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暗道就在床榻上，鑰匙打開了機關，床榻忽然一分為二，中間開出一條路來。
叩叩叩
門外有動靜，景謙抽出鑰匙，那床榻立馬合上。
“小王爺，王妃來了。”
景謙眉頭一皺，立馬跳上床把柴莞擠到里面去了。
砰的一聲，柴莞腦袋撞到墻壁，瞬間清醒過來。她捂著腦袋，卻聽開門聲響起，頭頂有個人猛烈的咳嗽起來。
“謙兒，你怎么樣了？”
王妃趙清媛走進來，撩開床簾一看，景謙面色蒼白，捂著嘴巴咳得全身顫抖。見到趙清媛，景謙頷首道：“已經好多了，多謝王妃關心。”
趙清媛順勢要替他拉拉被子，景謙伸手擋住，瞳色疏離淡漠。趙清媛冷冷一笑，收回了手，端莊的往后退了三步，坐在剛才柴莞坐過的凳子上面。
“小王爺，你還真是不管人前人后，對我都那么客氣啊。”
柴莞沒動，一直在被窩里聽那兩人的談話。
景謙語氣無力，腦袋放在床欄上面，盯著床簾頂上的紫色流蘇，“王妃身份尊貴，我等出生卑微，怎敢對王妃怠慢了。”
趙清媛眉梢一挑，“倒也是。”
她看著景謙，懶懶說道：“聽說邊關異族躁亂，陛下傳旨讓你父王立馬趕到邊關。王爺盔甲都來不及穿上，就為陛下奔波勞累去了。小王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陛下想要廢掉淮南王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若是此刻你放任溫家站到陛下那邊兒，呵呵，只怕你遠在長安的皇祖母會寢食難安啊。”
溫家家族的門生、官員、將領占據(jù)了整個朝野的三分之一，這也是皇太后勢必要拉攏溫家的企圖。
若是能夠通過溫婉搭上溫家這條船，那么起事之后的道路會平坦得多。
景謙當然也不會想不到這一層來，他像是沒有聽到趙清媛說的重點一樣，反問道：“王妃不覺得，現(xiàn)在的溫小姐，和王妃格外相似嗎？”
趙清媛的眸子頓時犀利起來，“的確，我和溫小姐都出自名門，我們的家族勢力，都能夠為王爺和皇太后帶來榮譽。而你娘，帶給王爺?shù)?，只有災禍和不幸，這就是...”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在屋里格外響亮。
景謙如一道颶風般來到了趙清媛面前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目光陰鷙，唇角卻勾起來了。殷紅的嘴唇像是涂了血一般，他笑道：“趁我殺你之前，滾出去。”
趙清媛的耳朵轟鳴一陣，她猛地站起來，怒道：“景謙，你好大的膽子！”
“不錯，我膽子的確很大。王妃又當如何？”
“......”
趙清媛捏著拳頭，指甲上面的精致雕花都被她斷掉一半。她咬牙切齒道：“咱們走著瞧！”
門被狠狠打開，又狠狠的彈了回去。
景謙那盛氣凌人的氣勢在趙清媛走了之后就一下子泄了下來，他退到床榻邊坐下，眼神像是一只受了傷的野獸。
柴莞躺在床上，不知道現(xiàn)在是該起來告退，還是就當個透明人一直這樣躺著。
很久之后，柴莞睡著了。
溫婉還住在王府，她替景謙熬了湯藥，憐兒端著，正要盛出來。
溫婉看著景謙，道：“小王爺，今日外面天氣很好。你也不要總是關著門，不出去走走。”
說著，溫婉就走過來把床簾撩起，掛在了床鉤上面。
憐兒端來湯藥，“小王爺，請用。”
景謙不接，坐在床上，笑道：“溫小姐，我可能命不久矣了。你真的不打算和溫尚書回長安嗎？”
溫婉的手頓了頓，復又笑道：“小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何說那不吉利的話，小王爺，還是把這碗湯藥喝了吧。”
景謙笑笑，正準備去接那碗湯藥。沒想到一只手忽然從被子里伸出來了...
景謙的兩只手僵在半空。
溫婉和憐兒俱都一怔。
當事人完全不知情，從被子里露出一張白玉無瑕的臉，她不滿的撅著嘴唇，像是一個沒睡飽的小孩子一樣。
睜開的眼睛里滿是怨氣。
然后......
