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宏二十九年冬月初十,南邊烈焰軍傳來捷報,康王帶領(lǐng)四十萬烈焰軍圍剿逍遙堡所在的宜春州,首戰(zhàn)取得勝利,攻下宜春州三郡八縣,烈焰軍士氣大漲。
捷報傳來時,皇上正跟龐丞相一塊對弈,他聽完張德祿念完赤羽信,呆板的面上倏地浮上一絲欣喜。
“朕的好兒子,沒叫朕失望。”
龐丞相符合皇上的心情夸了幾句康王后,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兩日后楚國使者就要到達帝都了,可獵場風波大理寺尚未有丁點消息,老臣生怕那些不要命的繼續(xù)使壞,蒼楚兩國的使者可不能在咱們大安出事啊。圣上有何打算?”
皇上執(zhí)黑子的手徒然一滯,反問:“丞相有何計謀?”
龐丞相仗著康王得勝的風頭,想快速將岐王鏟除,在他心里已經(jīng)認定,獵場暗殺事件的主謀就是岐王,孟遠之死不過是岐王唱的一處苦肉計罷了,他已經(jīng)看出端倪,更不用說皇上了。
“皇上,老臣以為獵場之事不單單是私仇恩怨,怕是有人圖謀不軌多日,想在那時鏟除……”
“嘩”的一聲,棋子散落在地,棋盤掀翻忽地被掀翻,皇上渾濁的眸子突然精光閃閃且殺氣十足。雖然一句話未講,卻令丞相不寒而栗。
“老臣該死,口不擇言,請皇上責罰。”龐丞相立即跪地求饒。
皇上心底冷笑一聲,他斜依在軟墊上,半瞇著眼看向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龐丞相,這個蛀蟲,他恨不得親手掐死他。但現(xiàn)在卻不是時候啊。
“愛卿起來說話。”半晌后皇上出了聲,“你說的朕都贊成,這件事現(xiàn)在就交給你調(diào)查。”
他倒想看看龐丞相能玩出什么花樣來。龐丞相跟康王的勾當,他不是不知。甚至整個帝都,誰家在謀劃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的確老了,可眼還沒瞎。
“張德祿,傳岐王和辰王覲見。”
冬月的雪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金碧輝煌的皇宮被皚皚白雪覆蓋,無故增添了一絲風情。
凌晟鳴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剛踏入勤政殿,就聽見皇上呵斥岐王的聲音,他腳步微滯,聽到皇上厲聲批評岐王的話語,心里冷笑一聲,面上卻一副寡淡清冷模樣。
“老六來了,你今日身子可好?前些日子受得箭傷好的怎么樣了?”皇上站在鎏金翔龍熏籠旁烤著手,見凌晟鳴進來后就朝他招手。
凌晟鳴先是輕咳兩聲,正準備朝皇上行禮卻被皇上制止了,“你身子不好,這些禮節(jié)就免了。”
岐王身上的傷好的也差不多了,他剛被皇上訓(xùn)斥完,心情十分低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獵場刺殺事件中,咱們不僅是賊人的暗殺對象,就連蒼國太子都中了毒。今早朕收到快報,后日蒼國使者——烈昭王就要抵達鳳陽,朕如何給烈昭王交代他兄長在安國中毒一事?”皇上眉頭緊鎖,說話的語氣愈加嚴肅。
岐王一向不喜歡男生女相的蒼國太子,索性第一個表達自己的意見,“父皇,蒼國乃戰(zhàn)敗之國,有何資格跟我大安討價還價。大不了,叫烈昭王離去時把他體弱無能的哥哥帶回去,省得留在大安惹麻煩。”
皇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又看向凌晟鳴。
凌晟鳴捂著嘴猛烈咳了幾聲,引得皇上一陣關(guān)切。
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他才緩緩開口,“父皇,御醫(yī)可對蒼國太子的病癥有解救的法子?森泉在大安做質(zhì)子五載一向康健,可不能再他即將成年歸國時出了事,否則別國定對安國有異議。”
皇上豈能不知這個道理,他面帶愁容地對凌晟鳴道:“御醫(yī)都對森泉的病束手無策,森泉的近況是一日不如一日。此次前來為朕賀壽的還有楚國,朕不愿在蒼楚兩國面前落下口實,你們可有為朕分憂的法子?”
