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你到底什么目的?我女兒是夏府小姐,你無權(quán)這么做。”王氏抹了抹眼角不由自主流下來的淚,朝著大夫人吼道,哪個娘能忍受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侵犯,卻什么也做不了。
“夏府小姐?誰承認(rèn)了?老爺?shù)暮⒆??那怎么家譜上沒有她的名字?老爺雖然死了,死無對證,可那家譜可是不會變的,難不成它會把這小賤蹄子的名字吞了?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夏墨生母的份上,我連你一起送去給官老爺,讓他好好審審。”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出來,照得大地一片明亮,也讓大夫人更加珠光寶氣。
“你,你……”王氏一口氣上不來,夏墨連忙順著她的背,一旁的小李就要沖著夏初下嘴。
“你說,你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你放了初兒,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王氏急忙跑過去護(hù)住夏初,夏墨也一口咬上小李,不過都被他甩開了。
不過夏初卻趁這個空擋,哆嗦著起身跑開了。
這時屋外又走進(jìn)一人,較為高大,長相卻是一般,一雙向上斜的眼睛滿是陰暗。
藍(lán)色的衣袍繡著翩翩起舞的白鶴,本是高潔出塵的服飾卻并沒有體現(xiàn)出任何韻美,反而被他拉低了層次。
“娘,還沒好???直接和他們說不就好了,反正沒外人。”
夏鈞抱怨道,他一直等著娘處理完這些賤人后回來用早膳,結(jié)果總是不見她的身影,他便坐不住了。
“鈞兒,你怎么來了,這個地方污穢,別污了你的身子。”大夫人看見夏鈞有些驚訝,同時朝著小李比了一個眼色,讓他別再有所動作,不要污了他兒子的眼。
“我等不住了,娘怎么這么慢,幾個卑賤的下人而已,怎么這般耗時間?”
夏鈞說著看了看夏初幾人,隨即皺眉道:“要么我們報官或者把夏初送去青樓,要么你們同意從家譜中劃去夏墨的名字,你們一家收拾東西滾出夏府。好好考慮吧,太陽下山之前給我們答復(fù),不然我們就默認(rèn)把夏初送走。”
然后絲毫不理會夏初等人的反應(yīng),扶著大夫人向外走去:“娘,我餓了,我們快回去吧,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又臟又臭,讓我渾身不舒服。”
“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以為我愿意來這個地方嗎?”大夫人的話隱隱傳來,夏鈞回了一句什么,卻是聽不見了。
不一會兒她們便消失在夏初的視線里,下人們也魚貫而出。小李見事沒能辦成,沖著夏初吐了吐口水道:“算你們好運(yùn)。”
夏初將緩過氣的王氏扶進(jìn)屋里,把破碎的木門放到屋外,免得夏墨走路時不小心劃傷。
剛剛夏鈞的話她是聽明白了,原來是沖著小弟來的,她就說怎么會如此大費周章。
想必是小弟漸漸長大了,他們?nèi)莶幌铝耍〉苋羰强细麄円策€好,但偏偏與王氏這邊親近。
只要小弟是夏府小少爺一日,夏府就不能完全屬于她們,自己也真是無用,非但幫不上忙,還拖累著小弟。
夏初越想越自責(zé),看著屋中躺在床上順著氣的王氏,還有差點被強(qiáng)暴的自己,不由眼圈一紅。
受苦受累她都不怕,就是怕親人受到傷害,如此困境與其耽誤小弟,讓娘痛苦不堪,不如自己替他們選擇。
想著想著,夏初便出了院子一直走到一口枯井旁,這個地方鮮少有人來,因為附近長了一種止血的草藥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
夏老爺還沒死時曾找過一位老先生教她識字,老先生在閑談中無意提到過這種草藥,夏初便暗自記下了。
這幾年這草藥也是派上了幾回用場,她也得感謝這位老先生,兩年前先生便駕鶴西去了。等今日自己去到下面,也能當(dāng)面謝謝他了吧。
夏初一只腳邁進(jìn)井口,就要往下跳時,低沉的聲音猛然傳來:“這就要尋死了?”
夏初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昨日自己撞到的那人正站立在院墻之上,有些皺眉的俯視著她,眼神里似乎帶著些失望。
夏初被這一雙深邃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然,不知為何明明是夏天她卻感覺有絲涼意縈繞,許是院墻上的人散發(fā)出來的。
她知道那人一直在盯著她,但她卻不敢抬頭看,她從心里不愿看到他剛剛那樣的眼神。
“公子你拉我一把呀,公子……”正當(dāng)夏初手足無措時,小廝的聲音傳來。
夏初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一只手正抓著那人精致的衣袍,另一只手扒著墻上的磚瓦。
那人無奈,揪著小廝的領(lǐng)子把他提了上來,小廝卻是搖搖晃晃,不得不蹲下才穩(wěn)住身形。
“你們怎么……”
沒等夏初發(fā)問完,那小廝就開口打斷:“我們公子人善,顧及到昨日撞到你,特意給你帶東西來賠罪,沒想到看到了這么精彩的一幕。”
“你們什么時候就到了?一直在偷聽沒人發(fā)現(xiàn)?”夏初有些難堪,那剛才自己被小李那樣,他們也都看見了?
