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xué)上有一個非常經(jīng)典的案例。一對親哥倆,在一個煤礦的礦區(qū)工作。有一天,哥倆一同在地底下施工,礦井突然有瓦斯泄露,哥倆瘋狂奔逃,雖然保住了命,可倆人由于中毒頗深,到醫(yī)院的時候,都是極速腎衰竭,一個月內(nèi)沒有人同他們哥倆換腎,哥倆便小命不保。
哥倆的父親想捐出自己的一個腎,留住自己一個孩子的性命,但他無論把腎給誰,都無法面對另一個孩子的離世。這個消息最后不脛而走,傳到了哥哥的耳朵里,在死亡面前,哥哥暴露了私心,他開始天天在弟弟的耳旁唱衰,謠傳他從醫(yī)生的嘴里聽說他們倆的腎衰很嚴(yán)重,即使換了腎,也是死路一條。
弟弟天天接受消極的思想,最終自暴自棄,既不按時吃飯吃藥,也不按時睡覺,最終病情加重,沒過多久就死了。哥哥于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慕邮諄碜园职值哪穷w健康的腎,最終活了下來。
我聽到于暢的這句話,第一反應(yīng)就想到了這個故事,我總覺得于暢情緒的低落以及失眠,甚至臉上的那道傷疤的背后,都隱藏著一種罪惡。我想再同于暢低語幾句,可于婷卻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我注意到她眼睛的瞳孔縮小,眉頭快速的皺了一下,跟著又歸回原位,看來她不喜歡我這個不速之客。
可這個孩子城府極深,這么小的年級就知道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快速表達了不滿,跟著立刻微笑著看了我一眼,說道:“田叔叔,您來啦……”
我也微笑著回答道:“是啊,過來看看你們姐倆。”
于婷跟著又問:“你們倆聊了多久了?我剛剛一直在睡覺,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于婷一句看似無心的話,恰恰暴露了她很在意我們聊了什么,我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于婷畢竟是個孩子,她特殊的身體結(jié)構(gòu),讓她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人生經(jīng)歷,也同時讓她比同齡人更對生活有所感悟,可即便她的心理再怎么成熟,也難免在言談舉止中透露出一股孩子氣。
我剛要回復(fù)于婷的問題,于暢搶在前面快速的對我眨了幾下眼睛,好像在告訴我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要說出去。即使她不這樣做,我也不會對于婷說實話,但這也從另一方面印證了我的想法,這對連體姐妹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微妙,我于是極其真誠的對于婷說道:“我剛到你就醒了,你并沒有錯過什么。”
接下來,我給兩姐妹講了幾個不痛不癢的笑話,試圖逗逗她們開心,每個笑話講完,于婷都非常給我面子,笑得十分夸張,而于暢則每次都是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那種笑容讓人看起來十分難受,也讓我這個講講笑話的人十分受打擊。
我同她們姐倆呆了一會后,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個來這之前就事先準(zhǔn)備好的一個吊墜,吊墜的是由兩塊組成,兩個姐妹拼成一個心形,中間是用磁鐵相吸。我將吊墜拆開,給她們一人一半,說道:“對于你們姐倆,我實在找不到比這個更適合的禮物來,希望你們能喜歡。”
于婷接過吊墜,滿心歡喜的說了聲謝謝,而于暢接過吊墜后,臉上難掩厭惡之情,雖然她也是笑著的。
于婷已經(jīng)醒來,我想在從于暢那了解到什么信息已經(jīng)幾乎不可能,我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匆匆離開她們倆。
中午的時候,我找到林若兮,想繼續(xù)從她那里了解到一些關(guān)于于婷和于暢的信息。我先是問起關(guān)于于暢臉上的傷疤,而林若兮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只說是一場意外。我于是又問題兩姐妹之間的感情。
林若兮想了一下后說:“想必你已經(jīng)看出來我的小說中關(guān)于于婷和于暢這兩個人物的設(shè)定了,于暢是內(nèi)向性格,不愛說話,什么事就愛悶著不說;而于婷卻截然相反,是個外向性格,我個人而言比較喜歡于婷。”
我輕輕“哦”了一聲,接著問她:“那你老姑呢,這兩個孩子,她更喜歡哪一個?”