岐王一聽,脫口而出道:“既然如此,咱們?nèi)f不能將森泉繼續(xù)留在大安,此次就叫他隨烈昭王一起回去吧。萬一死在大安,咱們可是有口說不清啊。”
凌晟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微微一笑,對皇上道:“咱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下毒之人,但是森泉就是個燙手山芋,還是盡早踢出去的好。只要御醫(yī)暫時控制住森泉的病情,也算是大安對蒼國一個交代。”
“那蒼國問起森泉的病因,朕要做何解釋?”皇上繼續(xù)問道。
岐王嘿嘿笑了起來,狹長的眼睛頓時瞇成一條縫,顴骨顯得更加突兀。
“誰人不知森泉好色成性,他經(jīng)常光顧醉風樓,咱們就說他在勾欄院掏空了身子,還染上了怪病,這種事怪的了誰。”
凌晟鳴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岐王,對自己暗中引導(dǎo)、塑造的人物很是滿意。
皇上暫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就對岐王道:“既然老五身子也好利索了,那么后日早上就由你跟蕭山伯世子一起迎接蒼國使者。”
岐王自然是愿意,可是一想到南邊傳來老三戰(zhàn)勝的消息,他的心就像貓抓一樣難受,生怕老三跟龐丞相將臟水潑在他身上,遂忍不住再次提及獵場遇刺一事,雖然剛才他已被皇上大罵一頓。
“皇上,兒臣以為獵場遇刺一事必須快速調(diào)查清楚,免得小人得志。”
皇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半晌后才說:“這件事朕已經(jīng)交給龐丞相全權(quán)負責,你不必操心。”
岐王聽到這個消息猶如五雷轟頂,剛才得意神色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急忙上前一步,正欲反對此事,皇上卻說:“你們都下去吧,朕乏了。”
凌晟鳴當即就向皇上行退禮。
岐王站在遠處猶豫片刻,最后只得憤憤離開。他自知這次龐丞相一定會針對甚至陷害他,而他并沒有被動到任龐丞相一干人等肆意宰割的地步,他最近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追查龐丞相賣官售爵一事上。
他相信,不久以后定能尋得蛛絲馬跡。
三日后的正午,孟紫川跟釘子在庭院里練習格斗。
孟紫川的體能逐漸恢復(fù),即使這樣依舊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釘子的對手,但,不似往日那樣慘烈而敗。
凌晟鳴站在廡廊下被孟紫川突飛猛進的武功驚到,倏地又想起之前孟紫川打賭的話,她說要在半年內(nèi)撂倒釘子,一開始他并不相信,現(xiàn)在看來,她并未夸??凇?/p>
孟紫川,本王很好奇你還有什么隱藏的本領(lǐng),本王想一件件挖掘出來。
“王妃武功進展神速,釘子佩服。”釘子自認為在武學造詣這方面,沒人是她的對手。經(jīng)過一兩月的接觸,她一次次被孟紫川突飛猛進的進步驚艷到。
孟紫川干笑兩聲,并不答話。她上一世可是練了十多年的跆拳道和散打,曾連續(xù)三次獲得全國散打女子組冠軍,即使后來進入部隊,她的身手也無人能及。
“今日咱們出去用飯。”凌晟鳴站在廡廊下朝她招手。
孟紫川接過喜鵲遞來的帕子,一邊擦汗一邊問:“是不是跟蒼國使者見面?”
昨天早上岐王跟陳宏笙一起迎接蒼國使者——烈昭王。
烈昭王看到自家哥哥病成那般模樣,雖之前接到書信知道這一切只是個計謀,但還是為哥哥虛弱的身體擔憂,故而將所有不滿撒在岐王身上,岐王素來高傲自大,哪里受過他人的嚴厲指責,于是跟烈昭王大吵起來,二人差點動起手來。
陳宏笙武功平平,自然不想卷入武斗中,只是站在一旁看好戲。
皇上知道此事后,只好派性子沉靜的禹王前去招待烈昭王。
今天一早,烈昭王就秘密派人送來口信,約凌晟鳴在老地方一聚,想必是談戰(zhàn)馬的事。
安國只要得到蒼國的精良戰(zhàn)馬,不出十年,安國的戰(zhàn)馬便能達到蒼國的水平,那時候沒人敢跟安國叫板。
孟紫川認為凌晟鳴這個生意賺大了。這一世戰(zhàn)馬的重要程度不亞于上一世的坦克。
凌晟鳴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還跟孟紫川閑聊起來,“你猜猜烈昭王森淵長相如何?他可是森泉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孟紫川脫口而,“還用問嘛,肯定跟森泉一樣,嬌小瘦弱嫵媚動人啦。”
凌晟鳴哈哈笑了兩聲,并沒回答。
來到雍容居,孟紫川看到窗邊站著的高大威猛男子,她才知道凌晟鳴的笑是什么意思。
森泉的胞弟五官硬朗,臉像刀削般棱角分明,飛揚的眉毛直入雙鬢,一雙眼睛黑若寶石,高挺的鼻子英氣十足,他完全是個剛毅猛男,跟森泉五官雖然神似,氣度卻截然相反,唯一相像的就是那張豐盈而又鮮艷的嘴巴,看上去性感至極。
在遇到烈昭王之前,孟紫川以為蒼國人都長森泉那副模樣。
“辰王殿下,叫本王好等。”烈昭王緩緩開了口,他的聲音聽上去洪亮而沉穩(wěn),充滿朝氣和生機。
再看看他身上的氣度和威嚴,不是說生在皇家就能養(yǎng)成的,只有經(jīng)歷無數(shù)權(quán)力爭斗和戰(zhàn)場廝殺,才能磨礪出他現(xiàn)有的霸氣和自信。
凌晟鳴依舊一副虛弱病態(tài)模樣,表情還是淡淡的,他微微一笑直入主題,“本王不想聊別的,還是說說生意的事吧。”
森淵冷峻嚴肅的面上浮起一絲自信且充滿算計的微笑,嘴唇微翹,悠然說道:“談生意前,本王先叫你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