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夏老爺再多活兩年，憑著他對王氏的喜愛，和對夏墨比對大少爺還疼愛的勁頭，或許能讓夏墨當(dāng)家呢。
王氏和夏初現(xiàn)在就是盼望著夏墨快快長大，她們也能趁早脫離苦海。
饅頭蒸好了，夏初急忙給娘端去，一進(jìn)屋便看見王氏坐在床上縫著新的手絹。
她的眼睛越來越不好，只有人走到跟前她才能看清。這些日子天氣又熱，她的眼睛就更加干澀了，有時還不由自主的流眼淚。
她見女兒進(jìn)來后便停了手，暗黃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知道了，不用你說，我這就休息，你真是小管家婆，我都怕你了。”
夏初只能無奈的看著王氏，她每次都勸娘多多休息，結(jié)果她一口答應(yīng)，在自己走后又悄悄開始刺繡。
因為活計太多，身子太弱的王氏不久便病倒了，可是大夫人依舊沒有放過她。
“病了？行，我們夏府可不是一個苛待人的地兒，就在床上躺著吧。”
大夫人明面上這樣說著，暗地里則是將一籮筐的手絹扔給王氏，讓她不停地刺繡。
“墨兒剛剛和我說你蒸了兩個饅頭？是花嬸給我們的？”
“嗯。”夏初點(diǎn)點(diǎn)頭，在袖子處挑了塊干凈的地方給王氏擦拭眼角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淚。
“娘，姐兒，饅頭好了？可以吃了吧。”夏墨猴急的洗完臉跑著回來，邊說邊看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饅頭。
王氏拍了拍夏初粗糙的雙手，笑著看向夏墨說道：“你這孩子，急什么？既然是花嬸送的，那就吃吧。我身子不好不便出門，你們可得好好謝謝花嬸，快吃吧剛好兩個你們一人一個。”
“娘你身子弱，小弟又正長身體，你們兩個吃吧，我這也是為你們蒸的。”
夏初摸摸小弟的頭，看著王氏那深陷的眼窩淡笑著搖頭。
王氏看著眼前這個穿著洗了發(fā)白的粗布衣服的女孩，那暗黃的小臉和瘦小的身體，看著像八九歲實際上已經(jīng)有十二歲了。
五官比較精致，特別是一雙眼睛靈動逼人，卻也掩飾不住深深倦意。
再看看另一個明顯比女孩矮一個頭的小男孩，七八歲的身體卻瘦如猴。
王氏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道：“娘對不起你們，不能給你們好日子，這饅頭就算是娘給你們的一點(diǎn)補(bǔ)償，好么？乖，不要讓娘難過，快吃。”
見王氏又有流眼淚的預(yù)兆，夏初立刻開口道：“我把它撕成一塊一塊的不就都可以吃了？我們是一家人有好東西應(yīng)該一起吃。”
王氏看著女兒撕著饅頭的小手，破涕為笑，雖然夏初是個女兒，可她一點(diǎn)也不后悔生了她。
夏初才出生時夏老爺正忙著哄因為帶自己回來而生氣的大夫人，連個名字都沒給夏初，自己只好給夏初取了一個。
那時候正是初夏，自己生產(chǎn)完躺在床上望著滿天的星光，便想到夏初這個名字。
說實話當(dāng)時自己還有些抱怨夏初為什么是個女孩，可隨著夏初漸漸的長大，那懂事機(jī)靈得讓自己欣慰。
這些年如果沒有夏初的陪伴和分擔(dān)，怕是自己也是撐不下來的。日子雖然過得貧苦，但有女兒和兒子在身邊，似乎也不是那么難熬了。
王氏微笑的看著孩子們，窗外的陽光微微照進(jìn)來，原本她嫌棄燥熱的光在此刻也變得靜謐美好了，隱約間還聞到淡淡的花香，那是牡丹的味道。
以前夏老爺還在時，曾帶她看過花園里的牡丹，但這個月份牡丹應(yīng)該開敗了吧，怎么還會有它的香味。
這里離花園很遠(yuǎn)，大夫人怕她這個樣子被外人看到，會說她善妒，就特意不許她去那邊，還有專門的人看著，就更不應(yīng)該聞到這味道了。
“娘，快吃，我和弟弟都吃了。”王氏被遞到眼前的饅頭引回了注意力，可能是自己聞錯了吧。
看著兩雙渴望著自己吃的眼睛，王氏拋下了剛剛的疑問，笑著張開了口。
一口剛剛咬下，屋門便被人一腳踢開，本來就破敗不堪的門在這一腳中徹底破裂。
夏初還來不及驚嘆，就見一個魁梧的老媽子闖了進(jìn)來，用她那震天的大嗓門吼了起來。
“好你個卑賤的下人，居然偷拿府里的東西。今天可是被我抓到了，我就說廚房里的吃食怎么總丟呢，原來是你這個小賤蹄子拿的。趕緊給老娘滾過來，大夫人可正在外頭呢，還不趕緊滾出去拜見。”
聽到這聲音，夏墨身體就反射性地一縮，這是大夫人身邊的下人孫鳳，每次都是她代表大夫人來給她們繁重的活計，有時候心情不好便打罵兩下。
所以夏墨見到她本能的就往夏初身后一縮，全然沒有剛才的靈氣，白著小臉驚恐的看著。
夏初也是愣神的看著這個，身材壯碩，眼睛細(xì)小，穿著嶄新布衣的老媽子。
