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道:“棠園是屬于府文院的地盤,府文院又不是你家開的,我憑什么不敢來?”
冷笑對冷笑,王維說道:“這人吶,得識時務(wù),懂進退,本來王某還打算呆會在詩會上,出手輕些,現(xiàn)在看來,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天高地厚的小子,還真是對不住你這番勇氣啊。”
“哼,狗屁鐵口斷金,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大唐第一聰明人!”
這時又有一個青袍少年跑了過來,在王維耳邊私語幾句,他不時的抬頭看我,神色變得愈發(fā)憎恨,等得青袍少年神色匆匆的走了之后,王維惡道:“本來還打算只讓在詩會上聲名掃地,你這個狗日的無恥小人,居然在益州府造謠,說朵朵已跟你入了床幃做了那茍且之事,我王維黯然神傷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好好好,李白!你等著!老子定要將你趕出府文院,斷了你的科舉之路,哼,只要不是府文院的學(xué)子,一輩子也別想考功名!這就是你得罪我王維的下場!”
王維怒氣沖沖的走了。
我不由摸了摸鼻子,嘿,王維這家伙,如此城府如此境界如此少不更事,還真入不了我的法眼,比起徐青農(nóng)來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徐青農(nóng)也是府文院的學(xué)生,入了益州后,一直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這家伙神神秘秘的在謀些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的是,這次的詩會,徐青農(nóng)肯定會到場,畢竟依照他的性子,整個益州的天才學(xué)子齊聚棠園,這可是拉攏人心的最好時機啊,一鍋燜了多省事。
一轉(zhuǎn)頭,竟然又碰到了王啟年,這個家伙還真是無處不在啊。
王啟年是個熱心腸,很顯然不是第一次參加這詩會,帶著我熟門熟路七拐八彎的走到了一處湖泊前,這個湖喚作小鏡湖,水域遼闊,湖面上停著十頂畫舫,每一艘都有兩層,加起來六七米高,畫舫各具特色,上面都掛著一面旗幟,寫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字,但是十艄畫舫卻是有些不同,有四艘的裝飾風(fēng)格偏粉紅,看上去像是千金小姐的閨房一樣,另外六艘則沒那么花里胡哨,裝飾簡單,線條也硬朗了很多。
王啟年解釋道:“這十艄船上,右邊的那粉紅畫舫,是益州城里有名的千金小姐。另外六艘則是這次詩會的種子選手,號稱劍南道六大才子,詩王稱號,十有八九是自那六人當(dāng)中產(chǎn)出,兄弟看見沒,那艄最為亮眼規(guī)模最大的便是王維王大才子的畫舫。”
現(xiàn)在的王維,再也勾不起我的任何興趣。
我的眼睛停留在一艘畫舫之上,它的裝飾跟左右看起來皆不同,既不紅粉也不硬朗,停在那里反而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我奇道:“靠在中間的那艘不男不女的,又是誰的畫舫?”
“哦,那個啊,是魚玄機啊。”
傳聞魚玄機男生女相,不好女色喜龍陽,現(xiàn)在看來,他的畫舫停放位置和裝飾風(fēng)格,的確符合此人的作風(fēng)和口味。
“這些花花綠綠的畫舫佇立在這里,怎么看怎么扎眼,何不學(xué)人家女子比武招親,直接設(shè)個擂臺對壘,不是更好?”
王啟年附和道:“對啊,文人就喜歡附庸風(fēng)雅,將一件本來簡單的事情弄得復(fù)雜化,不過,世間萬物皆有兩面性,就說這畫舫吧,也有他的好處,若是你在詩文上表現(xiàn)亮眼,被哪位小姐相中,那艄畫舫便會降下桅桿卷起珠簾,你就可以登船私會美女了。”
說著王啟年擠出一臉淫賤的笑:“小姐畫舫可是要在這小鏡湖停留一宿的哦,而且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嘿嘿嘿嘿。”
“你看到右邊第一艄粉紅色的謝字畫舫么?上頭坐的就是益州第一美女加才女謝家小姐”
“謝家小姐今年可是第四次參加詩會了,四年來,沒有一次降下桅桿和旗幟,咱們益州府的書生成立了一個書生盟,你知道的,文人相輕,多年來誰也不服誰,一直群龍無首,于是就有了個不成文的約定,誰能夠上謝小姐的畫舫,便是這書生盟的盟主。”
不知為何,聽王啟年這番話,我有種很古怪的感覺,倒不是因為那個不成文的約定,而是書生盟本身的組建,這世道的人沒事就喜歡搞組織,像什么武后余孽組建的日月神教,道教協(xié)會,佛教組織,武林盟主,鏢局聯(lián)盟,人多力量大團結(jié)好辦事也能理解。
但古代組織千千萬萬,獨獨沒有聽過書生聯(lián)盟。
我不由問道:“這書生聯(lián)盟的發(fā)起者是誰?”
