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才說:“自那晚上的事發(fā)生之后,有好幾晚我都感覺你爺爺不大對勁,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就像躺尸一樣,我推了推他,發(fā)現(xiàn)他的身子是涼的,我去摸了他的鼻息,他竟然已經(jīng)僵了,一點鼻息都沒有。第一晚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嚇壞了,以為你爺爺無聲無息地死在半夜里了,正要出來喊你們,誰知道還沒到門口他就忽地醒過來了,還問我要去哪里,我起初以為是詐尸,可是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活人,但我問他怎么剛剛像個死人一樣,連氣兒都沒了,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做了一個夢,說是夢見你喊他,他就循著你的聲音去了,結(jié)果遇見你在路上被一個紙人給攔下來了,他說要帶你回來,可是才拉了你的手,你就變成了那個陰森森的紙人,然后他就醒過來了,醒過來就看見我嘴上念叨著什么往外面走,這才喊住了我。”
奶奶講到這里的時候,我的頭簡直是要炸掉一樣,因為我和他竟然同時做了這個夢,而且從各自的立場出發(fā),竟然看見的都是對方變成了紙人,這意味著什么?更重要的是奶奶說但凡爺爺每次做這個夢,就會出現(xiàn)全身僵冷沒有氣息的情況,活脫脫就跟個死人一樣,可是等夢醒了,人也就又好了。
直到這時候我才忽地明白,爺爺他最近人不大好,并不是被貓鬼給鬧的,而是因為這件事的緣故,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緣由是什么,但我覺得就應(yīng)該和這件事有脫不了的干系,而奶奶要和瞎阿太找驅(qū)邪的藥正是因為看見爺爺有這樣的癥狀,所以奶奶才說,恐怕是爺爺?shù)拇笙抟搅?,才會在最近頻頻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來。
我問奶奶說:“那這事你跟瞎阿太和先生都說了嗎?”
奶奶搖了搖頭,我也就沒有繼續(xù)往下面問了,只是覺得心上長舒了一口氣,至于為什么會舒了一口氣,我自己也不知道。
奶奶則聽見我這樣問,似乎有些不放心,她說:“你可要記牢了,這件事和任何人都說不得。”
我剛剛答應(yīng)過奶奶,于是說:“你放心吧,我絕對誰也不說。”
之后我爸就去看了棺材回來了,基本上他把要的料子和要求說了,棺材店的木匠會按照要求來弄,我爸說那邊沒有成品,要現(xiàn)做,所以最快也要半個月,他問妥了也就回來了,我媽問他說他有沒有和先生他們說了,我爸說還沒有,先回了家里,說是喊我一起去。
我有些奇怪,問說為什么要來喊我一起,這里面有沒有什么緣由之類的,我以為是先生或者瞎阿太私下囑咐了我爸什么沒和我們說,可是我爸說了原因之后才知道不是這樣,我爸說自從那尊神像在我家打碎之后,他竟有些害怕去先生家,而且他說這事也不是先生做主,他沒去過瞎阿太家,心里有些慌。
我媽聽了又好氣又想笑,說他一個大男人怎么還這么扭扭捏捏的,一點也不像他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我爸說這些神鬼頭他還是怕的,我媽也就不好說什么了,就說我爸既然要我和他去,就讓我和他去一趟。
其實我是不大樂意的,甚至是不愿意的,原因我和我爸的大同小異,不過我不是怕去先生和瞎阿太家,而是怕和我爸在一起,但再怕畢竟是父子,我還是和他一起去了瞎阿太家。
到了瞎阿太家,只見她家的院門是開著的,只是我看見院門口插著三炷香,燒了才一半,在香的旁邊有一份燒完的紙錢。我在門口往里面看了看,卻沒看見人,于是就在門口喊了瞎阿太幾聲,卻沒有人應(yīng),而且等了好久也不見有人出來,我疑惑地看了看我爸,和她說:“不會是不在家吧?”
我爸只是看著院子里面不吭聲,我于是就往里面走了一些去試著看一看有沒有人在家里,說句實話,她家這里頭寂靜得有些陰森,讓我有些怕,我為了壯膽又喊了一聲,但依舊沒反應(yīng),只是他們家的屋門是開著的,按理說應(yīng)該是有人在家的,不可能沒人。
我沒有上臺階去到屋檐下,只是在天井里往里面看了看,然后見實在是沒人搭理,就只能走了出來,和我爸說:“要不又抽個時間過來吧,家里好像沒人在。”
就在我和我爸說著這話的時候,忽然聽見里頭有人喊我說:“木頭哥哥,我奶奶說讓你們進來。”
這是玲瓏的聲音,但是我詐一聽見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因為我覺得屋里是沒人的,加上心上又有些害怕,忽然聽見有人的聲音,自然是驚了下,我轉(zhuǎn)過頭看見玲瓏站在屋檐下,我就覺得奇怪了,剛剛我喊的也不算小聲,怎么就是沒人應(yīng),過了這么久,她忽然就冒出來了。
我雖覺得奇怪,但也沒繼續(xù)往下想,而是和我爸進到里面來,我問玲瓏說:“你奶奶在家里嗎?”
玲瓏說:“就在堂屋里坐著,你們進來吧。”
之后她就領(lǐng)著我們到了堂屋里,上次雖然我也來過瞎阿太家,但是卻沒進來過屋子里,而且上次來的時候門基本上只開了一條縫,就見玲瓏從門縫里進進出出,也沒看見屋子里是什么光景,現(xiàn)在一看,只覺得有些吃驚,因為她家的屋子里幾乎是什么都沒有,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但是說沒有,卻又有很多東西,因為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符,基本上都是布的,有手巴掌這么大,貼的很不規(guī)則,在墻上一片一片的,而整個屋子里只有一張供桌和幾個凳子,現(xiàn)在瞎阿太就坐在供桌旁邊的凳子上,聽見我們進來了,就讓我們也坐下來。
她也沒說什么,似乎知道我爸的來意,就問我爸說都問好了沒有,我爸按照問的話原模原樣和瞎阿太說了,瞎阿太沉吟了下說:“半個月雖然久了點,但半個月就半個月吧,畢竟這種東西也馬虎不得,慢就慢點吧。”
得了瞎阿太的這個答復,我爸就打算要走,瞎阿太卻不緊不慢地也沒有要讓我爸走的意思,只是問了他一句說:“你呆在這里好像有些不大舒服。”
我爸尷尬地笑笑,沒有說話,但是瞎阿太的話卻變得越來越凌厲,她忽然用了一種很是嚴肅的口氣和我爸說:“我剛剛在等你們來的時候特地請了香,你們應(yīng)該在門口也看見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瞎阿太這話顯然是和我爸說的,我看了看瞎阿太,又看看我爸,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然后我就聽見瞎阿太忽然大喝一聲說:“你以為你附在他身上我就看不出來了!”
說著她忽然就拿起供桌上的一個杯子,就把里面的水往我爸身上潑了過來,其變化之快完全讓人出乎意料,我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我爸就被潑了一身,而站在旁邊的我,也被濺了不少。
正在我覺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時候,我忽然看見我爸臉色這么一變,眼睛就翻出了白眼來,然后惡狠狠地看著瞎阿太,用完全不是我爸的聲音說:“你不要多事。”
我看見瞎阿太順手從供桌的抽屜里拿出來了一件用布帕包著的東西,然后重重往桌上這么一砸,發(fā)出十分沉悶的響聲,我聽見瞎阿太說:“在我面前還想耍橫,我不收拾你,你還當真不曉得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