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學著蔣頭兒的樣子蹲在地上觀察。
那八顆釘子分成兩組,每組四根,兩組之間的間距約為40公分,釘子與水泥地面的間隙大約為5公分左右。每一根釘子的釘子冒那里都套著一個有點變形的紅色螺紋膠套,我對這個膠套很感興趣,就想問蔣頭兒知不知道是啥玩意,可我剛準備轉(zhuǎn)頭問,就看到蔣頭兒他此時正把鼻子貼在釘子冒那里用力的聞著什么。
蔣頭兒是老大我自然不敢打攪,等他聞完了,我就問他剛才在干什么。他先罵了一句鬼天氣,而后就跟我解釋說,這些釘子的緩沖膠皮上面有一絲殘存的火藥味,應該是射釘槍打出來的。
射釘槍?我記得這東西一般在工地上很常見,我就問他兇手可不可能是工地上的人。蔣頭兒他并沒有否定,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些釘子讓我看!
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跟我解釋說:“你看這兒,釘子冒的緩沖膠皮看起來有點舊,而且這八根釘子的長度有長有短,這也就能解釋,兇手并不常用這些東西!”
“為什么?”我好奇的問。
蔣頭兒站起身,指著后方不遠處的一處大工地,“你看啊,現(xiàn)在10月份了,工地的樓房主體基本都已經(jīng)完工,也就是到了裝飾階段,這種釘子是工地安窗戶時候加固用的,你說兇手是工地上的人,可好釘子在工地一抓一大把,他何必找那些長短不一的釘子用?”
我沖蔣頭兒豎起了大拇指,他分析的還真是透徹,細想之下還真是這么個理兒。蔣頭兒接著說:“我推測,兇手曾經(jīng)是務工人員,目前在家待業(yè),亦或者是務工人員的家屬!懂得射釘槍的具體操作方法!同時,一般的裝修木匠也用這種東西!”
說話之間,蔣頭兒又罵了句草,我問他怎么了,他跟我解釋說,那個人皮娃娃雖然不沉,但是想要搬到這里也不容易,兇手肯定需要運輸工具什么的,奈何這些有價值的線索都被這場大雨給澆沒了!
我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奈何這都是老天的安排,也是真沒轍。我從兜兒里掏出了兩顆煙,我剛把煙遞到蔣頭兒手中的時候,我卻看到他正直勾勾的看著我,我被他看的有點發(fā)毛,就問他,“頭兒,啥事兒啊?!”
蔣頭兒想了會兒,就突然問我,“浩子,今兒晚上十點來鐘的時候刮風沒?”
我隨口說道:“沒有吧,我記著辦公室的窗戶上沒沾多少雨點子,應該沒啥風!”
“是這樣!”蔣頭兒環(huán)視一下四周,突然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亮著燈的小窩棚,就跟我說過去瞅瞅。
我和蔣頭兒一前一后下了公路,公路下邊都是大泥道,此時又剛下完雨,道路的車轍上面全都是大水洼子,我倆淌著水走到了地頭,然后又踩著大泥走到了窩棚跟前,此時我和蔣頭兒是要多埋汰有多埋汰,窩棚旁邊放著一把鐵鍬,我用鐵鍬鏹了鏹鞋底子上的大泥就去敲門。
門敲開以后從里面走出來一個老頭,老頭倆耳朵上帶著耳機,賊溜溜的眼睛一邊打量我一邊就問我倆是干啥的。
蔣頭兒先于我出示了警官證,他又給這老頭遞了根煙,老頭領著我倆進屋,一邊抽煙就一邊問我倆有啥事兒。
蔣頭兒沒直接問,先跟那老爺子打了個馬虎眼,就說我倆是附近派出所的,聽說這里老百姓總說丟這丟那的,就尋思過來瞅瞅,要能把賊給抓著不是更好。
老爺子一聽當時就拍了一下桌子,說自己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三間大瓦房住不上,被這幫偷菜的王八犢子給逼著住進了窩棚,他讓我們趕緊破案,好讓他多享享福。
我看差不多了,就又遞給老爺子一根煙,蔣頭兒隨之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就問他今天晚上十點來鐘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外邊兒有啥響動。
老爺子想了一會兒,就哎呀一聲,“有!那時候正好打雷呢,我還憋了泡屎,我尋思可別拉屋里了,就趁著沒下雨到窩棚后面去拉,可剛拉到一半,我就聽見道那邊好像有人在放炮仗!”
“炮仗?!”蔣頭兒接著問,“有幾聲?”
“十來聲兒吧!”老頭兒接著說:“我尋思是哪家小兔崽子沒事閑的出來玩呢,就趕緊提褲子去看,我拿著電棒往道上晃了晃,不過看不太真亮,那時候正好有人騎個車往東邊走!”
蔣頭兒補充了一句,就問,“是兩輪電動車還是三輪的?”
“是三輪的!后面還帶大箱呢!”老爺子鞭撻了一口嘴說道。
我又補充的問了一句,“老大爺,你說的三輪車是電動車還是摩托車?”
老爺子搖了搖頭,“有點遠,我也聽不見啥聲,不好說!”
之后蔣頭兒又問了這老爺子幾個問題,老爺子都搖頭說不清楚。從老爺子的窩棚里面出來,我倆又返回了公路上面。
法醫(yī)和技術隊的人已經(jīng)到了,此時正有條不紊的做著現(xiàn)場勘查,不過想想也就是走個過場,這大雨天的能找到啥線索?
