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王元寶辦事效率奇高,僅僅只花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整個青蓮鄉(xiāng)的大街小巷的墻壁上,都張貼著廣告。
當(dāng)天大清早就有數(shù)十人背著一對大竹筐,裝滿了活蹦亂跳的龍蝦,穿戴整齊,一本正經(jīng),浩浩蕩蕩的入了城,特意挑了市集和人流量大的區(qū)域晃蕩了一圈,惹得路人頻頻回首,到了下午三時,已經(jīng)前前后后有五十多個壯漢挑著龍蝦去了三元樓,傍晚時分,三元樓附近已經(jīng)聚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他們都很好奇,究竟三元樓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抓這么多龍蝦干什么?但是,三元樓的小二皆是三緘其口。
到了第二天,幾乎整個青蓮鄉(xiāng)的百姓,都在議論著兩個詞,“淡水龍蝦”和“李白”。
第四天,上一屆的童生頭名柳元,甚至還特意寫了首詞來形容這一天的盛況:“跳躍靈于蟹,崢嶸勢若龍,紅蝦曾似細商量,結(jié)隊成群出小塘,太白之手親掌勺,一日烹煮九千只,醉了鄉(xiāng)里,喜了明皇。”
“這長了一對鉗子的家伙,真的能吃么?”
“肯定能吃啊,二狗掌柜可是出了名的吃啥也不吃虧,被人稱作行走的活算盤,他又不是傻?這不賺錢的事,他能做?”
“據(jù)說李白李老爺在青蠻山懸崖的一個山洞里,撿到了一本《上古神農(nóng)美食譜》,里面就記載著這種淡水龍蝦的做法和吃法,傳說天宮里的王母娘娘每年過壽,親自點名要神農(nóng)氏送烹飪龍蝦到蟠桃園,不僅美味,還能養(yǎng)顏呢。”
“哎呀,我也聽說,為了答謝鄉(xiāng)親,李榜首會親自下廚做這一道菜,李榜首可真是個好人啊,高中頭名依然不忘初心,也不知道會宴請誰去品嘗,我聽說范敬那老舉人第一個響應(yīng),說要帶上閨女去吃。”
“那老匹夫就愛湊熱鬧,不過本少爺家里銀子可一點都不比范家少,真到了出爐那一天,定然去那三元樓嘗第一道鮮,唉,不能說,不能想了,這口水呀,他娘的嘩啦呼啦的流。”
關(guān)于這一天,唐開元四年,六月十三日,《新唐史》第八十九頁有記載,并被編著的翰林院大學(xué)士稱為“行走的龍蝦日”,坊間統(tǒng)稱這一天為“龍蝦節(jié)。”
這一天,從清晨到日暮,三元樓前前后后共迎來了二十九批客人,賣掉了蒜蓉清蒸龍蝦一百二十三份,賣掉了基圍蝦七十六份,賣掉了油燜大蝦兩百四十九份。
這一天,紅頂商人王元寶的三元樓駭人聽聞的賺了一千兩銀子,抵其之前一年的收入。
這一天,詩酒劍三仙的李太白,因為親手締造了龍蝦這種前無古人的美味,被賦予了一個神的封號,稱為“食神”。
但是在《李白本紀(jì)》中關(guān)于這一天,卻還有一段話:這一天,大雨席卷劍南道,李太白一人一劍,單槍匹馬獨上青蠻山,一劍隔天涯,一劍霜寒十九州,這一天,第一夫人楊貴妃離開太白,京城有鳳來儀!
我送走了前來三元樓捧場的宋璟,徐縣令,范舉人等一干鄉(xiāng)里巨頭之后,整個人差點虛脫。
由于唐朝調(diào)料不足的關(guān)系,我想方設(shè)法弄了好幾個品種,雖然味道比之當(dāng)代有很大差距,甚至路邊隨便一個小店都能做出這種味道,但相對于古代食客,這聞所未聞吃所未吃的蝦,無意是一顆重磅炸彈,勢如破竹的轟擊進了每個人的味蕾當(dāng)中,再也難以忘懷。
我嘴角噙笑,走上二樓的休息室。
王元寶肉球似的身體撲在堆積如小山的銀兩上,已然睡著了,左手指頭還放在朱黑色的算盤上,嘴角彎起,口水不停的流下,還不時的喃喃兩句錢啊錢啊快到碗里來。我哭笑不得,趕緊一腳將這掉到錢堆里的死胖子踹起來。
擾人好夢是件不道德行為。
王元寶本來想發(fā)虎,但一看到是我,立刻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翻臉比翻書還快:“俺滴財神爺,俺滴童生爺,你終于來了,快快快,感受一下睡在錢上面的感覺,簡直如處云端,太美妙了。”
我鄙視道:“這點小錢就把你激動成這個樣子,那若是要租全天下三分之一的馬匹給你拖銀子,可不得樂極生悲,昏死過去?就這點出息。”
王元寶立刻兩眼放光。
而后麻利的抱起一堆銀子,笑瞇瞇道:“按照協(xié)議,三元樓的收入童生爺占三成,按照慣性,約莫能分得有三百兩,俺這就遣人送到府上。”
我點了點。
看了一眼窗外,午飯時間差不多,吃蝦的人已經(jīng)漸漸散去,正色道:“你愿意跟我去益州府么?”
