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昱的懷抱里,感到周圍全是他的溫暖。也許這是最后的時刻,幸得上天憐憫,還能讓我在見到他。我感到自己的意識又昏昏沉沉了。也好,若是會魂飛魄散,在他的懷里靜靜逝去也好。
“高姐姐,醒醒了。”一個小女孩的的聲音在我耳邊輕盈地喚著。我睜眼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清秀可愛,她端著衣物站在旁邊。見我醒了,她甜甜一笑,把衣物放床邊,“高姐姐,快點換好衣服吧,我家主人還等你一起吃飯呢。”
我摸摸頭,仿佛還有點疼,看看周圍,是房間。我躺在一張大席夢思床上,頭一偏感到枕邊濕了好大一塊。想想我和趙昱,難道昨晚是做夢么?可為什么那么真實。我揉著雙眼問小姑娘,“你家主人是誰?是趙昱么?”
小姑娘傻傻一愣,“什么趙昱?我家主人是董翊啊。是他抱你回來的,是他帶你去練功房療傷的。你不記得了么?”
我有些尷尬,勉強(qiáng)笑道,“記得,記得。那……后來呢?”
小姑娘眼睛眨巴了兩下,“后來主人就把你從練功房里抱出來,送到了這個房間,讓我好好照顧你。昨晚主人抱著你的時候,你一直昏迷不醒,可是一個勁地流眼淚。”
“就只是這樣?”我盯著她的眸子。
“是這樣啊。”小姑娘點點頭,“高姐姐,我叫葉蕙,你以后由我來照顧你。”
聽到她這么說,我長吁一口氣。葉蕙轉(zhuǎn)身出去了。我換好了衣衫,到樓下客廳。董翊只穿了件睡袍,坐在餐桌旁,雙眼無神。
見到我來了,毫無表情地望了我一眼,說道,“吃飯。”
桌子上擺的是兩盤蛋炒飯,貌似炒的不怎么好,雞蛋有點炒燒的感覺。顧不得那么多了,吃吧。我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馬上又吐出來??瓷先ルy吃,沒想到那么難吃。飯是夾生的,糙得很;雞蛋炒燒了略微發(fā)苦;鹽放太多,咸得要命。
董翊的有些不滿,“很難吃么?”
“不是一般的難吃。”我嫌棄地用勺子撥弄著盤子里的飯食。
董翊卻若無其事一樣,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飯,又淡淡地說道,“那沒辦法,就只有這個吃。”
“能不能讓我出去買啊?”我問道。
董翊橫著眼對我,臉色無比難看,“你想讓董竣知道我的云隱山莊在哪么?”
我垂著頭,想起昨天他救我受內(nèi)傷,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我瞧瞧看了他兩眼,他的臉色如死灰一樣,眼圈很黑,雙唇發(fā)白。比昨天帶我回來那時更糟糕。我們倆都默默的吃飯,房間里靜得好尷尬。想起昨天那件事,不管緣由是什么,畢竟董翊是為了給我療傷才加重了內(nèi)傷的。
“你的內(nèi)傷怎么樣了?”我關(guān)切地問道。
董翊只顧著埋頭吃飯,看都不看我一眼,隨意答道,“沒事。”
昨天給我運功時都吐血了,想必耗了他不少功力,今天臉色那么差,怎么可能沒事。我放下勺子說道,“你別騙我了,等會兒我?guī)湍氵\功療傷吧。”
哐啷一下,他把勺子摔在地上,面色鐵青有點嚇人,“你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如果昨天我沒有破除董竣的屏障,最后你在那兒會怎么樣?一個百年的僵尸,成精了就那么大點能耐。除了可是稍微打斗一下,其他變通的法術(shù)你一概不會。”
董翊這是怎么了,他為什么對這樣斥責(zé)。我心頭一酸,留下淚來。“昨天是我不好,是我讓你受內(nèi)傷,耗損了你的功力和陽氣。像你說的那樣,我不過是一具尸體,你大可以丟開不管。如果不是你幫助我恢復(fù),我恐怕早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現(xiàn)在我怎么可以對你什么都不管呢?”
董翊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你不要說成我們之間好像有情分一樣。我和冥界一類是不可能建立情分的。我煞費苦心的救你,差點去掉我半條命,你以為我是為了你么?”
