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笙吊兒郎當地坐在孟紫川旁邊的椅子上，先沖門外的青石吩咐道：“去，給爺泡杯上好的碧螺春，爺一路騎馬過來，又冷又渴。”
吩咐完他才嬉皮笑臉地對凌晟鳴道：“你既然能在書房等我，就已猜到今日早朝熱鬧非凡，這會子著什么急，待我喝口熱茶再說。”
“好，我不著急。我現在就悠閑地逛到蕭山伯府去，告訴姨夫有個好色的不肖子，在外面又包養(yǎng)了三個伶人五位青樓女子。不曉得一向脾氣火爆的蕭山伯會不會氣得臉色發(fā)紫，動雷霆之怒。”說著，凌晟鳴就做出一副爺現在就出發(fā)的姿態(tài)。
“行了，我怕了你了。”陳宏笙哀嚎一聲，嘴里又不清不楚地抱怨了幾句。
繼而才一本正經說道：“今日早朝康王悲憤難平地參了岐王一本，義憤填膺地當眾指責岐王。一告岐王私自和楚國交易貨物，二告岐國內王私販鹽鐵，三告岐王在平州私自圈地禍害百姓，四告岐王心狠手辣戕害兄弟給辰王下毒，五告岐王結黨營私謀取利益。”
這些罪狀真真假假，每一條都踩到皇上的痛腳。
凌晟鳴冷笑一聲，老三果真有些手段，這么私密的消息都能挖出來。只是，犯這些罪的人何止岐王一個，他康王能脫得了干系？
陳宏笙接過青石遞來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繼續(xù)道：“岐王雖蠢頓暴躁，卻也掌握不少康王的罪證，一連回敬六條，說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不過，他蠢就蠢在，當著全朝文武的面，公然指責丞相賣官售爵結黨營私。”
的確夠蠢！凌晟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譏諷道：“他這一句話等于得罪了一半的正四品以上官員，這些人定會在暗中死死咬住他不放。老五這人沒甚堅實的后盾，卻喜歡咋咋呼呼，是時候滾蛋了。”
陳宏笙快言快語，笑道：“老五有今日的性格，你可出來了不少力啊。暗中捧殺別人的滋味很爽吧！”
“老三既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指責老五，可見已想好萬全之策?，F在，他們二人怕是在殿后狗咬狗呢。”凌晟鳴笑了起來，就像一朵綻放的荷花，雍容華貴又清新淡雅。
“可不是，皇上生怕家丑外揚早早地下了朝。連我仔細撰寫的折子都沒來得及看，逍遙堡可是他的一塊心病，枉我在梁州秘密調查三四個月。”陳宏笙嘟囔道，大為自己的艱辛不被重視而惋惜。
凌晟鳴站起身，對陳宏笙道：“你趕緊回去陪陪世子妃吧，你外出的三四個月里，她很不容易。”
陳宏笙沖他擠眉弄眼地壞笑起來，“怎么，你看上我家世……”
“不是我說你，凡事有個度，你那方面太胡鬧了，待隱修從南邊回來，就給你瞧瞧身子。”凌晟鳴正色打斷他的話，出言教訓道。他明明比陳宏笙要小上兩歲，氣質上卻比陳宏笙沉穩(wěn)許多。
孟紫川忍不住笑出了聲，陳宏笙這樣的人就該少年老成的凌晟鳴好生教育一番。
見孟紫川嘲笑自己，陳宏笙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又不悅地對凌晟鳴道：“我怎么胡鬧與你何干！你就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你對魏雪……”
“鬧夠了沒有！”凌晟鳴忽地變了臉，竟怒聲呵斥道：“我的事，你不要隨意評論！”
從沒見凌晟鳴如此盛怒過，孟紫川忍不住多打量他兩眼，此刻他的臉頰因為盛怒微微發(fā)紅，好看的眉頭微蹙，深邃的眼里露出警告之意。
陳宏笙果真踩到凌晟鳴的痛腳了。
原來凌晟鳴也有心愛的女人，姓魏的姑娘。也不知道那位魏小姐現在何處，要是她知道辰王已經娶了正妻會不會悲痛欲絕！
想到這，孟紫川猛地一驚，天哪，她竟然做了可恥的第三者！小三還扶正了！
陳宏笙離開后，孟紫川長長地“嗯”了一聲，正準備說話，卻被凌晟鳴提醒，“假如你要問我姓魏的女子就不要開口了，本王的私事不想跟外人分享。”
哎呦我去！好像本姑娘很好奇你的隱私似的，自戀的男人！孟紫川送上一記大大的白眼，道：“既然這里沒事了，我就回房看書了。”
凌晟鳴也站起了身，他冷聲道：“即將午時，咱們出去用飯吧。”
孟紫川忽視他突然轉變的情緒，淡淡答了一聲“好”就隨他出了門。
再次來到珍饈館的雍容居門口，孟紫川知道蒼國質子在里面等候。果不其然，一推開門就看見打扮華麗的森泉躺在彌勒榻上嗑瓜子。
