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我?guī)湍?,洗一下吧?rdquo;這怯弱男聲聽起來像是快哭了。
囂張男聲不屑冷哼:“洗?你以為就憑你能洗干凈?可別把我的衣服越洗越臟!總之今天,你爺爺我心情很不爽,你乖乖讓老子揍一頓出出氣,老子就既往不咎。”
他說完,還有人在起哄,嬉笑聲不斷,顯然和這個男生是一伙的,專門來看戲。
果然校園霸凌,是無處不在的。
想當初,我也是被嘲笑欺凌的那個,就因為窮,就因為是從山溝里來的,不懂他們大城市里的規(guī)矩。
我嘆息著搖了搖頭,慢慢走了出去,就見一群剛上高一的學弟把一個灰頭土臉,神色驚慌害怕的瘦小男生堵在墻角,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我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順便提醒他們,這里還有人。
那些人回過頭,看見我都是一愣:“郝、郝凡?”
喲,沒想到我現在在學校里還挺有名的?
我笑了笑,斜倚在墻邊看著他們:“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好玩的事情?不如,帶我一個?”
一個染著黃頭發(fā)的男生賠笑道:“學長說笑了,我們哥幾個就是,就是和同學培養(yǎng)感情呢。”
他的聲音我記得,就是剛才氣焰囂張的那個,我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阿迪達斯的最新款,要說哪里臟了,我還真沒看出來。
我長長的哦了一聲,佯裝不解:“可我剛剛怎么好像聽到你在說,要把我這個表弟揍一頓出氣,就因為他是鄉(xiāng)下來的,不認得你這身……嗯,名牌?”
“表、表弟?”他臉色一變,其余人也都不相信似的,小心翼翼來回打量我和那個瘦小男生,瘦小男生則是一臉懵的看著我。
我看著好笑,繼續(xù)慢悠悠的說:“說起來,我也是從鄉(xiāng)下來的,也是真認不出你這身,好像還被弄臟了?”
“沒、沒有,我在跟他說笑呢。”男生臉色煞白,笑容別提多難看了:“他、他就是不小心碰了我一下,肯定是無心的。”
我恍然大悟:“這樣啊,原來是個誤會?”
他連連點頭:“對對,是誤會,是誤會。”
“那行吧,趕緊上課去,要是遲到了可不太好。”
“好好,這就去,這就去。”
聽到我的話,幾個人像得到特赦令似的,轉身就跑。
我摸了摸鼻子,有點困惑,我的威力什么時候也這么大了?有這種殺傷力的人,不應該是田富那二貨嗎?
見那個瘦小男生還在墻角站著,我走過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下一陣感嘆。
他和我,真是太像了。
別看我現在個頭足有一米八,想當初剛來的時候,我也是像他這樣又小又矮,面黃肌瘦,要不是后來碰到力哥這個大貴人,別說我能不能混到畢業(yè),餓死也說不定。
“謝、謝謝你……”瘦小男生兩手揪著衣擺,抬頭看我一眼,像被嚇到似的又低下頭,聲若蚊蠅。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小子膽子也忒小了,說話跟個娘們似的,別說男生了,估計女生都能把他欺負哭,我雖然也被欺負過,卻也沒像他這樣窩囊啊。
無奈地搖搖頭,我掏了掏耳朵:“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我、我說謝謝……”他身體抖了一下,聲音更小了。
“說話大點聲,沒吃飯是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境遇和從前的我太像,我對他就下意識的嚴厲了一些,總好過他以后天天被人堵在墻角當出氣筒。
想著,我刻意壓沉了聲音,想讓人聽起來有點威嚴感:“我告訴你,不要以為現在是文明社會,就沒有弱肉強食這種生存法則,但凡你弱一點,照樣會被別人啃得連渣都不剩!男子漢大丈夫,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你就注定只能被人欺負!要想不被欺負,你就要拿出你的氣勢來,別人狠,你要比他更狠,沒有人會因為你膽小覺得你可憐就放你一馬,只有你比別人更強,他們才不敢招你惹你,只有你強大了,將來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明白嗎?!”
他愣愣地看著我,眼眶竟然慢慢的紅了。
我無語了,合著我剛才那一大段慷慨激昂,都能拿來當演講宣言的話,都是白說的?
唉,孺子不可教啊。
我轉身要走,突然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謝謝你,凡哥!”
