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身影在田間穿梭著,手拿著鐮刀不停地收割著地里胡亂瘋長的草。
太陽已經(jīng)快要下山,而她也快把草割完了。不過重要的不是割草,而是把草背回去給孫鳳。
這田本不是她所負責的范圍,她每日打掃庭院,洗漱碗筷,揉搓衣服已經(jīng)累得忙不過來了。
好不容易今日清閑了些許,就被孫鳳派來割草,明明是男子的活計卻讓她一人完成。
而且這地明顯是被舍棄的,長在斜山上很不平整,泥土也較為貧瘠,估計除了這野草也沒什么能長了。
無暇顧及手上被草割破的道道細小傷痕,夏初飛快的用繩子將草一點點捆起來,再不快點可就趕不回去給娘和弟弟取晚飯了。
等她好不容易將比自己身子還大的草堆綁在身上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
草堆壓得她直不起腰,但她依舊步伐堅定的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得再快點,不然娘和弟弟連糙餅都吃不上了。”夏初喃喃自語,全然沒有看見前方站著一個人。
“嘭”,“嘭”。
第一聲是夏初撞到人的聲音,第二聲則是她被反彈著倒地的聲音。
“哈哈,好像只王八!”被撞的人沒有吭聲,反而是他一旁的人出言笑道。
因為草堆比夏初整個人都大,又被她緊緊地綁在自己身上。所以倒地的時候背被草堆拉在地上起不來,而她整個人都四腳朝天。
這時候她才看見眼前站著兩個人,被撞的那個穿著一襲紫色長袍,黑色的花紋使得他神秘非凡。
黑玉腰帶將他精壯的腰身勾勒出來,烏黑的頭發(fā)套在一個玲瓏的紫玉發(fā)冠之中。
可能是因為她躺在地上的緣故吧,顯得眼前的這人十分高大,七尺男兒不外乎如此吧。
不知是不是她現(xiàn)在的樣子太過狼狽,眼前這個感覺有些冷峻,面無表情的人居然輕勾了下嘴角。
“喂,看夠了沒有,看夠了還不快過來謝罪,我家公子是你沖撞得起的嗎?”
剛剛哈哈大笑的那人出言道,夏初這才回過神來,不由得羞澀得低下了頭,她剛剛居然看一名男子看到入迷,多沒有羞恥啊。
雖然沒有身份,但娘還是以小姐的規(guī)矩教導著她,她知道剛剛她那樣的行為確實唐突了。
“喂,叫你過來謝罪呢,怎么傻愣著不動。”那人又出言道。
夏初這才看過去,說話之人雖穿著綢面衣袍,但明顯沒有身邊那位人的華貴。長相較為清秀,但那嘴巴卻是說個不停,這應該是那位人的小廝吧。
掙扎了兩下并沒有成功起來,她也就無奈的看著那小廝,示意著自己起不來。
“哈哈,笑死我了,還真像個王八,不會翻面的嗎?”小廝口無遮攔的大笑。
此時夏初也是忍不住了,出言諷刺:“首先我是被你們撞倒才落得這番境地,你們不愧疚也就算了,還在那譏笑。再者看我起不來也不幫忙,兩個七尺男兒居然置弱小女子于不顧。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出言諷刺嘲笑,今日我可是見識到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這小廝幾次三番出言侮辱,真當自己好欺呢。雖然看他們的衣著知道自己惹不過,大不了不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不就行了。
她只顧著罵小廝,沒看見她身旁那位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仿佛看見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
驀地,她只覺得身上一松,緊緊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便送了開來,她整個人被一只手輕輕地拎著站了起來。
“剛才背對著,有些出神,不知后面有人,失禮了。”
聲音并不像夏初想象的那么溫潤,反而是有些低沉粗啞,不過一聽便讓人精神一振。
雖然話有些不連貫,像是一個個字蹦出來,但還是讓她知道了他是再向自己解釋。
那人說完,也不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手拎起她,一手拎起草堆,飄飄然的向著剛剛夏初前進的方向走去。
不過他的一步卻是能抵得上夏初的四步,身后的那名小廝見此不由得出聲問道:“公子這是?”