柴莞呼吸停止，震驚的看著面前的三個人。
憐兒嚇得碗都摔了，發(fā)出一陣碎裂的聲音，她毫不夸張的叫了起來，“柴大人？你怎么在這里？”
柴莞抓著頭發(fā)，眼神復雜的看向景謙，景謙也似乎沒料到她自己就清醒過來了。
溫婉表情惡心，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似的看著景謙和柴莞。
憐兒哎呀一聲，喊道：“天吶，這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柴莞捂著臉，推開溫婉就跑出了王府。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就睡著了，早知道那會兒就直接起來說自己該回去了?，F(xiàn)在弄成這幅模樣，只怕她長了十張嘴也和溫婉解釋不清楚。
柴莞低著腦袋往回家的那條路走，一路上，生怕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
走著走著，她的腦門兒就撞上了一個人。
“柴大人如此匆忙是有什么事嗎？”
許鹿言垂著眼皮，一頭銀發(fā)在四周顯得異常醒目。
柴莞搖頭，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什么事。我、困了、要、要回家睡覺。”
她只想快點回家把自己整個人都裹起來。
許鹿言望著那慌慌張張的背影，輕輕笑了起來。身旁蘇陌鳶問道：“您笑什么？”
許鹿言搖頭，“沒什么。”
蘇陌鳶眨眨眼，明明就有笑啊。
整天在府衙無所事事的柴灝又去了賭場，只是今日他和一個人杠上了。柴灝自認為是世上賭運最差的人了，沒想到還有個倒霉蛋比自己更差。
接連十把，柴灝贏了七百兩銀子。而對面那個倒霉蛋又氣又惱的讓下人回家取銀子，正怒氣沖沖的坐在自己對面，瞪著自己。
柴灝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喝茶漱漱口，又去茅廁撒了尿回來。
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了，都在看熱鬧。
“這個人真有錢啊，輸了七百兩了竟然還要和柴師爺賭下去。”
“是啊，不過。我們這兒以前好像沒來過這么個人?。?rdquo;
“噓，小聲點兒。我知道，他是溫家的公子，叫溫躍。”
“溫家？哪個溫家？”
“從長安來的那個大官兒的兒子！”
周圍議論紛紛，溫躍聽見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神色又變得得意洋洋起來，挑釁的看著柴灝。
哼。
跟本公子比，你比得起嗎？
溫躍雙手環(huán)胸，下人終于來了。他跳起腳斥責下人的速度怎么那么慢，下人點頭哈腰，順便在溫躍耳邊說一句，“二少爺，老爺?shù)教幵谡夷隳亍Ｔ蹅冞€是快點兒回去吧！”
溫躍眼中一懼，但是又看不得柴灝那贏了就不得了的模樣，他低聲道：“再賭三把就回去。”
“是。”
下人去了外面等候。
溫躍和柴灝拿起盅，柴灝將自己的骰子丟進盅里，笑道：“公子，請。”
“哼！”
溫躍抓起骰盅就猛地搖起來，只可惜開了三次，三次溫躍的點都比柴灝小很多。溫躍氣得咆哮，大喊柴灝使詐。
“老子可是贏遍長安無敵手，怎么可能輸給你這么個死窮鬼！”
下人把溫躍拖出賭坊，溫躍拳打腳踢的對著柴灝，柴灝走到溫躍面前，將剛才贏的銀子還有銀票全部拿在手里，吊兒郎當又輕蔑的說：“喂，什么叫死窮鬼?。坷献舆@些年輸?shù)舻你y子可是今天的十倍，你不就輸了一千兩嗎？嚷嚷什么??？也不見得你多有錢，吶，還給你，大爺我多的是錢。”
柴灝把手里的銀子銀票全部丟在溫躍的臉上，嘲笑道：“你這個人，太沒有賭品了。以后要吃很多虧啊！”
他慎重的拍拍溫躍的肩膀，腳步輕快的離開了賭坊。
身后看熱鬧的人全部對溫躍指指點點，甚至還被溫躍聽見了。
“是啊，沒錢就別來賭?。?rdquo;
“斤斤計較像個娘們兒。”
“哈哈哈哈...”
溫躍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甩開下人發(fā)瘋似的叫起來，伸腳狠狠的把那些銀票踩爛，“小雜碎，老子殺了你！”
溫躍從地下搬起一塊大石頭就朝柴灝沖過去。
柴灝心情很好，第一次贏了錢，打算買點兒東西回去給他妹妹和母親。
“老板，給我一款適合娘用的胭脂。”
柴灝盯著攤子上五顏六色的胭脂水粉，不明白女人干嘛喜歡用這個。
身后有驚呼聲傳來，他以為有什么熱鬧看，只是頭一轉過去還沒看得清楚就被人打到了腦袋。
霎時腦子震顫起來，柴灝倒地不起。
鮮血流過他的眼角，他睜開眼皮，蔚藍的天空上，漂浮著一朵朵白色的云。
他艱難的喘息著，直到鼻子里被堵上了什么東西，再也吸不進他認為沒有鹿鳴縣清新的空氣。
當最后一絲氣息從鼻腔竄出。
他閉上了眼睛。
囈語道：娘，我給你買了胭脂......
柴夫人好像就在柴灝身邊，笑著摸摸他的臉，夸道：“好兒子，娘的好兒子。”
柴灝的唇角勾起，他對柴夫人說：“娘，我以后再也不賭了。跟著爹好好學做生意，然后給娘買很多娘喜歡的東西。”
“好、好。”
他覺得柴夫人是在抱著他，像是小時候一樣哄著他睡覺。
“灝兒，快睡吧。灝兒，娘的心肝兒......”
嗯。
娘。
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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