這一喊驚的我一跳,回頭一看,就見他眼神終于不再躲躲閃閃,好歹也算堅毅了點,見我看他,又想把頭低下去,在我的逼視下愣是忍住了。
我琢磨著,他這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養(yǎng)成的,要改自然也不可能因為我三言兩語就改掉,還是得慢慢來。
“你叫什么名字?”
“李龍輝。”
“龍的傳人,如太陽般光輝燦爛,這么好的名字,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上課了,快回教室吧。”
“嗯,凡哥再見!”他朝我揮揮手,就跑走了。
這么一件事我本來沒放在心上,誰知到了中午,我剛要去食堂吃飯,那飯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你……這是干嘛?”我看著將飯盒雙手捧到我面前的李龍輝,滿腦袋問好。
可能是看我不接,他干脆把飯盒擺在桌上,一盒飯,一盒菜:“那個,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隨便買了點,凡哥,你先吃著,要不滿意的話,我再去給你買。”
聽他這話,我總算明白什么意思了。
敢情他叫我一聲凡哥,就真把自己當成小弟了?
無奈的搖搖頭,我從兜里掏出錢:“這些多少錢?”
“不用不用。”他連連擺手搖頭,一副打死不肯要的架勢。
我看他一眼,臉色蠟黃蠟黃的,明顯營養(yǎng)不良,不由問:“你吃了嗎?”
“我……”他猶猶豫豫地點頭:“吃、吃了。”
吃什么吃,一看就沒吃!
我又看了眼飯盒里的菜,幾塊肉,幾片青菜,菜品不太好,但對他來說,估計是他能負擔出的最好的。
我想了想,干脆道:“走吧,我們出去吃。”
“出去吃?”他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不用了,我真的吃過了……”
話沒說完,他肚子很應景的響起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節(jié)奏像打鼓,他一下子手足無措,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咳了一聲,故作威嚴:“又忘記我說的嗎?男子漢就要有男子漢的樣子,老是低著頭干嘛?又不是娘們!”
想到楚歌,我又加一句:“不對,連娘們都比你像漢子!”
……
剛走出教室,正巧碰上來找我一起去吃飯的田富,就干脆三個人一起去了,還不用我買單,嘿嘿。
吃飯時,我問了一下李龍輝家里的情況,他似乎真的信任我了,對我沒什么隱瞞,一股腦的說了。
原來,他跟我一樣,也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不過他還有個奶奶,只可惜,奶奶年事已高,別說養(yǎng)他了,現在還得他來養(yǎng)奶奶,他現在能上高中,就是靠著村里的補助金還有學校的助學金以及獎學金。
為了方便照顧奶奶,他把奶奶也帶來了,目前租住著一個地下室,生活相當艱難。
本來他想初中畢業(yè)就去打工的,是奶奶以死相逼,偏要他讀,他才不得不來這所學校念書。
果然,我們是一樣一樣的。
我感嘆著,又問:“那你們現在靠什么生活?”
“奶奶每天都去垃圾場撿垃圾,賣了也能換點錢。”他低頭扒著飯,說得含糊不清,似乎羞于啟齒。
田富在一旁插話:“那得多臟啊,你家這么拮據,估計都不敢放水洗澡吧?會不會臭了?”
這家伙,到底會不會說話?。?/p>
我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腳,他哎喲一聲,無辜地看著我:師父你干嘛?
我瞪他: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殘疾!
他撇撇嘴,似乎不高興,不過好歹沒再說什么混賬話了。
我看了李龍輝一眼,他頭壓得更低了,光顧著扒飯,菜都不敢夾。
我夾起一塊雞腿放到他碗里,提議道:“要不這樣吧,我有朋友開了個酒吧,目前正在裝修,等他營業(yè)了,我推薦你去那里做兼職服務員,你要是愿意,我還可以教你調酒,就是吧,酒吧一般晚上才開,高中課業(yè)那么多,晚上還得上晚自習,你要是經常逃課,可能會對你學習有點影響。”
他猛地抬頭,眼神堅定:“沒關系,我白天上課認真點,晚自習不上也沒事,不會有影響的。”
“那好,這周末我要去他家一趟,你就跟我一起去。”
……
晚自習時,給方雪準備的歡迎會相當熱鬧,讓我意外的是,這不僅是方雪的歡迎會,竟然還是我的感謝會。
“郝凡,方老師能回來,你功不可沒,所以,請你能接受我們全班同學聯名的感謝。”班長站在我面前,雙手遞給我一封信函,我接過來打開看了眼,里面有張明信片,幾乎全班同學都在上面寫了一個謝謝,字跡密密麻麻,像是包含了他們濃濃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