王啟年一臉神往說道:“當(dāng)時有一位穿紅衣騎白鶴的女子,偶然路過劍南道,見幾個書生在游玩的時候被一群馬賊攔路搶劫欺辱,于是就跳了下來,出手打跑了馬賊,為了保障書生們的權(quán)益和人身安全,她便組建了個書生聯(lián)盟,當(dāng)時書生們一致要拜她為盟主,但是女子卻騎鶴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話:時間到了,你們的盟主自然會出現(xiàn),不過在此之前,若是有人欺你書生盟,便派人去終南山報個信,哪怕是李隆基那小子,本姑娘也會幫你們找回場子。”
我差點沒一個踉蹌摔下湖去。
不用說了,那個女子便是李九雀,也只有她,才有本領(lǐng)折騰出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出來,也不知道李九雀這個不靠譜的道教女王,那些年究竟干了什么,好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她的傳說。
那邊傳來三聲銅鑼聲,一位白須白發(fā)白衣的老人在湖邊的高臺上站了起來,他便是府文院的院長余占魁:“諸位,一年一度的棠園詩會即刻開始,下面有請翰林首席大學(xué)士,王昌齡王大人!”
很快便走上去一位穿著灰色長衫的人,看年紀(jì)也只有二十出頭,精神抖擻,但氣質(zhì)圓潤,整個人看起來如同冬日暖陽,遠(yuǎn)遠(yuǎn)的就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王昌齡承蒙陛下厚愛,派到這人杰地靈的劍南道主持棠園詩會,此次斗詩大比的頭名,可獲得皇上的親筆的麒麟才子四字題字,詩王可以在秋闈之中的考試獲得大幅度的加分。”
“好了,本官就不啰嗦了,棠園詩會,現(xiàn)在開始!”
伴隨著王昌齡中氣十足的聲音,這一屆的棠園詩會正式拉開帷幕,詩會總共分為三輪,第一輪是大浪淘沙的五選一,第二輪是小試牛刀的命題作詩,兩兩相斗取勝者,第三輪才是整個詩會的重頭戲——斗詩大比。
斗詩大比的看點最足,不僅僅是小姐畫舫一般是在這輪作出選擇,還因為它的賽制是車輪戰(zhàn),指名挑戰(zhàn),能站到最后的就是本屆棠園詩會的詩王。
史書上的李白,詩仙之名當(dāng)之無愧,但李白弱冠之年開始寫詩,卻一直到四十多歲才走紅,我可不想等到那個時候,出名要趁早,只要有了名氣,各種各樣的機遇都會隨之而來,所以,拋開與王維的私怨,我也定要拿下詩王稱號!
然而,各路學(xué)子紛紛的開始作詩之后,我卻悲哀的發(fā)現(xiàn),這棠園詩會是需要報名才能參賽的,而我一早便被王元寶拉到無名酒館,別談報名了,即便是請柬都沒有一張,還是動用武力才混了進來……
換而言之,我并沒有資格參加斗詩大比。
原本打好的如意算盤,擊敗王維拿下詩王稱號,到時候好拼拼全唐第一進士的名頭,由于一時疏忽便得推到重來,我不由有些懊惱,但當(dāng)我看到王維不時向我投來惡狠狠的眼神,不由笑了笑,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坐在湖邊涼亭處,拿起一根魚竿,沒掛魚餌就輕輕的甩進湖里,我暗暗道:李白釣魚,愿者上鉤。
第一二輪的比拼,很快結(jié)束,除了六大種子選手全部晉級之外,還有幾匹黑馬殺出了重圍。
這些黑馬當(dāng)中,又?jǐn)?shù)一人風(fēng)頭最勁,甚至還沒有進入第三輪,小姐畫舫那邊便前所未有的有兩座畫舫降下了桅桿,卷起了珠簾,派出了丫環(huán),對他作出了夜談邀請。
我不由笑了笑,哪怕是在這天才云集之地,這家伙只要來了,毫無意外就能成為焦點之中的焦點。
這個人跟我是老相識,也是讓道教女王李九雀都豎起大拇指夸贊不已的死對頭。
白衣徐青農(nó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