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了靈鳶之后,葉靈也給她的傷口包扎得差不多了。
她還是有幾分奇怪發(fā)生在書閣之中的事情,但是見到自家主子出了奇怪的沉默,也不好多問,上完藥之后就沉默的站到了一邊。
這么多年在喬桅身邊伺候的生活讓她學(xué)會的生存原則就是不該自己知道的不去知道,不該自己問的東西,也少問。
兩人之間沉默得有些怪異。
再在石凳之上做了片刻之后,喬桅這才站起了身子,拿起手邊的竹簡,要往天階之上走去。
葉靈頓了頓,想說什么,望著喬桅離開的背影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大抵是感受到了身后人的欲言又止,喬桅腳步微頓,回眸看著葉靈。
眸角微挑,她示意她有話就說。
“門主,屬下,屬下就是想說,門主若是無事,可以常來書閣,常來書閣坐坐。”
葉靈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容貌十分的局促。
一張小臉上面堆滿了羞赧。
這大概是她這九十年間說過的最大膽的一番話了吧,而且還是對喬桅說的。
她都能想象,或許自家門主會覺得自己太過輕佻了,又或者會覺得自己花言巧語了……但是她真的是,只是希望喬桅能多來書閣幾趟。
如此一來,她即便是與她一起一句話不說,也不會太過行之單影孤單至極。
“你………”
喬桅沒有見過這樣的葉靈。
此刻葉靈的臉紅得像是一只熟透的桃子,局促得不敢抬頭繼續(xù)看她,但是言語之間,是有情真意切的真情所在的。
她在喬桅身邊九十年了,不及那四個鬼爪跟著她的年歲久,也不及那些鬼爪與喬桅之間相處的模式的榮融洽,但是此刻,喬桅只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自己心頭蔓延。
是感動,也是愧疚。
愧疚這么多年來她與葉靈說過的話不足百句。
“門主贖罪,葉靈,葉靈是一時糊涂了!”
喬桅一個“你”字讓葉靈誤以為自己犯了大錯,急忙要跪下卻被喬桅伸手隔空被牽制住了。
“我會想辦法讓你脫離那本書的血咒的,到時候你便在我身邊伺候吧。”
喬桅說著,從手中變出了一把口哨,遞給葉靈,“靈鳶回來的時候,你就吹響口哨,我就會來書閣。”
“謝謝門主,屬下感激門主。”
葉靈趕緊接過哨子,心中念著喬桅的那句要給自己解開血咒的承諾感動至極,急忙跪拜起身之后送喬桅離開書閣。
喬桅從書閣離去沒有逗留,徑直回了聽雪樓。
她手上拿著的這卷竹簡之中記錄的就是九十年前的那場屠殺的詳細記載,有些細節(jié)她已經(jīng)忘記了,而關(guān)于那四具尸首的一些細節(jié),有必要再重復(fù)一遍的。
而且,如果按照妖道之中的用仇人的尸首心臟的灰燼來復(fù)活自己的這個法術(shù)來看,應(yīng)該還有一具尸體是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
是那個人還沒死嗎?
還是?
喬桅思考之間已經(jīng)來到了聽雪樓。
還沒走進聽雪樓大殿,就被一個小小的身影蹦跶出來抱住了大腿。
這小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喬小留。
“娘親,娘親,我愛死你啦,我好愛好愛你,小留好愛好愛你哦~~”
喬小留不是那種能輕易撒嬌的人,如今撒嬌,必事出有因。
果然,喬桅在推開他的時候,看到了他手中捏著的那個小布偶。
小布偶已經(jīng)有了人形跟生命,此刻見到喬桅,急忙從喬小留手中跳下來跪在了喬桅面前。
原來是看到了這個。
難怪他會這么高興。
喬桅伸手摸了摸喬小留的腦袋,說她有事情要忙,讓他一邊去玩。
喬小留抱著布偶看到喬桅手中拿著的竹簡,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娘親,是那個惡魔來了?”
“什么?”
喬桅是聽清楚喬小留說什么的,但是一時沒有理清楚他為什么要這么說,問了一句。
“就是九十年前那個惡魔,人骨燈上次鬧的那一次。”
喬小留仰著胖乎乎的臉蛋,一臉思索認真的說道,“這次還是人骨燈鬧,跟上次一模一樣。”
“喬小留!”
喬桅沒想到,喬小留記得這么清楚。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那個時候他也是差不多如今大小了,已經(jīng)有個完好的記憶能力,他又怎么會不記得。
皺眉一下,她道:“既然記得,那就記住了,不要到處亂跑,這段時間不許出喬家大院。”
喬桅的話語有些霸道。
在其他方面,她不是一個霸道的人,但是在這個方面,她需要這樣。
她需要保護喬小留的安全。
“娘親,我不想躲了,我也不想住山洞了。”喬小留卻沒完沒了了,抱著小布偶追上了喬桅的步伐,“娘親,我們是鬼怪,我們不是人,人類尚且是弱肉強食,我們需要展示自己的強大,才會受到別人的尊敬……”
“喬小留,是誰教你的這些?!”
