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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
然而周圍卻沒有動靜,看來這不是附近百姓的孩子。
黑衣人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柴莞心驚,大喊:“小王爺小心啊!”
黑衣人一怔,愣愣看著景謙。
景謙順勢抬起手肘打歪了黑衣人的腮幫子,一腳踢中黑衣人的腳脖子。
黑衣人慘叫跪地,景謙再一掌推開他的肩膀。孩子落地,景謙勾腳輕輕將孩子抬上來抱在懷中。
柴莞總算松了一口氣。
景謙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扼住黑衣人的脖子,質(zhì)問道:“城中孩子丟失,是不是你干的?”
黑衣人不說話,只是眉目一狠,全身瞬間僵硬。
烏黑的血液從他唇角流出,景謙急忙掰開他的嘴,看來是事先就藏了毒藥在牙齒間。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為了不泄露身份就咬破毒藥自盡。
“他死了?”
柴莞看著那個被景謙丟在地上的黑衣人,看來這只是一個小嘍啰。
如此視死如歸,訓練有素。
看來這個偷盜小孩兒的主謀不簡單啊。
柴莞想起了在縣衙停尸房自刎的丁瑜。
“我們走吧。”
景謙抓住柴莞的手臂,柴莞回過神來,指著地下的尸體,“那他怎么辦?”
景謙苦笑,“我自會通知官府的人來收拾,就是這個小的,怎么辦才好?”
柴莞愕然。
那個孩子約莫一歲多,外穿一件藍底繡花的小褂子。剛才被黑衣人抱著蜷縮成一團,柴莞還以為是個剛出生的嬰兒。
她也苦惱了。
“怎么辦?”
景謙想了想,“不如送去官府,讓官兵幫忙找他的父母?”
柴莞抿唇,其實心中有些不愿意。
她擔心官府的那一群男人帶不好孩子,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如果不送去官府,莫非還帶在身邊不成?
知府大人的兒子結(jié)婚,此刻正在府上忙得不亦樂乎。景謙也不好意思去打擾知府大人,將孩子交給官府的師爺,要他派人去把那個尸體帶回來,并且好好找這個孩子的父母。
師爺腦袋都快點掉了,小王爺吩咐,他哪里敢怠慢。
只是那個孩子竟然抓著景謙的衣領不撒手了,景謙挪開一步,他就立馬大哭起來。
景謙有點兒頭疼。
柴莞站在旁邊,冷漠的等著景謙出糗。只是景謙竟然抱著孩子哄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個孩子睡著了,他才抬頭朝自己笑笑。
“走吧,回去了。”
柴莞僵在原地。
折騰了大半夜,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景謙先送柴莞回了她住的客房,雖然柴莞不要他送,可是景謙擔心她迷路,所以你推我搡的就走到了門口。
柴莞準備開門,手又縮了回來,“多謝小王爺相送,下官已經(jīng)到門口了,您請回吧。”
景謙嗯了一聲,看著柴莞進屋才走。
睡得很晚的后果就是起得很晚。
直到日上三竿柴莞才懶懶爬起,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離開鹿鳴縣很久了。害怕柴夫人擔心,她覺得有必要催促兩個哥哥快點回去。
走到長廊時,柴莞盯著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君行。
聽柴灝說受傷的那天是君行把自己帶來王府的,可是柴莞一點那日見到君行的記憶都沒有。
柴灝解釋說自己在昏迷狀態(tài),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被誰帶走了。
柴莞覺得這個也說得過去,只是她心中卻一直在否定這個解釋。
她朝君行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君行也同樣如此,腳步未停的如一陣風般從她身側(cè)離開。
柴莞來到前廳,看到一個官府的人前來稟報,說是昨夜那個孩子的父母已經(jīng)來把他領走了。
景謙放下心,讓人把那個官兵送出去。
柴莞走進來還沒開口說要回家了,就聽到柴珩跑出來,身旁跟著個俊俏的小公子,正是朝陽郡主。
“三弟,去不去逛窯子?”
“......”
柴莞毫不留情的瞪了柴珩一眼,對景謙說道:“小王爺,我等兄弟叨擾您和朝陽郡主多時。如今離家已有十多天,家中父母肯定非常擔憂。而且下官不在縣衙的這段日子都辛苦了謝師爺,所以下官今日是來向小王爺告辭的,多謝小王爺這些時日的照拂。”
景謙狐貍般笑道:“柴大人,看來你是沒有收到伯母的來信啊。伯母說鹿鳴縣風調(diào)雨順,百姓安康,就連那雞鳴狗盜之事都沒發(fā)生一件。她特意叮囑柴大人要在淮南城多留些時日,好好把淮南城的風景看透。”
柴莞被噎住。
“三弟你別不信,喏,這是母親單獨給你的信,我和大哥都還沒有看哦。”
柴珩將信封里的信紙拿出來,第一封信是寫給她們?nèi)齻€人的。
第二封信是專門寫給柴莞的。
柴莞掃了一眼那封信,的確是柴夫人的字跡。
字里行間,柴夫人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思念她的三個兒子。你們不在家,老娘過得不知道多瀟灑呢。
然而第二封信,柴莞看得有點兒頭大。
“女兒,你大哥說小王爺對你不錯。你娘我其實早就看出來小王爺對你有意思了,只是你也莫要太過驕傲,小王爺出身尊貴,你要多多伏低。好好抓住小王爺,娘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加油。”
柴莞將信撕成了兩半,紅著臉跑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景謙望向柴珩,問道:“伯母在信里說了什么?”