不明白她怎么會這個時辰過來，現(xiàn)在她不應(yīng)該正睡得香么，還有她說大夫人在外面，大夫人怎么突然來這個下人住的地方，還那么早。
雖說天已經(jīng)亮了，但夏天天本就是很早就亮的，整個府里也就她們和最下賤的下人才需要起那么早。
像老媽子她們這種身份根本不需要，更別說大夫人了。事返常理必有妖，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涌上心頭。
王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的香味不是錯覺，這大夫人最愛牡丹，一年四季都必定佩戴牡丹香包。
看來她來到這里有一段時間了，怎么遲遲不進(jìn)來，還有她一向嫌棄這個地方污穢的，怎么肯踏入呢？
在這一家人都愣神之際，孫鳳一把揪起夏初的耳朵就往屋外拖去，毫不理會夏初的踉蹌，使她撞到倒塌的木門，身上瞬時被木門尖銳的地方劃出幾道口子。
可孫鳳就像沒有看到一樣，反而嫌棄夏初走得慢，一把捏住她手臂，朝著屋外拖去。
“慢點(diǎn)，慢點(diǎn)，別那么大勁……”王氏見此一驚，也顧不上身體的不適，拖著身子下了床，急忙向屋外走去。
“姐姐，姐姐，你怎么樣，你流血了我給你采草去。”
夏墨看著夏初身上的一些小口子，急忙往一個方向走去，那里有一種草，嚼碎了往傷口上一鋪，就不會流血了。
以前姐姐手腳磨破的時候，就是拿那種草止血的，夏墨經(jīng)?？粗簿陀涀×四遣?。
“呸，小兔崽子采什么采，沒看見大夫人在這么？還不趕緊過來跪著，拜見大夫人。”孫鳳一把揪著他就往地上按去。
“你這個壞人，就知道整日欺負(fù)我們！”說著一口就咬上孫鳳的手，疼得她一腳將夏墨踹了出去。
夏墨這個小身板怎么受得住，夏初急忙起身將他扶住，手指攥緊了破爛的布衣，說道：“你這是做什么？敢問我做錯了什么，值得你這般對待。還有他可是夏府小少爺，可是你的主人，你這般辱打于他，可是要仆大欺主？”
夏初罵完孫鳳，轉(zhuǎn)而看向坐在墊著軟墊的椅子上的大夫人，平時她是不敢這樣說的。
如此只會讓孫鳳打得更兇，按平常她只會緊緊護(hù)住夏墨，等孫鳳氣過了，她們也就無事了，激怒她無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這個叫天天不應(yīng)的下人房，沒人會理會她們，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只是現(xiàn)在大夫人在這，她如此好臉面之人不可能任憑一個下人欺打主人，傳出去不是給人留有話柄么？
果然，只見椅子上的人用那蔥白的玉指端起下人遞給的香茶，輕輕用紅唇抿了一口，緩緩的說道：“辱罵少爺，自己掌嘴十下。”
“夫人！”孫鳳略有不甘的向大夫人懇求道，大夫人卻沒有回話，只把茶水遞回給下人。
孫鳳見此瞪了夏初一眼，站到一旁自己掌嘴了。
大夫人用絲娟輕捂口鼻，略有些嫌棄的看著夏初道：“下人來和我稟報，近日廚房總丟東西，懷疑有人手腳不干凈。前幾日我又發(fā)現(xiàn)屋中的一對耳飾不見了，我便派人盯了盯，果然發(fā)現(xiàn)你剛才去廚房偷了兩個饅頭，想必它此時還在你屋中吧。我素來不會冤枉人，吳媽，去看看饅頭還在不在，把它取出來吧，我們要講究人贓俱獲。”
此時王氏已經(jīng)慢慢走了出來，聞言黝黑的眸子緊張地望著夏初。
“饅頭是昨日廚房的花嬸給我們的，叫我今日蒸了給娘和弟弟吃，不是我們偷的。我又去不了前院，怎會偷了你的耳飾。”
夏初立刻說道，不過隨即她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明擺著就是一個圈套。
讓她去取饅頭是假，污蔑自己偷拿東西才是真。
想到這夏初不禁銀牙一咬，在這個人人只顧自己的下人房，怎么會有人那么好心的給她們吃食。
都怪她當(dāng)時只想著給弟弟多補(bǔ)點(diǎn)身體，幫娘養(yǎng)養(yǎng)病，被花嬸那真誠的眼神欺騙了。
她越想越著急，現(xiàn)在指望花嬸出來作證是不可能了，該怎么辦？
“花嬸？管家，去把花嬸叫來吧，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可不能冤枉她。被人聽了去說不定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呢。夏府被我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說是與不是？”
京公網(wǎng)安備 1101080202829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