“送她。”簡潔的兩個字卻是讓夏初有些臉紅,剛剛她才罵了他們,現(xiàn)在怎么好意思讓他們相送。
“莫語話多,心不壞,你見諒。”原來那小廝叫莫語???還真是不說話為好,說起話能氣死人。
那人腳下的速度卻是更快了,夏初還在擔心被人看到會怎樣,沒想到他卻走了一條自己都不認識的路,雖然方向依然正確,但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我知道了,你先放我下來,這個像什么樣子。”夏初掙扎著,手舞足蹈地向他比劃。
那人果然就把她放了下來,隨即將草堆放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而去。
這……怎么就走了?不知為什么,夏初有些后悔說出剛才的話,被他拎著貌似也不差。
“你到了,我這樣說話都習慣了,忘了你們姑娘面皮薄,對不住了。你快進去吧,能被我家公子拎可是你的榮幸,回去就別換衣服了,要知道想嫁給我們家公子的,可以排滿整個街了。不過看你這樣子,也沒什么衣服可以換。”
夏初還在驚訝這莫語怎么換了性子,沒想到是正經(jīng)不過一瞬。
轉頭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夏府外不起眼的角落里,不過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夏府的人呢?
正想發(fā)問卻發(fā)現(xiàn)兩人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夏初只好背起草堆,飛快跑進夏府,娘和弟弟還等著她呢。
一夜無眠,雞才鳴了一聲,她便從簡陋的木板床上快速的起來,麻利的去廚房蒸上昨日的饅頭,那是昨晚廚房的花嬸看她們可憐,特地讓她今早來拿的。
為了這兩個饅頭,夏初可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數(shù)著還有幾個時辰天亮。這也不怪她,一年之中她們也難得吃上這么好的東西了。
“姐,姐,你在干嘛呢?”只見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走進來,眼睛瞪大的看著她蒸的饅頭,大口呼吸著饅頭散發(fā)的香氣直咽口水。
“昨個兒回來時,花嬸給了我兩個饅頭,叫我今早來給你們蒸了補補身體,你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娘眼睛又不好,不能一天吃那豬都不吃的東西。”
夏初摸摸弟弟的頭,湊到他耳邊說道。
“那太好了,娘一定會高興的,我這就去告訴娘……”小男孩喜滋滋地拍手向著一個方向跑去。
他身上破爛的衣服,隨著他的跑跳隨意舞動著,小臉都紅彤彤的,看樣子是高興壞了。這下夏初明白了為什么那人知道她在夏府了,她的袖口繡著一個精致的夏字。
那是干活磨破后娘繡上的,當做她生辰的禮物。
這夏府雖大卻沒有容得下她們?nèi)说牡胤?,她娘王氏是夏老爺出去游歷帶回來的不知身份的懷孕女人。
因為這一點大夫人一直拿捏著不讓夏老爺給王氏名分,當時王氏剛剛生下夏初一個女孩,夏老爺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大夫人也就得寸進尺的把她們母女倆安排在這個極其破舊,坑坑洼洼的房子。
這房子又離夏老爺?shù)脑鹤虞^遠,加上大夫人的特意隔開久而久之的夏老爺也就忘了王氏這個人。
沒有夏老爺?shù)年P注,大夫人就把臟活累活都給她們做,完全當做下人來使喚,不過這至少能湊合著過下去。
一日不知怎么了,夏老爺突然想起王氏這個人,特地來看了她們一眼,夏初畢竟是他的女兒,看見她竟淪落到被一個下人使喚的地步,氣得將大夫人大罵一頓。
那是夏初第一次看到大夫人落魄的樣子,低頭想說什么卻不敢多說,任憑夏老爺在那發(fā)怒。
雖然當時的夏初還小,卻也是奇怪夏老爺?shù)呐e動,如果他真的關心自己和母親,就不會等了那么多年才來看他們。
而且以前夏老爺似乎有些害怕大夫人的,不然也不會只有大夫人一個夫人,也不會任憑大夫人不給王氏名分。
又怎么會當著眾人的面怒罵大夫人,絲毫不給她留面子。
不過這個疑問在夏老爺后面對她的好中漸漸消散了,畢竟還是小孩子忘性大。
夏老爺把她們母女二人接到自己院子里,好生照顧著,這也是夏初過得最幸福的日子。
可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年,就在王氏生下夏墨的第二年,夏老爺莫名其妙的暴斃了。
大夫人有一兒一女,兒子自然成為夏府如今的當家人,因為大少爺還小,大夫人便代為管理著府上的一切事務,自然包括夏初她們。
于是她們又被大夫人趕回了這簡陋的房子里,給她們的活比原來的更加繁重,吃得卻連下人都不如。
王氏幾次都險些忍不下去,想找大夫人理論,但又想到夏墨還小,就又咽了回去。
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等夏墨再大一些,就能拿到家產(chǎn),養(yǎng)活自己和女兒。
因為王氏身份的原因,再加上夏初是個女子,便沒將夏初列入家譜??上哪拿謪s是第一時間就被寫上的,仿佛迫不及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