我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我心里也很有疑惑。是他故意說崔文德這樁案子是沖著我來的,我順藤摸瓜惹到了夜魅花都。但事情發(fā)展到董竣那里,這真的是我意想不到的。難道這不是他要的結(jié)果么?如果是他又為什么要救我?如果不是那他又為什么要點燃這樁事的開端。
“我活著有我值得豁出命去做的事,你心中不也是有執(zhí)念么?”說這只見董翊拿出一塊金鑲玉如意鎖,在我面前晃晃悠悠。我下意識地去摸脖子,什么都沒有。原來那是我脖子上那塊金鑲玉如意鎖。
“你還給我,”我伸手去抓他手里的如意鎖,卻抓了個空。
董翊把如意鎖捏在手里,雙眸寒光立顯,冰冷而深沉,“告訴我趙昱是誰。”
我驚一跳,如被重棒槌狠敲了一下。應(yīng)該是我昨天受傷時迷迷糊糊叫出了趙昱的名字。一滴落奪目而出,我仍舊伸手去抓那塊金鑲玉,“你還給我,我求你。”
看到董翊捏著那塊玉,越來越緊,握抱住了趙昱的胳膊再三求他。他絲毫不動搖,仍舊是那冷冽的聲音,“我問你趙昱是誰?”
我含淚道,“是我生前的丈夫。”
“你就是看著這個朝思暮想,枉費了百年的時光,我說你為什么連一些變通的法術(shù)都不會。”董翊咬牙切齒,捏著金鑲玉一點一點地用力。就好像捏在了我的心上,我跪下了抱住他的腿,“董翊,不,翊少,我求你把如意鎖還我。這是我丈夫留給的唯一遺物,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它。”
董翊踹開我,一臉鄙夷,冷笑道,“好一個你什么都可以失去?看看你自己有什么可以失去?做人尚且如此失敗,做鬼更是失敗。生前的怨氣都還沒能解開,自己死了都報不了仇,你說你還有什么可以失去?你的怨氣消除了,也不可能變僵尸。”
他的話戳中了我內(nèi)心最痛處。我癱坐在地上,不停地抽噎著,“是,我是有怨氣,我很不甘心,連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呲咔,一百年來我最珍愛的物件,在我面前碎成了玉渣。“不,”我絕望地大叫,失聲痛哭起來,“董翊,我恨你。”
“我說過,你會需要我的。我不想你整天為了這個東西消沉,你還要為我做事,你需要練功了。”我沒想到董翊居然是這樣的,他做人一向那么冷酷無情么?
我抹干眼淚,對著他狠狠道,“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做人一定要那么冷酷,絕情么?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我會給你辦??赡銥槭裁匆欢ㄒ@樣?,F(xiàn)在我不會給你辦任何事。”
董翊揚起眉毛,“為我辦事,你現(xiàn)在一點能力都沒有。練功吧,你根本沒得選擇。”他得意地把尸元珠拿在手里晃來晃去,然后湊過來輕輕說道,“跟我提做人?你連人都不是。”說完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把我一個人丟在大廳。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那是趙昱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現(xiàn)在我唯一的信念都被碾碎了。是啊,我連人都不是,所以連最愛的人留給我的東西都不可以留么?所以不可以有人的情感,不可以有人的信念,只能像一具尸體。我只感覺心好痛,淚珠一串串往下掉。看到墻上的畫,唰地一下,我從畫上撕下來一塊紙。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玉碎渣拾起來,放在畫紙片上,再把它包好。好像在為我逝去的愛情收尸。是的,我是僵尸,人的一切念想對于我來說都是奢望。
我傷心地躲在房里好幾天。葉蕙也好幾天都在外面敲門,我都沒有搭理,董翊根本不管那么多。這天我抓拿包碎玉渣,縮在房間的一個角落,繼續(xù)傷心。忽然面前站了一雙腳,抬頭一看,卻是董翊。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房間里。我嚇得站起身來,怒斥道,“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董翊不羈地笑笑,穿墻出去消失在我面前,然后又穿墻進(jìn)入。這樣的話我的房間有沒有門,對他來說沒一點關(guān)系。董翊雙手背在后頭,又往前兩步,“你說我是怎么進(jìn)來的。”對付外面的人,我腦子還可以轉(zhuǎn)轉(zhuǎn),在他面前我像個白癡一樣,任由他捉弄。是因為我的道行沒有他高么?我傻傻地望著他,整個人懵掉了。
“你不是舍不得當(dāng)人的感覺么?我給你個機(jī)會啊。”董翊抓著我的手直接破門而出,我也跟著被帶了出來。第一次感受穿墻,感覺好恍惚。不過也覺得有些奇特,我確實需要練功。這是我成為僵尸的一百年,不知道有多少深不可測的養(yǎng)鬼人想捉住我。總感覺那些人藏在暗處,虎視眈眈地注視著我們這些做人受盡冤屈,做鬼卻也難逃受制命運的孤魂野鬼。尤其是當(dāng)年派空湛來捉我的人,能夠駕馭那把寶劍的人,一定有很高的修為,不會像凡人一樣過早的死去。若是真死了,我還真的找不到人報仇。
很意外,董翊帶我來到了一家醫(yī)院。我望了望醫(yī)院的招牌,不解地望著董翊,“你帶我來這兒干嘛?不會是想辦法讓我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