“你終于來了，叫我好等。”見他二人走了進來，森泉抱怨道。
凌晟鳴優(yōu)雅落座，大概受了陳宏笙的頂撞，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冷峻。
森泉跑了過來，勾住凌晟鳴的肩，調笑道：“哎呦我的辰王，您這是怎么了，昨晚王妃沒叫您得到滿足啊，瞧您這小臉蛋，都結冰了！”
孟紫川一見蒼國太子就想笑，這人真是個活寶。
凌晟鳴的臉更冷了，他拍開森泉的手，蹙眉道：“你還想不想盡快回蒼國了？”
森泉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一邊嗑瓜子一邊道：“這不是廢話嗎，我要回去造福蒼國，要將我森泉的血脈發(fā)揚光大，保證蒼國每一位熱愛我的美女都能懷上我的孩子。”
孟紫川深深地埋下了頭，她即使能控制住笑聲卻控制不了笑意，容她自我調節(jié)一會兒。
凌晟鳴自知扯不過森泉，他只好快速切入主題，“隱修有種神奇的藥丸，一旦服下，就會出現中毒之癥，宮中御醫(yī)定無解救的法子，到時候父皇定會把你這個燙手的山芋還回蒼國。兩個月內服下解藥，你又恢復正常。但是，給你藥丸前，咱們好好談談報酬的事。”
森泉鐘靈毓秀的臉蛋突然陰沉下來，緩緩問道：“凌晟鳴，本太子以為這是你應該做的，當年本若不是本太子告訴你兄長之死有貓膩，你就會一直被蒙在鼓里，繼續(xù)做一個渾渾噩噩天真懵懂的少年，要不了多久就被暗處的賊人殘忍殺害。做人，要懂得感恩。”
既然今日凌晟鳴能將孟紫川帶來約會，就表示孟紫川通過凌晟鳴的考驗，他也不需在孟紫川面前忌諱什么了。
孟紫川這才知道他二人之間的交易是什么，原來他們暗中早有聯系。
同時，她對凌晟鳴的盤算和進攻有了新的認識，凌晟鳴是被動角逐皇位，報仇才是他第一任務。
凌晟鳴寡淡地笑了一聲，聽不出喜怒，“森泉，我不過想跟你談一樁買賣，你卻如臨大敵，難不成在安國的這幾年里徹底磨光你的勇氣，你現在已經膽小如鼠了嗎？”
言語中大有鄙夷的意味。
森泉知道凌晟鳴這幾年幾乎壟斷了整個安國的糧市和馬市，他做生意有一套。正因如此他才要小心謹慎，凌晟鳴向來只賺不賠，跟他做生意賺得可能性幾乎為零。
“你想做什么生意？”即使知道這些，森泉卻不得不順著話茬接下去。
凌晟鳴道：“蒼國多占戰(zhàn)馬，自然是跟你做戰(zhàn)馬的生意嘍。”
“不行！”森泉回答的干脆利落，蒼國的戰(zhàn)馬血統優(yōu)良體力旺盛速度驚人，一直是蒼國的驕傲，戰(zhàn)馬血統萬不能流傳到別國。
見森泉拒絕的干脆，凌晟鳴也不生氣，只是說：“如今不過九月，離我父皇的六十大壽還有兩三個月，你慢慢思考，待考慮好了再來找我。”
言罷，凌晟鳴站起了身，起身離開了。
孟紫川隨即跟了上去。今日，她對凌晟鳴有了新的認識，這個人，的確手段強硬，深謀遠慮。
出了珍饈館，凌晟鳴對孟紫川道：“我?guī)闳デ稑怯梦顼埌?，那邊的菜式偏南部口味，咱們過去嘗嘗。”
看得出來，凌晟鳴這會兒的心情不錯，他徹底壓制住蒼國太子，心情能不好嘛。孟紫川當然同意凌晟鳴的提議，好吃好喝誰不樂意啊。
哪知青石快速走上前來，笑聲稟告道：“王爺，剛才青羽來報，梟在您書房等候。”
“回府！”凌晟鳴快速上了馬車，梟能主動見他，可見有大事發(fā)生。
“回去后你就上小廚房命李媽給你做點拿手小菜，下次我再帶你去千味樓。”上了馬車，凌晟鳴對孟紫川叮囑道。
凌晟鳴的叮囑叫孟紫川好奇梟的身份，“梟”顯然只是一個代號，也不知道是神通廣大的凌晟鳴哪一領域的能手。
古代是個通訊極其落后的社會，可以說誰建立強大的情報網，誰就能坐擁天下。這一方面，凌晟鳴無疑是成功的。
他，的確是個進退有度深思熟慮的優(yōu)秀男人。
那位魏姓姑娘，很榮幸。
疾步回到書房，凌晟鳴就迫切問道：“宮里發(fā)生了何事？”
梟是個二三十歲的青年，他剛入宮就得熙貴妃照顧，雖然一直在金圣宮當值，熙貴妃卻在暗中兩次搭救他于水火之中。他是個知恩圖報的聰明人。
“王爺智謀無雙，不妨猜猜皇上對岐王和康王的爭執(zhí)會作何評判。”梟自十年前就與辰王相熟，故而說話并不拘謹。
凌晟鳴并未過多思考，直言道：“皇上怕是呵斥了老三教訓了老五，斥責他們親情淡薄，事后又語重心長地教導老三要有長者風范。”
梟笑了起來，道：“王爺果真當得起無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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