柴珩聳肩,“不知道。”
景謙摸著下巴,嘀咕道:“還是第一次看見柴大人如此失控的模樣。”
雖然嘴上是這么說,可眼里,卻蕩起了笑意。
微微的細風拂在柴莞發(fā)燙的臉頰上,她站在橋頭的柳樹下,柔弱瘦削的身姿與那隨風垂擺的柳葉融在一起。
橋下有座臨河而建的樓宇,朱紅金色的牌匾上寫著它的名字。
天之味。
遠遠望去,里面的客人將位置都坐滿了。由仆人將菜品端上桌子,嘗到一口菜肴濃湯的客人,竟然拭了拭眼角,大喊道:“不枉我從泉州來一趟,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何處尋??!”
其他客人紛紛點頭拍手,附和道:“不錯不錯。”
柴莞發(fā)現(xiàn),除了那一位吃出了眼淚的客人。其余的客人所坐的位置上,都沒有菜肴。
那個從泉州來的客人點了一份小蔥拌豆腐、鹵雞爪、醬爆豬肝、肉片湯。
很普通尋常的幾樣菜品,竟然被吹捧得這么厲害。
柴莞恰巧此刻肚子餓得咕咕叫,她也想去試試這個天之味的菜肴。真的能好吃到哭?
只是還沒走近天之味的正門,柴莞就從那條小巷子里聽到了一聲怪叫。
像是貓兒扯破了嗓子在嘶吼,但是這聲音,又有幾分與人相似。
柴莞循著聲音的來源,往著那條就算是收潲水的都不會去的小路。
說是路,還不如說是兩棟樓中間的縫隙。雖然不寬,但是人還是走的進去的。
那小路開了一道排水溝,但是水溝里面已經(jīng)被丟滿了垃圾。石頭上布滿青苔,溝里的垃圾烏漆嘛黑,分不清是什么東西。
散發(fā)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氣味。
陰冷的風穿透柴莞的身體,她打了個寒顫,心頭涌起不好的預感。
柴莞頓住腳步,看見排水溝的盡頭里流出了絲絲帶血的污水,而后越聚越多。直到一個圓圓小小的東西從里面和著水被排出來......
柴莞的震驚與恐懼從腳底升起,直到頭皮發(fā)麻。
“你在看什么呢?”
景謙的聲音在后面響起,柴莞的腳步往后面退了一下,面色發(fā)白。
景謙看著她那副模樣,眉頭也沒皺一下就跑了過來,關切問道:“你怎么了?站在這里做什么?這里又臟又臭的......”
還要說的話在看到排水溝的時候全部梗塞在了喉嚨里。
那顆黑白分明的眼珠上面還染了血,此刻正看著柴莞和景謙兩個人。
景謙比柴莞更快的鎮(zhèn)定下來,安慰道:“別怕,可能是動物的眼珠子......”
柴莞推開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在景謙驚訝的目光中挽起袖子將那一片黏在青苔上的東西撿起來。
污水沒過她潔白的手腕,那片被污水沖干凈了的東西在陽光下顯得分外醒目。
那是一片衣角,藍色的底子,繡了一朵小花。那花瓣的另一截被硬生生撕爛了,不知所蹤。
柴莞看著景謙,臉上的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還記得昨夜那個孩子嗎?”
景謙愕然,語氣有些虛弱,“不是、已經(jīng)被他的父母帶回去了嗎?”
柴莞仰著脖子,面前一睹高高的圍墻,擋去了所有。
她伸手,指著那面墻壁。
“也許答案就在這里面。”
景謙皺眉,說道:“這是天之味的后廚房,應該不可能的。我們快走吧,回去之后我再派人去打聽那個孩子,你無須擔心。”
柴莞也不想擔心,可是她忽然生出了一種直覺。
這堵比普通圍墻還高的墻壁后面,一定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景謙抓住她剛剛伸進過污水的手,拿自己的手絹擦了擦,然后朝柴莞笑笑,“走吧。”
柴莞無奈,只能跟著景謙的步子出去。
只是剛剛走到小路的路口,幾個穿著藍色服裝家丁打扮的人忽然抄起棍子朝景謙和柴莞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