蕁子站在城墻之上,聽著下方敵人吹響的號角,城外山頭上的敵人無邊無際。臨行前,她握著青帝已沒有溫度的手說。“等我回來。”
她沒有回來,太子將青帝已死的消息向敵人透露了,當(dāng)她站在城墻上的時候,敵人沖鋒的號角已經(jīng)響起。
據(jù)說,太子的條件是“你們可占一半的青云國,我只要蕁子。”
蕁子看著兵臨城下的敵人,看著他們眼中嘲弄的神色。是!一個曾經(jīng)的青樓歌姬,現(xiàn)在卻成了青云國的帝后。
她沒有絲毫懸念便成為世人唾棄的蕩婦,她的夫君青帝是一個年已七十的年邁老人,他曾揭開蕁子的紅蓋頭,對她說“蕁子,你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
他說:“蕁子,我不介意你的身份,你這樣年輕貌美,我卻已如此老邁,我只娶你是強(qiáng)求,但想日日看得到你的念頭,仍然讓我不管不顧。”
“只要讓我日日見到你,就是讓我把你當(dāng)成寶貝來寵愛,都是歡樂的。”
太子叫人傳蕁子淫亂后宮,天下人皆信謠言,謠言的力量,何其宏大,現(xiàn)在,那些人打著為青云國除了那紅顏孽障的名頭,圍在城池之下。
“靈昭,如果我死了,你的青云國是不是就能保住?”蕁子仰望著上空的白色天光,漸藍(lán)色慢慢暈染,竟是那樣的平淡安寧。
“靈昭,沒有你的人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只恨我生君已老。”
她張開雙臂,縱身越下這十丈高的城墻,在最后的血光中,她的眼睛透過血色,看見莫離渾身浴血站在自己身邊,莫離身形變得透明,然后化作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靈光,慢慢的消散。
蕁子聽見他消散之前嘴唇微動,他說。“蕁子,我送你回去,記住一定要開心,不要再走前路。”
她的意識逐漸失去,看見莫離帶著她的靈魂,以身相護(hù),化作一只白豚,帶著她穿梭在時光長河里面,逆流而上。
她意識微薄,感受著耳邊那溯游的河水,白豚在里面前行困難,最后,她只能聽見一朦朧的低語聲,他說,“蕁子,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蕁子,以后你的人生里都不會再有莫離在身邊護(hù)著你,望你珍重……”
“蕁子……”
……
蕁子被腦海中殘留的一聲聲呼喚聲喚醒,猛然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次枚紅色的紗帳,房間里充斥了靡靡之氣,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熟悉。
她的下身傳來一陣疼痛,那種疼痛很熟悉,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直到后來,才得以解脫這樣的夢魘。
蕁子側(cè)過臉,看見的便是熟睡在身邊的一個長發(fā)散落的男人,他一身白嫩的血肉,一點(diǎn)兒也不凝實(shí),厚重的脂肪耷拉著,看起來松松垮垮,看著他的臉,蕁子的心莫名一怔。
他是東土的一個商人,曾經(jīng)來到應(yīng)月樓點(diǎn)了一個清倌人,并且包養(yǎng)了那歌清倌人半年的光景。
蕁子一怔,她竟然是回到了,十年以前。
應(yīng)月樓以清倌人多而聞名,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清倌人供人千金一擲。蕁子伸手劃過那東土商人的臉龐,觸感竟是那樣的真實(shí),身下的疼痛感也真實(shí),房間里的靡靡之氣也不似作假。
想起最后時刻莫離曾說的一句話,他說,蕁子,我送你回去。
原來他口中的回去,就是回到從前,蕁子心中驚起一層波瀾,久久都不平靜,若是再往前溯反一年,她就會回到未入青樓的時候。
可是蕁子不怪他,就算當(dāng)時意識微淺,她也知道莫離的不容易,他將自己送到這個時間段,已是極為不易。
蕁子輕輕的掀開被褥,不去看那映在床單上的點(diǎn)點(diǎn)紅梅,早已知道了這個結(jié)果。這是她第三次偽裝成清倌人接客了。
那樣的東西,如此的傷身,不過樓兒里的媽媽說,她裝清倌人裝的最真,今生再來,還是走了前路。
身后傳來微微的響動,蕁子回頭一看,那東土的商人正揉著自己腥朧的睡眼,呆呆的看著她。
蕁子回過頭淺淺一笑,看著東土商人那臃腫的身材,蕁子撫著自己的臉龐,柔聲問他“我美嗎?”