王元寶肉疼:“可是……如今這龍蝦生意正值火熱巔峰,蝦這就維持在夏天這幾個月光景,過季了就沒了,我方才推算了一番,六七八九這四個月,單憑這龍蝦生意,我三元樓的收入能抵之前的十幾年……”
我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這青蓮鄉(xiāng),如此偏僻的一個鄉(xiāng)野小城,銀兩就算給你一人賺盡了,能有多少?眼界決定高低啊,你想想,單單一個青蓮鄉(xiāng)一日入千金,若是去了益州府呢,再遠一點去了京城了,再遠一點,若是全唐各縣郡都有三元樓的分號呢?”
“王元寶,我記得初次相逢之時,你跟我說過你的理想,要做便要做那大唐第一商,終有一日,要使家中的綾羅綢緞裹滿整座南山之樹尚且有余,對嗎?”
王元寶有些心虛的點了點頭。
“井底之蛙焉知天之高海之闊?要想成功,就不該呆在青蓮這種鄉(xiāng)野小郡荒唐了時間,只要按我計劃行事,我保證,不出三年,三元樓就能成為全唐第一樓。當(dāng)然凡事皆有風(fēng)險,我去了益州府,面對的洪水猛獸不知幾凡,隨時隨地可能有生命危險,你自己掂量掂量,若是怕了,我也不攔阻。”
王元寶很激動,一個勁兒的抹著眼睛,眼淚都快流下來了,我不由好笑,這死胖子,若擱現(xiàn)代,肯定能拿金像獎,其演技一點也不比肥貓鄭則仕差啊,可是我左看右看,又覺得王元寶不像是演的,于是問道:“至于么?”
王元寶吸溜了一下,穩(wěn)住情緒道:“雖然之前俺諸多豪言壯語,但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終歸是最低,君不見之前那悅來客棧劉掌柜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可還不是被你這個童生頭名,三言兩語就收拾得服服帖帖,生意更是江河直下,我一直想著為商人爭一口氣,但是,始終覺得這口氣就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挺難受的,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啊,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我的貴人,是天老爺派來實現(xiàn)我的理想的指路明燈,經(jīng)過今天的龍蝦盛宴,我更是堅定了這一點。”
王元寶握著拳頭,張開雙臂,作勢就要來一個大熊抱樹。
我往左邊書柜位置一閃,很輕松就避了過去,否則,被這兩百斤往上的肉給整一下,全身骨骼還不得散架?
“俺跟你走,天涯海角!永不后悔!”
王元寶又道:“那鄉(xiāng)里的三元樓還開嗎?”
我道:“三元樓的事就交給你爹爹打理,龍蝦供應(yīng)暫時停止,對外就說想吃蝦就得來益州府,喂,王元寶,瞧你那模樣,是不相信這青蓮鄉(xiāng)的人,為了吃幾只蝦會花幾日時間特意跑到益州去,告訴你吧,吃貨是種奇怪的群體,不能以常理度之。在此之前,你相信這漁人都嫌棄如掃把星的蝦,能給你帶來日進斗金的神話嗎?”
看著王元寶面色漸漸舒展開來,我說道:“悅來客棧氣數(shù)已盡,這三元樓的收益,足夠二老錦衣玉食安享晚年了,之前叫你找畫師描繪出今日食客吃蝦的畫面,都做好了吧,記得去益州時帶上,你去準(zhǔn)備一下吧,三天后就要啟程去府文院了……”
我話還未完,外面狂風(fēng)大作,吹得松木格子窗戶啪啪啪作響。
緊跟著便響起了一個炸雷。
一個干瘦男子慌慌張張的跑了上來,驚道:“不好了,李老爺。”
王元寶訓(xùn)斥道:“俺平日是如何訓(xùn)練你們的,作為三元樓的人遇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tǒng)?”
干瘦男子說:“王掌柜,小的不是三元樓人士,而是悅來客棧跑堂的”
王元寶皺眉道:“悅來客棧?難道你不知道俺跟那姓劉的勢同水火?膽跑俺的地盤大呼小叫……”
“啟稟秀才老爺,小的奉劉掌柜的命令,密切注視著那徐青農(nóng)的一舉一動,就在不久之前,看到他帶著一個提著一把足有二十斤重的金絲大環(huán)刀的刀客,去何家抓走了楊玉環(huán),往青蠻山方向去了!”
王元寶聞言啪嗒一聲,手中捧的大把銀子嘩啦啦的掉落一地,二話沒說,咚咚咚咚的跑了下去,那圓球似的體格居然敏捷性奇高,奔跑如風(fēng),不一會兒便提著一把菜刀,殺氣騰騰的上來,拉起我就作勢要沖出去。
我不慌不忙的喝住他,而后面面俱到給他講了我詳細對付計劃,王元寶聽著聽著,眉頭都快拎成一股繩了,將信將疑道:“這樣對付那金刀客和徐青農(nóng),真的可行嗎?”
“別廢話,趕緊去,記住,我在那頭頂多只能撐半個時辰,所以你那邊越快越好,只要按我的計劃行事,今日,我李白就要將那行走在陽間的活閻羅,送到陰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