打擾,實在冒昧,你父親的事情,請節(jié)哀順變。我們目前正在調(diào)查,因為沒有目擊證人,只好上門來搜集證據(jù)。”
“沒事,你們要查就查吧。”
說完,石明就欲轉(zhuǎn)身離開,下樓而去,一點也沒有為他父親死去悲傷的意思。
“稍等一下,我們還與幾個問題需要問您?”
“哦,好的。”
“你父親死了,你就一點不傷心嗎?”
“傷心?我的心自從我媽死后,早就死了。”
“你父親再怎么樣說到底也是你父親,你怎么絕情也說不過去吧?”
“警官,我的私事不需要你來管吧。而且他可以在我媽一天打三份工只為了維持這個家和我的學(xué)費,不管不顧出去花天酒地,害的我媽最后得肺結(jié)核病倒,最后也只是匆匆看了幾眼我媽。我能照顧他到現(xiàn)在也是不錯了,你還要我怎么樣?”
“這……”高健被眼前的年輕人的激烈的話語弄得無所適從,清官能斷家務(wù)事,更何況這個家庭的故事,他也有些聽不下去。“不好意思,我還是要問你幾個問題。上午10點到12點,你在什么地方?”
“那個時候,我應(yīng)該在店里。我們店員輪的兩班,我一般都是接的早班?”
“早班?”
“對,我每天自己做好早飯或者買了早飯,留在家里就出門了。”
“你父親有沒有仇家之類的?最近有沒有和其他人起了沖突?”
“不清楚,他的事情我很少打聽,他在外面的狐朋狗友我一個也不想認(rèn)識。”
高健一邊點頭,一邊觀察石明??吹剿l(wèi)衣上還掛著攀巖店的職員卡,頭腦上竟然沒有汗珠?,F(xiàn)在還是夏天,天氣炎熱,就算他下午不怎么工作,但是一點頭上一點汗都沒有就很奇怪了。
“好的,那下午你在哪里?我們用你父親手機通知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
“額,是嗎?我一直在店里,我手機可能沒電了,自動關(guān)機了。”說完,石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當(dāng)高健他們的面,點了幾下,可是手機卻沒有反應(yīng)。
“給我。”當(dāng)其他人因為事先聽了鄰居講述,潛意識的就認(rèn)為石明不糊說謊時,高健卻不信,他飛快拿走石明的手機,然后在開機鍵按了一會,手機就開機了,看著電量還有不少。“石先生,現(xiàn)在呢?我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在撒謊,我不介意告你妨礙執(zhí)法人員執(zhí)法。”
石明聽后默然不語一小會,臉上做出一番思想斗爭的樣子,才開口。
“對不起我撒謊了,其實我下午根本不在店里。那時候我在外面閑逛,手機關(guān)機,也只是不想早早回家。我知道父親今天應(yīng)該是午班,下午回來的早,我不想和他待的時間過多,平時他經(jīng)常會動手打我。”
“真的?”
“還能有假的嗎?昨晚上他就用那掃把打我,害的我夜里就沒睡好,不信你看。”
說完,石明把自己的衛(wèi)衣解開,撩起里面的短袖,只見一道道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疤,密密麻麻。有的疤痕看著已經(jīng)有不少時候,都結(jié)了疤,看得人心疼。
在場眾人起先也只是聽鄰居講訴,待真的看到實際情況,臉上都充滿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