蔣頭兒的電話在此時響了,他走到一個背人的地方開始接電話。我無聊的點了根煙,此時那個人皮娃娃已經(jīng)被法醫(yī)人員給放到了擔架上,擔架前蹲著一個女人,看到是她,我就走到她身后,把我身上的夾克衫給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女人回過頭看到是我,就沖我嫵媚的笑了下,“是老鼠啊,真會來事兒,姐喜歡!給你加一分兒!”
我這個無奈啊,眼前這個女人全名叫王昭君,人如其名,是我們松江警隊里出了名兒的警花。她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特別喜歡黑白配的著裝,平時基本都是一身黑色緊身褲外加一件黑色的小西服,里面呢,夏天的時候就是一件白色的小襯衫,冬天的時候加一件薄絨衣。
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外加這身黑色的裝備一襯托,說實在的,一般人在她面前看她十分鐘,基本都得起反應。
王昭君也不搭理我而是自顧的研究著尸體,嘴里還不斷的發(fā)著“疑”的聲音,我好奇心驅(qū)使就蹲在她身邊,問她:“姐,干啥呢?看出啥門道了?”
王昭君搖了搖頭,那個娃娃的吊帶紗裙已經(jīng)被脫了下來,她此時正伸手摸著娃娃的皮膚,她摸了一會胸,又摸了一會腿,緊接著又摸了一會娃娃的胳膊,她聽到我問她,就說:“我總覺著這皮有點古怪!”
我咧嘴傻笑一下,就說,古怪?不會是人造皮吧?那可感情好,趁早收隊回家睡覺去!
王昭君被我逗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說你想啥呢,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人皮,不過哪里古怪她也說不準,要等解剖完了再說。
王昭君招呼著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把擔架給抬到車上去,等一切采證結(jié)束以后,她也跟著上了車,臨關門的時候她不忘叮囑我,說她今天肯定得加班了,一會兒的早餐我們六組可得幫她給解決了。
我說沒問題,肯德基、麥當勞或者是必勝客你隨便挑,保證六點的時候準時給你送到了,她掩嘴一笑,就說我竟能扯淡,她喜歡吃啥我能不知道?
現(xiàn)場的車子都陸續(xù)離開了,蔣頭兒也招呼我上了車,上車以后我就問他接下來我們該干啥,他就沖我笑道,還能干啥,先回去睡覺,等檢驗結(jié)果出來了再說。
回到警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多了,我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等回到辦公室,我發(fā)現(xiàn)蔣頭兒已經(jīng)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來,我也是上眼皮打下眼皮,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就睡了過去。
因為答應給王昭君買早餐,所以我五點半就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蔣頭兒已經(jīng)不見了,也不知道干啥去了,我簡單的去洗手間洗漱一下,就下樓直奔賣大果子的早餐鋪。
走到早餐鋪那里,我發(fā)現(xiàn)蔣頭兒正一個人坐在外邊的露天桌那里大吃特吃,我這個氣啊,你說你出來吃飯咋就不知道招呼我一聲呢,他也沒尋思我能趕這時候過來,就拉了把椅子招呼我一塊吃。
我跟他說拉倒吧,我答應給王昭君送早餐呢,我買了二斤大果子兩碗豆腐腦,臨走的時候把蔣頭兒的那份也給算了進去,他客氣的跟我說等案子結(jié)了請我吃飯,我咧嘴一笑,你請我吃飯,最后花錢的不還是我!
其實我挺理解蔣頭兒的,他家的條件很不好,嫂子沒有固定的工作,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兩個老人也經(jīng)常去醫(yī)院報道,一個月下來,他那點工資也不夠干啥的。
有時候吧,我就跟他說,該拿點就拿點,其實也沒啥大事,你看看五組的張大春,開了個奧迪Q5,住著上百萬的房子,都是組長,你也不能太虧待自己吧?何況你比張大春那傻逼不牛逼多了?
但蔣頭兒每次都跟我說,咱們做警察的,千萬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他心里有數(shù),這種事以后勿要再提!
蔣頭兒不僅是我的組長,同時也是我的老師,我的大哥。就剛才那件事而言,別人都會覺著他挺不講究的,但在我心里,我卻能夠理解他,要不是案子緊急,我相信他肯定就回家吃早飯去了。
我拎著早餐告別了蔣頭兒,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還碰到了五組的張大春,那傻逼還把Q5的車窗給搖下來問用不用稍我一咕嚕,我沖他擺了擺手就朝法醫(yī)處走,等走到解剖室門口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六點!
我推了一下門,發(fā)現(xiàn)門被人鎖上了,我就抬手敲門。
“來了!”門內(nèi)傳來王昭君甜甜的聲音,片刻后她幫我打開了門。
王昭君已經(jīng)脫下了解剖服穿著一件白襯衫站在我面前,我把豆腐腦遞過去,她示意我跟她進屋一塊吃,我說拉到吧,解剖室這地方我實在是吃不下飯,還是去你樓上的辦公室吧!
王昭君說行,她把門帶上領著我去二樓,我一邊走一邊就問她檢查的怎么樣了,她說尸檢報告已經(jīng)整理完了,等會讓我自己看,我倆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樓梯口,突然間王昭君停了下來,我問她怎么了,她摸了摸兜兒,就說手機落在解剖室了。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要回解剖室去拿手機,可她剛轉(zhuǎn)過身子一剎那,解剖室那里突然傳出來轟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