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經(jīng)過之前喪樂隊停留的地方，此刻那些紙人，就好像真正的紙人一樣，呆板的木頭腦袋上是用墨筆描繪的五官，一個個直愣愣地朝天躺著，散落在道路的周圍。
王石很不客氣的從它們身上碾了過去，車輪下面接二連三地傳來卡擦卡擦的響聲。我嚇得幾乎心臟都要裂開來。
“這都是些什么？”
“紙……人，也許是木偶，剛才，他們都是活的。”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著倒在道路兩旁的紙人，沒有找到大胡子他們。
“活的？”聽王石的語氣明顯不相信。
看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我也懶得再和他糾纏。
“剛才為什么讓我選。”我有些怨念地問。
“另外那輛車上，是馮宇成。”王石像是在陳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如果你上了他的車，他就會帶你走。”
“帶我走？去哪？他為什么要嚇唬我？”
“嘿嘿。”王石咧了咧嘴，“他不是要嚇唬你，他是要你死。”
死？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奇怪的事，我愈發(fā)害怕聽見這個字。
“為什么，他那么恨我嗎？”
“你把他變成那樣，他不應(yīng)該恨你嗎？”王石的一句話讓我無從反駁。
“現(xiàn)在去哪？”我看著周圍不熟悉的街道，語氣弱了下來。
“回家。”王石冷冰冰地說。
回家……這個話有歧義啊。
“先去醫(yī)院吧，我想看看我妹妹。”我忙說。
王石沒說話，只是慢慢地點了點頭，我愈發(fā)覺得他的動作像極了一個機械。
“你什么時候有了一個妹妹。”在我尚未察覺的時候，我們居然就已經(jīng)到了，王石把我放下了車，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欣然啊，你們不是來我家……”
我轉(zhuǎn)過身，身后哪里還有車的影子！
遲早要把我給嚇?biāo)?。我嘟囔道?/p>
我看了一下手表，距離天亮住院部開門還有幾分鐘的時間，想不到我居然在那條公路上耗了整整一個晚上。
跑到妹妹的病房門口，她的床鋪上并沒有人，我心里一喜，妹妹醒了！我忙找到了護士站的值班護士。
“請問一下，十三床的程欣然到哪里去了，她是醒了嗎？”
“十三床？”護士翻了翻手里的記錄本，“十三床沒有病人啊。”
“有的，是我妹妹，二十二號晚上住進來的。”我依然很客氣地說。
“二十二號晚上……”護士重新幫我看了看表格，“是一個小女孩嘛，高中生，送進來的時候還昏迷著？”
“對。對。”我點頭，“我看她床上沒有人，你知道到哪里去了嗎？”
“是叫李雅倩吧，你走錯了，她住在隔壁那個區(qū)，前幾天已經(jīng)出院了。”
“對我知道，當(dāng)時不是送過來兩個女孩嘛，另外一個那時候就住在十三床，前幾天……”
“那天就只有一個小女孩啊。”護士有些莫名其妙，“我記得你，那天就是你幫忙把她送過來的呀。”
“什么？”我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但也徹底地開始緊張起來。
“怎么可能，我妹妹在醫(yī)院里昏迷那么多天，醫(yī)院里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證！”
護士奇怪的看著我，“要不，我把負(fù)責(zé)十三床的護士叫過來問問？”
“小葉，你出來一下，有人找。”她沖著值班室里面叫了一聲。
照顧妹妹的護士我是認(rèn)識的，因為她一直都在昏迷，所以這個叫小葉的護士也格外的上心一些。看到從值班室里走出來的人，我眼睛一亮。
“葉護士，我妹妹去哪里了？”
“你妹妹？你妹妹是誰？”她一臉迷茫的看著我，根本不像認(rèn)識我的樣子。
“他說他妹妹住十三床，說是那件事發(fā)生的晚上和另外一個小姑娘一起送過來的。”另外一個護士在一旁小聲向小葉解釋道。
“十三床沒有人啊。”葉護士非?？隙ǖ卣f，“你是不是記錯了，這里是陸軍第一醫(yī)院住院部六樓A區(qū)。”
我有些難以置信，如果說是宋家人干的好事，可是葉護士剛才不認(rèn)識我的表情是裝不出來的。
再呆下去，這里的護士非把我當(dāng)精神病不可了。我又跑到十三床的病床去看了一眼，整個房間還是老樣子，但是我放在這里的花，杯子和其他的東西都不見了，床鋪整理的很干凈，看不出一絲紕漏。
我給養(yǎng)父打了一個電話，他很快就接了起來。
“喂，爸，欣然在醫(yī)院不見了。”
“欣然？哪個欣然。”養(yǎng)父的一句話讓我毛骨悚然。
“爸……你別開玩笑了，那天在醫(yī)院是我不對，咱別生氣了，欣然真的不見了。”我都快要哭出來了。
“趙博？你在說什么？”養(yǎng)父也是一副不知所謂的語氣。
“程欣然啊，你的女兒！”我大喊。
養(yǎng)父也急了，“你別胡說八道趙博，我什么時候有過一個女兒了？”
放下電話，我甚至覺得我可能還在做夢。
“趙博。”身后有一個脆脆的聲音叫我。