“美,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東土商人癡迷的望著蕁子的臉龐。
蕁子款款的走到他的身邊,伏下身子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清淺的吻痕,“真乖。”他不是第一個夸自己,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答案。
靈昭,你看,你拼盡全世界怒罵也要娶回當(dāng)做夫人的女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蕁子心中默默嘆道。
這一世,靈昭,我不再打算與你相識,那樣,你還是高高在上的青云國聲望顯赫的青帝。
我這一世,還是一個平凡的青樓女子,只是容貌出眾了一些罷了。
蕁子掩住眼中的沒落,順勢坐入那東土商人的懷中,“阿郎,我大漠的風(fēng)沙與江南的溫軟相比如何呢?”
東土商人摟著懷中的軟玉,看著她前襟大膽地敞著隱隱露出起伏……
寂靜的房間內(nèi)都能聽見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對方壓過來的嘴唇,蕁子伸出一指手指輕輕的擋在他的嘴前,眼神中充滿了幽怨輕輕的說道。“阿郎,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東土商人忍住心中的躁動,輕輕開口道。“我也不知這風(fēng)沙永不停歇的大漠是如何孕養(yǎng)出你這樣充滿天地靈氣的女子,不過即便是在那溫軟的江南,你也是最美的。”
商人的眼里充滿了沉醉,他起身,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里拿出一支紅玉寶石鑲嵌的珠釵。他輕輕的將那珠釵插在蕁子的頭上說道。“你是最適合它的主人。”
蕁子在他的唇邊印下一吻,曾經(jīng)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她自然知道如何握住男人的心。
蕁子起身,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粉紅色的半透明的紗衣,她低頭看著自己修長而白皙的手指。
對,在這狂風(fēng)肆虐的大漠里,她是最美麗的女子。
身后的男人剛要有所動作,門外便傳來了一道輕微的敲門聲。“姑娘,媽媽叫你過去。”
這樣的呼喚頓時讓身后的男人打住了動作,東土商人眼中生出怒氣,剛剛升起的興致被打斷任誰都不會開心。
蕁子走過去,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淺淺的說道。“媽媽叫我,今日我就不能陪你了。”
她一臉的不舍與難過頓時讓東土商人伸手想要將她抓住,不過蕁子還是潤滑的從他的手里掙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
在樓上,媽媽的房間里面,蕁子一進(jìn)去,媽媽立馬為她抬來一根凳子,笑瞇瞇的盯著她。
“媽媽,那東西用了傷身,你這不是害我嘛。”蕁子眼中不帶絲毫的情感,冷冷的看著媽媽。
可是媽媽卻不管蕁子的眼神,依舊瞇著眼說道。“阿蕁,這個東土商人是一個大客,樓里的其他姑娘上我都不放心,就只有讓你去了,你看我們樓里,就只有你扮演清倌人最像不是么。”
媽媽對此并沒有絲毫的愧疚,她看著蕁子充滿怨氣的眼神,又連連的保證道。“阿蕁啊,媽媽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你也知道,樓里的生意不好做,大家都想要一個清倌人,可是媽媽我哪里去找那么多的雛兒呢。”
“好,記住啊,這是媽媽你答應(yīng)我的。”蕁子故作認(rèn)真道,但是她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蕁子輕輕踱步走向窗邊,將窗戶微微推開,西漠便是如此,總是鋪灑著風(fēng)沙,看著外面那些裹著麻布的女子,媽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蕁子身后,輕輕的說著。“阿蕁,你們是何其幸運(yùn),不用去外面忍受風(fēng)沙,只用出賣這一身的皮囊。”
媽媽的聲音充滿著某種魔力,竟是讓人覺得就該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