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到白家陰宅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在那里等著了。在封陽縣混了二十多年,白家的人,我雖然不能挨個叫出名字,但臉貌還是掛得住的。
“你不是說請了個叫韓尚書的陰陽師嗎?人呢?”我走到了白夢婷身邊,很小聲地問她。
“約的是八點,這都八點一刻了,還沒到,真是不守時!”白夢婷有些生氣地埋怨道。
“不守時便是不守信,不守信之人,不可靠。”易八接過了話,然后跟白夢婷毛遂自薦道:“既然那陰陽師沒來,這活兒要不我來接吧!”
“請問高人尊姓大名?”白夢婷她爹白永長面帶微笑地對著易八問道。
白永長雖然是老三,但卻是白家的一家之主。上面有老大和老二,都能做白家這種大家族的主,足可見此人,是不簡單的。
今日卜的是陰卦,我當(dāng)然是可以給男人看相的??!不管是為了今晚這業(yè)務(wù),還是為了日后我跟白夢婷之間的發(fā)展,白永長的相,我都必須得悄悄看上一看。
天地之大,托日月以為光,日月為萬物之鑒,眼乃為人一身之日月也。初識之人,一般的相人會看其臉,而有水準(zhǔn)的相人,都會選擇看其眼。
相術(shù)之中,眼最難看,但卻可窺眼觀心。
含神不露,灼然而有光。除了富貴之外,白永長還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剛才易八接的那句話,甚是唐突。白永長非但不惱,反而還面露微笑待之,并稱一副叫花子模樣的他為高人,足可印證我之判斷。
“安清觀主持易八。”
這易八,腦袋是被門夾了還是怎么的?他就說叫易八也好???還加個安清觀主持,封陽縣的人,誰不知道安清觀是個廢棄道觀,連路過的野狗都不往里面看一眼的???
“安清觀好啊!那可是個百年老觀,是咱們封陽縣的鎮(zhèn)縣之寶。只可惜這幾十年來,一直沒有道家高人入主,所以才落魄至此。易主持選擇入主,定能將百廢待興的安清觀重振,開觀之日,若能有幸,我白永長定會去上炷頭香。”
白永長這話一說,我頓時就在心里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白家是做生意的,就剛才的這番話,白永長還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啊!
在易八落魄之時,跟他說這么暖心的話,日后他發(fā)達(dá)了,白永長要有什么相求,他好意思不幫忙嗎?就算易八不能成事,一直像這般落魄,白永長也就只是說了幾句口水話而已,并沒什么損失。
“待我將安清觀修繕好了之后,定當(dāng)?shù)情T邀請白老板做我開觀之嘉賓,頭香一定給白老板你留著。”易八就像是遇到了財神爺一樣,趕緊給白老板拱了拱手。
“我們白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在易主持之前,我們邀請了韓大師來處理此事,所以請易主持見諒。”白永長露出了一副有些為難的樣子,對著易八說道。
“沒事兒,就讓那韓大師先來吧!他要是能處理,那是最好不過的,我在一邊看熱鬧就是了。他要是處理不了,我再來。”易八說。
“多謝易主持體諒!”做生意的人就是這樣,每句話都客客氣氣的,聽得我雞皮子疙瘩都起來了。
有一個穿著白色長衫,手拿羽扇,留著一撮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從那邊走了過來。來的這位,自然就是那韓尚書了。
“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嗎?”韓尚書問。
“遲到了也不道個歉,臉皮還真是厚得可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行是冤家,易八沒好氣地說了這么一句。
“我讓你們八點到,沒說我八點到。”韓尚書將易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問道:“你是哪家道觀的?”
“安清觀。”易八不卑不吭地答道。
“原來是那個破得風(fēng)都擋不住,雨都遮不了,連野貓野狗都不正眼瞧一眼的破道觀的??!這也難怪,那破道觀沒人去,沒有香火,你窮迫成這樣,連身能遮體的道袍都沒有,也不算奇怪。”
韓尚書用手中的羽扇輕輕地扇了扇,然后對著易八說道:“你們道家不行了,要不改行投我門下吧!給我打打雜,要能讓我看上眼,我也是可以收你為弟子的。別的不說,至少讓你穿件不破洞的衣服,吃頓飽飯,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這道袍雖然有些破,但卻是師父傳給我的。師傳之衣,就算是再破,那也是丟不得的。若是丟了,就成了欺師滅祖,背信棄義之徒了。”易八回道。
“韓大師,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見韓尚書和易八吵了起來,白永長趕緊來了這么一句,打斷了二人。
“白家這陰宅有問題。”韓尚書用左右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故作高深地說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易八白了韓尚書一眼,然后問:“你倒是說說,這問題出在哪兒啊?”
“陰宅為陰事,既是陰事,那便是不可為外人道的。”韓尚書說完,用他的羽扇,輕輕地扇了那么兩下,然后道:“羽扇輕扇,便有陰風(fēng)四起,你們白家這祖墳,一年前沒包好??!”
一年前白家包過墳,白夢婷跟我講過,他們?nèi)フ堩n尚書,絕對是跟他講過的。因此韓尚書此時說的這話,從表面上聽去,確實像是有點兒水平。但仔細(xì)一分析,他也就是換了個故弄玄虛的方式,把大家都知道的事兒說出來了而已。
唇者,為口之城郭,舌之門戶。韓尚書這唇,若只是上唇偏薄,最多算個狡詐之徒,但他下唇也薄,那就不僅是狡詐,而且還是個妄語不實之輩了。
妄語不實,那便是說,其言多半是信不得的。
“還請韓大師趕緊出手,把這事兒給解決了。”白永長陪笑道。
“我既然來了,就是來幫你們解決這事的,不過事先我就說好了,一步一步的,都得按照規(guī)矩來。”韓尚書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把手給伸了出去。
白永長見狀,趕緊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紅包拿了出來,遞給了韓尚書。這紅包還真是紅包,是用紅紙包的。從厚度來看,少說也有好幾千塊。
韓尚書接過了紅包,用手掂了掂,揣進(jìn)了他帶來的那布包里,并從里面拿了三支香出來。
“香爐擺上!”韓尚書這話是對著白夢婷說的。
白夢婷本就不太信任這韓尚書,現(xiàn)在被他這么指使,自然讓她有些不快?。“子篱L看了白夢婷一眼,她便只能乖乖地把那事先準(zhǔn)備好的香爐,擺在了韓尚書指的那個位置。
“這香名叫請鬼香,是我獨家秘制的。這陰宅里住著的白家先人,已經(jīng)故去了十多年,早就成鬼魂了。先人本不應(yīng)該被打攪,但白家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若不把先人請出來,是解決不了的。”韓尚書又往著白夢婷那邊看了過去,并把那三支請鬼香遞給了她,說道:“你是白家子孫,這香得由你來上。上香得跪著,還得磕三頭。”
白夢婷接過了香,走到了香爐前的蒲團(tuán)那里。這時候,韓尚書悄悄地往右邊移了兩步,站在了白夢婷的身后。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白夢婷今晚穿的是黑色連衣裙,還是超短的。她跪下倒是沒事,但要磕頭,裙子必然會往上滑,那樣不就走光了嗎?韓尚書之前明明是在邊上的,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走到了白夢婷身后,該不是想趁機(jī)占她的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