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虛弱,意識也是有些恍惚,但我一直看著先生,從先生剛剛進來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像以命換命這樣的事是極其損陰德的,先生的能力雖然并不一流,或許還只是一個半吊子,但是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因為他做這樣的事,始終是會有業(yè)報在身上的,而我和他非親非故,他為什么要冒這樣的險?
此前那種正義的感覺讓我開始有些動搖,我開始覺得,先生幫我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看見先生沉吟了下,然后說:“要不我去請教下瞎姑吧,或許她還能有法子。”
我媽聽了這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對先生感恩戴德,我躺在床上看他們出去,只留了我奶奶在房間里照看我,奶奶稍稍給了我一些安全感,最少我覺得她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有親切感。
奶奶問我說:“木頭,你現(xiàn)在覺得身子怎么樣了?”
我想說什么,可是感覺有些吃力,只是還是和奶奶說:“奶奶,我爸有問題,你們要留心他一些。”
奶奶聽見我說的這話愣了下,臉色瞬間就變了,然后小聲問我說:“你是不是看見了什么?”
我想要說更多,但是一抬眼就看見我爸忽然就站在了房門口,我就什么都也不敢說了,奶奶轉(zhuǎn)身看見我爸站在門口,就罵了他一聲:“做什么鬼叨叨的站在門口,你不和先生去找瞎姑在這里站著做什么?”
我爸被奶奶這么一頓罵,有些掛不住,就說:“我就是想看看木頭怎么樣了。”
奶奶說:“現(xiàn)在讓他盡快好起來才是要緊事,你還不快去。”
我爸應(yīng)了一聲就出去了,我第一次見奶奶這樣罵我爸,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爸竟然這樣怕我奶奶,我爸出去了之后,奶奶反而安慰我說:“木頭你不要怕,什么事還有奶奶呢。”
我說不出話來,于是點點頭,然后我媽就進來了,奶奶讓我媽看著我,然后她說她去看看我爺爺,接著人就出去了,我媽臉上還掛著眼淚,眼睛也是紅的,我看著不忍心,就問她說:“先生怎么說?”
我媽說:“先去找瞎姑商量著怎么辦,你爸已經(jīng)和先生去了,你不要擔心。”
我就沒有說話了,然后我有些困就睡了過去,我睡過去之后好像是在做夢,夢見自己在一個陰沉沉的地方走路,至于是要去哪里,自己又在哪里一點也不知道,然后我見到了與我昨晚見過的那個一模一樣的紙人,它就站在路中間,我圓圓看見它站著,心里就開始發(fā)虛,于是停在了原地,然后我就看見爺爺從我身后走了過來,問我說:“木頭你怎么不過去?”
我說:“前面有個紙人攔著,我有些怕。”
我爺爺看了看前面說:“哪里有什么紙人,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又看過去的時候,只見那個紙人果真不見了,我轉(zhuǎn)頭看向爺爺說:“它剛剛……”
可是我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原本站在我身邊的爺爺就變成了那個陰沉沉的紙人,然后我就被嚇醒了。
醒過來的那一剎那我看見一張臉正對著我,又是嚇了一跳,等我看清了才看見這個人是爺爺,他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就蹲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直到我醒來他才直起了身子站起來,我心有余悸,看著他問:“爺爺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爺爺回答我說:“我就是進來看看你。”
我問說:“可是剛剛你怎么……”
爺爺說:“我還是頭一回知道你睡覺會有這么多小動作,你知不知道你睡著之后會笑,笑的很奇怪。”
說到這里的時候爺爺?shù)拿碱^已經(jīng)皺了起來,他在我床邊坐下來,他接著說:“你小時候并不會這樣的,可是剛剛我看見你那樣子,真的很嚇人。”
爺爺?shù)倪@個說辭嚇了我一跳,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只是看著他,我不知道爺爺最近出了什么狀況,他總是看著怪怪的,以至于我對他就像對我爸一樣,也是有些莫名的害怕。
爺爺他拉住我的雙手說:“木頭啊,是爺爺對不起你,我自己造的孽卻要報應(yīng)在你身上。”
聽見爺爺這么說,我安慰他說:“爺爺這事不能怪你。”
爺爺說:“都怪我,當時財迷心竅,我要是不要埋了三兒,當時她還在動,當時我也是嚇到了,更何況當時……”
說到這里的時候爺爺忽然頓住了,我聽到要緊處,就追問說:“當時怎么了?”
然后爺爺才說:“這事我和誰都沒有說過,包括你奶奶,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我覺得我應(yīng)該告訴你。”
說著爺爺看了看外面,確認外面沒有人,才又重新和我說:“我在挖埋三兒的坑時挖到了一面鏡子,我挖時候用的力氣大,把鏡子砸碎了,我還拿起來看了看,但是我覺得不吉利,就又放回去了,之后我才把三兒給埋了下去。”
聽見爺爺這樣說,我只知道鏡子碎了不是好兆頭,但并不知道那地方怎么會無緣無故埋著一面鏡子,爺爺?shù)膮s還沒說完,他說:“自那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一件詭異的事,就是我經(jīng)常夢見一個人,她在鏡子前梳頭,頭發(fā)卻好長好長,梳子就一直在梳啊梳,我從鏡子里看見她的臉,但是她沒有臉。”
聽見爺爺講到這里,我心跳開始有些加速起來,但是一緊張就有些難喘氣,就咳嗽了幾聲,爺爺見我咳嗽,馬上問我說:“怎么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表示不礙事,爺爺說:“后來我又去了埋三兒的那個地方挖開了來看,麻袋還在,可是里頭的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而且那面碎掉的鏡子也死活找不見了。”
我問:“不見了?”
爺爺點頭,他說:“麻袋還是好好扎著的,可已經(jīng)空了。”
我終于知道爺爺為什么會害怕了,因為這事聽著就這么瘆人,更不要說你就身處其中。
爺爺說了這么多,最后說:“所以你現(xiàn)在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是三兒來索命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爺爺,最后他就出去了,我感覺睡了一覺之后人精神了一些,就坐了起來,但是當我坐起來拉了拉被子的時候,卻看見床單上有一個黑色的手掌印。
我看得真真切切,然后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這不是我留下的,我立刻想到的是哪個黑色的紙人,又或者是別的東西,我用手摸了摸,這黑色是灰燼一樣的粉末,,我一摸就散了,手指上也沾染了一些,我用手捻了捻,的確是紙灰一樣的東西。
為了保存證據(jù),我沒有再繼續(xù)去碰它,同時又檢查了床上的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類似的痕跡,不過看了一遍只有這一處。
然后我就想起了昨晚上我醒來之后聽見站在窗邊紙人說的那句話——這事不能讓他知道。
當時就我爸站在外面,紙人又對著窗外,這話顯然是在和我爸說,而且當時我爸也不像是他自己,可是他說的是什么事,又不讓誰知道,而且他們?yōu)槭裁匆菢訉υ?,這個紙人前后出現(xiàn)了兩次,但是每次似乎都是為了嚇我,卻并沒有對我不利,那么它的出現(xiàn)是為了什么,為什么一個紙人會說話?
還有當時在我身后在我耳邊說話的人是誰,為什么他要和我說——是我,木頭?
那話里的潛臺詞似乎是在暗示我認識他一樣,而且那個聲音,我好像也確實在哪里聽見過,覺得很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