我回過頭，是李雅倩。她換了一件干凈的衣服，但看得出來，沒怎么休息，臉色不太好，眼睛還是腫腫的。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沖上去抓著李雅倩的肩膀說：“倩倩，你知道欣然去哪里了嗎。”
“欣然？”李雅倩一臉迷茫地看著我，將我心中最后的火焰用一盆冷水澆滅。“欣然是誰？”
“你們班里，沒有一個叫程欣然的女生嗎？”我痛苦地問。
“沒有啊，趙博你怎么了，昨天后來沒事吧？”
我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所有的事情，都在沿著自己的軌跡好好的發(fā)展，唯獨妹妹，像是被從這個世界上剔除了一樣，除了我，沒有別人記得她的存在。
“你能給我講講，昨天后來的事情嗎。”我有些頹廢地退坐回病床，問。
李雅倩乖巧地點了點頭，“你走了以后，我又等了一會兒，因為有些害怕，就按照你說的，把宋子銘一個人留在了下面，從井口的通道爬了上去，然后就回家了。天剛剛亮那會，我又去那邊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所有的井蓋都被復(fù)原了，看不到下面的情況。”
“恩……”我應(yīng)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沒聽見李雅倩說話，我便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滿是茫然。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那你為什么來醫(yī)院？為什么來這間病房？”我有些激動，眼睛瞪得老大。
“為什么……我，不知道……”李雅倩一時間也有些困惑，“好像是來，看一個同學(xué)，但我不記得我有同學(xué)住在這里，等我回過神來，我就站在門口了。”
“你還記得那個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嗎？”我追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我真的不知道我有同學(xué)住在這里的。”
“倩倩，你能不能仔細(xì)想想，在你記憶里，有沒有什么斷片的地方？就比如剛才，你不知道為什么，就走到病房門口來了。”
“唔……好。”李雅倩看著我的表情，覺得應(yīng)該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很認(rèn)真的開始想了起來。
在李雅倩沉默的這段時間里，我的腦子里亂成了一團，為什么所有人都不記得妹妹，偏偏只有我……對了，照片！
一定是那張照片！我一下子慌了，那時候，在運河邊，我砸碎了手機，卻偏偏留下了唯一的那個攝像頭，之前所有的照片都刪掉了，可妹妹的那張，還在手機的相冊里！
算算馮宇成和許璐璐出事的時間，也確實差不多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手機……手機…….為什么只有我記得。
許璐璐昨天晚上，一直用的是妹妹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妹妹的號碼為什么會在許璐璐的手里，她會不會知道妹妹到底怎么了呢？
我急忙拿起手機，想要把號碼撥回去。
但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剛才……我在無意之間，是不是用這個手機，給我養(yǎng)父打電話了？
……
我一點一點拔開了卡槽，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原先消失的手機卡，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機里。
但是……
我撿起了那張彈出來掉落在床沿的手機卡，方方正正的卡片上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遍布著星星點點的褐色斑駁花紋。
這不是李雅倩的手機卡！這是那個被我砸碎的手機的手機卡！
我的腦袋一陣劇痛，這張卡，不是應(yīng)該插在原先的手機里，被我砸碎，扔進運河了嗎？難道之前有人把卡拔了出來？那它又是怎么回到我的手機里的呢？我分明記得，我現(xiàn)在的手機卡，是為了以防萬一，在李雅倩住院的時候，從她的手機里偷換下來的。
如果說，那臺和玩具一樣，幾乎什么都沒有的手機，卻有如此詭異的功能，不是源自于其本身的話，那么值得懷疑的，除了那個唯一的攝像頭，就只有這張手機卡了。
我鬼使神差地把卡插回到我現(xiàn)在的手機里，開機，解鎖，雙手顫抖地點開相冊。
一張孤零零的照片，安靜地停留在相冊的頂端。
照片里，是一張雪白的病床，不管是朝向，還是位置，都和妹妹的床一模一樣。
病床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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