“在那大夫人到的時候我們就到了,也不看看我家公子是誰,怎么會讓人發(fā)現(xiàn)?嘖嘖,讓我也沾光看了一出好戲。”
小廝咂咂嘴,回憶著剛才的情景。
夏初卻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既然你們都看到了,那能不能請你們作證,這樣我就不用被賣去青樓,弟弟也不用脫離夏府了。”
這次小廝卻是一愣,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快速的回話,而是轉(zhuǎn)頭看向那人。
那人聞言緩緩搖了搖頭,看著夏初希冀的亮光漸漸變淡直至消失,莫名的有些不忍。
不過他卻不能,也不可以作證,現(xiàn)在他還不能暴露行蹤。
“是啊,你們怎會為了我一個卑賤的小丫頭去得罪她。”夏初自嘲的笑笑,不再理會他們,考慮著要不要繼續(xù)跳井。
“這小小的夏府根本不在我們公子的眼中,得罪她?她算什么東西?公子只是有些緣由不方便露面而已。還有,如果我們作證,你女兒家的名聲不要了嗎?”小廝出言打破僵局。
“我本就無足輕重,若是犧牲我一個可以換來娘她們的安生日子,那又有何不可?”夏初自嘲的一笑。
“不行。”那人突然開口,夏初詫異的看向他。
“值得么?”低沉的聲音問道。
“值得。”平穩(wěn)的聲音回道。
多年以后的某天他回憶著說道:“你當(dāng)初說出這兩個字時的堅定眼神,讓我永生難忘,也讓我重新開始相信,情會讓一個人替另一個做任何事,包括死。”
話說回來,他在問完夏初這個問題后,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你不會死。”
小廝摸不著頭腦,疑惑的看了看夏初,又看了看離開的公子,最后還是跳下墻跟了過去。
夏初聞言一撇嘴,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會死,不過立刻一道焦急的聲音就傳來了。
“姐姐你干嘛呢?你怎么站在枯井旁邊。姐姐你要尋死是不是,娘果然猜中了。你別跳啊,你不活了我可怎么辦?”
她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夏墨正著急的往這邊跑,嘴里不停說著話,眼淚奔流而出。
“小弟,你慢點,姐姐沒尋死。”
“姐姐,娘說你不回去,她也不活了,正拿著剪刀對著自己呢,你別跳啊!”
夏墨跑到井旁,一口氣把話說完,一把抱住夏初。
“什么?”夏初身體一震,看著身后的小弟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感動。
她知道自己在娘心中永遠(yuǎn)及不上小弟,難免要猶豫一番,沒想到娘卻這么快就選擇好了。
自己跳井一方面是不忍心讓她們?yōu)殡y,另一方面卻是不敢想若是娘舍棄了自己,自己將會有多難過。
娘一直都在念叨著等小弟長大就好,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弟身上。
現(xiàn)在因為自己,她要打破多年來一直賴以堅持的希望,那是怎樣的一種失落。
夏初先是一愣,隨后抱住弟弟埋頭大哭,何其有幸,得親人如此。
一陣腳步聲傳來原來是王氏不放心跟來了,手里緊握著一把剪刀,看見夏初沒事這才松了松。
“傻孩子,什么都比不過你的性命啊,不用顧及你弟弟,他也不愿意待在這里!”
王氏上前輕輕撫摸著夏初的頭,柔聲說道:“娘這輩子經(jīng)受的大風(fēng)大浪多了,這朵小浪花不算什么的。既然他們要這夏府,給他們便是,靠我們自己也能活。卻是苦了你了,遭了這么多罪。”
夏墨也出聲道:“對啊,姐姐,什么都比不過姐姐你了,你別再想不開了,你走了丟下我和娘怎么辦?你是不是想讓娘哭死,想讓我自生自滅?好狠的心吶,我可不準(zhǔn)你死。”
說著更加抱緊了夏初,腦袋緊緊貼著,仿佛一松開她就會不在了似的。
“娘……小弟……我……錯了。”夏初哽咽著。
出府就出府,在這個冰冷至極的地方活著,還不如在外面餓死。
要收拾的東西也沒有多少,也就幾件破衣服和一些針線。夏初將被小李撕破的衣服換下,吳媽看見她們收拾東西,端著幾件華服便走了進(jìn)來。
“換上吧,夫人給你們最后的恩賜。”說完便趾高氣昂的坐在唯一的凳子上,大有親自看著她們換的架勢。
“我們不稀罕,拿走吧。”王氏沒有多看一眼,就想往外走去。
“你們不領(lǐng)情也就算了,不過夏墨可是一定得換上呢,要不然外人會說我們虐待小少爺呢!”
說完從袖子里掏出一包甜棗,自個兒坐在那吃起來。
夏初看這情形,知道不換是走不了的,便幫忙將小弟的衣服換上。
吳媽這才收起甜棗,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幾步看夏初幾人還停在原地,便出言道:“走啊,愣著干嘛?等會兒出了這夏府,可就和我們再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以后是死是活全看你們自己了,夫人可不想在外邊聽到半點謠言,不然下場你們知道的。”
夏初沒有理會她,扶著娘和弟弟向著前院走去,她見此哼了一聲,屁股一扭跟在了后面。
等她們走到大廳時,大夫人正坐在那喝茶,她身邊還坐著一名老者,胡子花白一身青衣,雖是坐著可背卻挺的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