喬桅有些驚詫,停下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誰跟你說的這些?”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的思想,他還這么小……
“云昭哥哥呀!”
喬小留撅起了嘴唇,“剛剛我跟著安爺爺去找云昭哥哥了,安爺爺說你把云昭哥哥家的大門打壞了,要賠錢!”
“誰讓你去找他的!”
這個云昭,好東西不會教給喬小留竟然給他灌輸這樣的思想。
喬桅覺得要是云昭此刻在自己面前的話,她一定會一把一巴掌呼上去讓他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云昭哥哥,似乎很不一樣了呢!不過,我更喜歡這個云昭哥哥!”
喬小留說著,更是眼睛笑成了月亮一樣的告訴喬桅,“他來拉著我看了好久,似乎是不認識我了呢!娘親,你復(fù)活出來的云昭哥哥,很好哦,夸你一下!”
說著,喬小留蹦跶起來給喬桅送了個飛吻,然后拿著小布偶就跑開了。
望著這小屁孩跑開的背影,喬桅心中逐漸涌起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情愫。
她想要喬小留像個人類的孩子那樣長大,無憂無慮一輩子,但是卻忘了,他不是人類,他體內(nèi)流淌著的血液且不說另外一半是什么血液,另外一半是自己的血液,屬于鬼怪的。
他,怎么會像個人類的孩子?!
苦笑一下,喬桅有些無奈。
不過,對于喬小留對云昭竟然很是喜歡這件事,她更苦惱了。
…………
聽雪樓中,喬桅將竹簡看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了。
這期間安叔帶著喬小留來找過自己一次,找自己的事情無非是喬小留又惡作劇在大街上把哪個街坊鄰居家的小丫頭給調(diào)戲哭了,把哪家的臭小子給揍了。
這樣的事情幾乎三天一次無間斷的發(fā)生,喬桅除了翻白眼,根本無能為力。
因為到頭來一切的事情還是落實了那個真理——喬小留是鬼不是人,他跟人類的小孩合不來是天注定的。
合上竹簡,喬桅頭疼得更厲害了。
而這時候,兩道身影從窗外破窗而入,跪在了她身后。
是紅翎與息心。
看來兩人是查到了。
“屬下紅翎,息心,參見門主。”
兩人異口同聲的叩拜,喬桅背對著她們揮手,示意兩人起身。
“說。”
她簡潔明了的說了一句。
然后紅翎與息心兩人依次稟報。
原來她們順著這丹砂仙丹去查,果然在長纓縣臨縣淮南縣中找到了一個售賣這仙丹的大藥房,藥房的掌柜的起先聽她們來查這仙丹還不肯說實話,無奈息心用了點法術(shù)讓他生不如死后他才張口說了實話。
這種仙丹造價貴,價格賣得更是貴到離譜,一般消受得起的只有那些世代富貴的家族。
說起這樣的家族,淮南縣就有一家,名叫淮南香料大王趙家。
而這趙家的老爺就是這藥房的??停I,也通常只買這一種仙丹,從幾年前就一直服用這仙丹,每半月來買一次,除卻最近已經(jīng)有半月沒來之外,從沒有漏過一次。
所以這次趙家老爺沒來買仙丹,藥房的掌柜也很奇怪,但是他更擔(dān)心的是這趙家老爺是吃了自家仙丹之后真的仙去了。
畢竟這丹砂是什么東西他是比誰都清楚,本就是不可服用的金屬,服用多了,胃部都能硬成鐵塊……
只是息心與紅翎這次可不是來查這事兒的,從掌柜的口中套出了趙家的消息之后,將他藥房之中所有的仙丹都毀掉之后,又趕去趙家打探,沒想到這一探就探出來了趙家的老爺已經(jīng)失蹤了半月的消息。
而這趙家的老爺無論是從年齡,身量,以及身體各個部分的特征來看,都與那發(fā)現(xiàn)丹砂仙丹的尸體完全相似。
如此一來,基本就可以確認,那尸體就是這趙老爺了。
趙家人聽說紅翎與息心乃是長纓縣來的縣衙里面辦差的,一聽從胭脂河里打撈起來了四具尸體里面有一句很可能是他們家老爺?shù)氖椎臅r候,當(dāng)家祖母也就是趙老爺?shù)膵D人當(dāng)即就暈死了過去,糾纏了一會兒之后,趙家人很是明確的表示要跟著紅翎與息心來長纓縣認尸。
“趙家人來了?”
喬桅聽到這一番話,微微詢問。
“估摸著,已經(jīng)快要到府衙門口了。”
長纓縣與淮南縣本是臨縣,中間距離只有一條長街那么長,這趙家人快馬加鞭而來,不比她們輕功慢多少。
“隨我去府衙。”
喬桅說著,將那竹簡裝入袖中口袋里面隨身帶著,起身的時候想起了一件事,叫住紅翎,“去,將云昭也叫來。”
那家伙,她在忙的時候,可不會允許他偷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