林若兮笑瞇瞇的說道:“我這個和你說吧,一家有好幾個孩子的那種,每個家長基本都會或多或少的偏向家里話最多的那個孩子,誰都不喜歡燜茄子,我老姑當(dāng)然也不例外。”
我笑著點了點頭,接著說:“不過我反倒認(rèn)為你們應(yīng)該給予于暢更多的關(guān)懷,她得到的關(guān)注越少,性格就越內(nèi)向,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了。”
林若兮搖了搖頭:“我不那么認(rèn)為,性格都是天生的,和我們關(guān)不關(guān)注她又沒有太大關(guān)系。”
我說:“此言差矣,馮夢龍曾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但只是說難移,而不是不移,人的性格都會改變的,我的性格就有改變,我小的時候由于和異**往的少,所以一看到女生就會羞澀,說話的時候都渾身顫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好多了。”
我話音剛落,林若兮突然捧腹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說:“你還羞澀?哈哈,你可別逗了,你在床上的時候,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
我和林若兮此時坐在一個飯館里吃飯,我們周圍坐滿了人,林若兮這一席話,惹得周圍人都看向我們這一桌,我登時羞得滿臉通紅,嗔怒說:“你說話時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林若兮漸漸收了笑容,不過還是嬉皮笑臉的說道:“你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說胡話,是要笑死人的,下次可別這么干了。”
我也懶得和她辯解,長出了一口氣后,說道:“我這次找你出來,其實是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林若兮卡巴卡巴大眼睛說道:“什么忙啊,愛羞澀先生?”
我低聲說道:“我要你去陪你的連體姐妹住一段時間,每天找個時間把你的手機借給于暢,我要和她進行絕對秘密的聊天,當(dāng)我們倆發(fā)信息的時候,你負(fù)責(zé)偷偷監(jiān)督于婷,不要讓她偷看,我會提醒于暢,每次聊天結(jié)束后,即刻刪掉我們倆的聊天記錄,可如果她忘記刪除,你也要立刻刪掉,不許偷看。”
林若兮顯得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她聽完我的話,小脖一揚,立刻說:“沒問題,這個劇情不錯哦,有點破案的感覺,不過我要是圓滿完成任務(wù)了,你是不是要給我點獎勵?”
我怔了一怔,問道:“你想要什么獎勵?”
林若兮立刻做沉思狀,末了一臉壞笑的對我說道:“我想要你連續(xù)陪我三個晚上。”
我先是一愣,跟著說道:“好,沒問題。”
在林若兮的幫助下,我同于暢的秘密溝通進行得非常順利,而于暢對我所講的故事同那個煤礦的兄弟倆的故事如出一轍。
原來姐妹倆在多年前的一次體檢后,醫(yī)生對兩人的媽媽說,她們倆是極其特殊的連體人,兩人雖然是兩個頭顱,兩個身子,但很多重要的器官卻是共用的,也就是說,姐妹倆將來要是做連體手術(shù),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而那次聊天偏偏被年幼的于暢聽到了。在這之前,媽媽很明顯的偏愛姐姐于婷,于暢心想,將來要是真的做分離手術(shù),死的那一個人必定是她,她由此性格變得更加古怪。
姐妹倆此前的感情一直還算不錯,可那次之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便開始出現(xiàn)微妙的變化。妹妹動不動就因為一件小事同姐姐大發(fā)雷霆,于婷一開始并不同她爭辯,可時間久了,便也沉不住氣,終于再一次激烈的爭吵后,姐姐于婷拿起刀來將妹妹的臉劃傷,這樣一來,妹妹變得更加的自卑與消極。姐妹倆從此徹底決裂。
而更為糟糕的是,突然有一天,兩人的媽媽對她們宣布,她們倆即將要做身體分離手術(shù),于婷聽到這個消息后相當(dāng)?shù)呐d奮,而于暢卻如同遭受五雷轟頂,因為做分離手術(shù)就意味著有一個人要死去,而于暢的心理清楚的很,這個死去的人一定是她自己。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知道我再怎么安慰其實也沒有什么大用,不過我還是說了一大堆的話來鼓勵于暢,譬如說現(xiàn)在的科技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可以用人造器官代替,不用非得去死,可于暢似乎并不為所動,繼續(xù)一如既往的消極。
在手術(shù)前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不斷的撫慰于暢,有時候還會去她家里看她們姐倆,一直到手術(shù)到來的那一天。手術(shù)頭一天晚上,我收到了于暢發(fā)來的最后一天短信:“謝謝田叔一直以來的陪伴和關(guān)愛,我想我會掛念你的,即便我到了那個世界,祝你一切安好,晚安好夢。”
兩天之后,我再次見到了林若兮,雖然我心里已經(jīng)知道了關(guān)于手術(shù)后的結(jié)果,可我還是問她道:“手術(shù)的結(jié)果怎么樣?姐倆都還好吧?”
林若兮聽完我的話,立馬哭了出來,我心知她為何而哭,連忙伸出手來撫慰她。她哭著哭著,突然說道:“于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