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三夫人之后,我的整個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伺候三小姐的時候頻頻出錯,就連綠衣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阿靜,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還老出錯,你要再這樣下去,小心小姐一個不順心,又重重處罰你!”綠衣偷偷將我拉到院子的一角,一半氣惱,一半擔(dān)憂道。
“阿綠,我倒是寧愿她罰我……”聽著綠衣的話,我一雙空洞無聲的眼睛眨了眨,聲音有些凄涼。
“阿靜,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臉色看上去這么不好???”綠衣說著,便伸手貼上我的額頭,一會兒之后,自言自語道:
“不燙啊,沒發(fā)燒啊……”
“阿綠……”我突然將綠衣的手抓在手心中:
“我……”
瞧著綠衣滿臉疑惑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剛想要說出來,腦海中卻突然想起前面三小姐對我的警告,最終還是給咽了下去。
“……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我凄涼一笑,便轉(zhuǎn)身再次進(jìn)了屋子,去伺候三小姐了。
“這丫頭今天怎么古古怪怪的……”綠衣站在我的身后,喃喃自語道。
夜,終究還是黑了,我獨(dú)自一人坐在幽暗的長廊邊,看著此刻似被黑紗籠罩的聽水閣,心中升起千萬愁緒,在這個看似寧靜的大院子里面,其實暗波涌動,一刻都不曾停止過。
長廊上掛著的大紅燈籠搖隨著寒冷北風(fēng)擺不定,里面的光亮也在黑暗中忽閃忽閃,好似預(yù)示著危機(jī)四伏的前方。
“母親,我已經(jīng)涂上黑素膏了,為什么還是沒有避免開這些禍?zhǔn)拢?rdquo;
撫上我那一張涂著黑素膏的臉,一滴、兩滴、三滴……晶瑩的淚水慢慢從眼眶中掉落,砸在地面上,飛濺出細(xì)小的水花。
猶記得我剛要去相府當(dāng)差時,母親一雙蒼白的雙手撫過我的臉龐,哪怕那個時候她的聲音已經(jīng)啞到不行了,可依舊堅持對我說完了話。
“靜婉,千萬別讓大宅院里的榮華富貴迷了眼,也千萬別讓自己攪合到那些斗爭中,更千萬不能同主子發(fā)生任何的情愫。”
母親,您的三個千萬,如今靜婉怕是做不到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到這個地步,為什么我本一個簡單丫鬟,要被卷入如此復(fù)雜的事情中去。
匆匆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打斷了我的思緒,接著,就聽到一個陌生丫鬟的聲音:
“你就是陳靜婉吧,管家讓你準(zhǔn)備一下,待會兒便會有人來帶你過去了!”說完,那丫頭便將一個托盤塞到了我的手里:
“這是王爺最愛吃的點心,進(jìn)了那書房,你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吧。”
“知道,謝謝姐姐了。”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趕緊伸手接過托盤,聲音有些哽咽道。
那丫鬟走的時候,有些疑惑的多看了我兩眼,對于他們來說,即將發(fā)生的事情那就是所謂的幸運(yùn)眷顧,她或許根本想不通我為什么會哭。
又在寒風(fēng)中吹了一會兒,終于一個提著紅色燈籠,小廝模樣的少年走了過來,語氣略帶生硬道:
“陳姑娘,跟我來吧。”
“有勞了。”我輕點了一下頭,端起托盤,便跟著他走了。
“陳姑娘客氣了,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小廝一邊說,一邊走到我的前頭,為我點著燈籠照路:
“奉命?你是奉了誰的命?。?rdquo;
我只知道三夫人今兒來王府一趟,為三小姐辦妥了很多事情,可我并不知道她打通的關(guān)系到底是王府的哪一層。
“自然是奉了管家之命啊!”小廝聽著我的話,古怪的瞧了我一眼:
“您不知道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實話說話道:
“我只是個聽命行事的丫鬟,哪里知道這其中的歪歪腸子。”
許是聽出了我聲音中的無奈,小廝微微一頓后,小心翼翼問道:
“今天這件事情你不是很愿意嗎?”
我自然知道他說的這件事情指的是什么,抬頭看了一眼烏黑黑的天空,幽幽開口道:
“愿不愿意,都已經(jīng)在這條路上了。”
“你倒是個王府中少有的!”
小廝聽著我這話,原本朝前走的身體突然往后轉(zhuǎn)了過來,接著,又拿燈籠照了一下我的臉,實話實說道:
“側(cè)王妃身旁的丫鬟都是這么姿色平庸嗎?”說完又好似意識到了自己言語中的無禮,繼續(xù)解釋道:
“我聽公公說,側(cè)王妃是恐自己在王府中不受寵才打算扶你上位的,可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艷女人,就憑你這樣的姿容,恐怕就是今晚上被寵幸了,也不會入王爺?shù)难邸?rdquo;
若是入不了,倒也算是幸運(yùn)的,當(dāng)然,我沒有將這句話同那小廝說。
許是我前面的一番話讓那小廝覺得我與那些向往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不同,他同我的談話倒是挺多的。
他告訴我,在這王府中,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那就是誰想要爬上拓跋傲風(fēng)的床,便可以通過管家這一關(guān),幫她們達(dá)成接近王爺?shù)哪康?,不過,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個人造化了。
“好了,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聽著小廝的話,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jīng)到了王爺?shù)臅块T口。
“放心,今晚上管家已經(jīng)吩咐過了,除了你,不會再有人接近這里了,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吧。”那小廝說完,便提著燈籠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最終,只能回頭瞧著那間燈火通明的房間,邁著仿佛注了鉛的雙腳走到書房門口。
左手端著東西,右手則顫抖著靠近那書房門,可卻遲遲敲不下去,剛剛那小廝說,今晚上這書房是不會有人來打擾的,所以也就意味著這附近是不會有人出現(xiàn)的。
我突然腦海中一道亮光閃過,沒有人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就連三小姐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夜書房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所以,哪怕我在這門口守上一夜,他們也不會知道的。
這么一想,原本顫抖的右手立馬就放下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也漸漸地平息了,我為我自己的聰明想法而感覺到愉悅。
可就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的耳邊突然想起白天三夫人悄聲對我說的話:
“靜婉,讓你伺候王爺那是夫人同三小姐看得起你,若是你今晚上不能夠完成這件事情,那我便讓你的好姐妹綠衣去,我想,總會有個人能夠幫到我的女兒的。”
綠衣!不,我不能讓綠衣也同我一樣,賠上一輩子,陷入這種勾心斗角的事情中!
三夫人的聲音就如兜頭的一盆冷水,直接將我澆的透心涼,轉(zhuǎn)身的腳步也停滯了,原本已經(jīng)打算離開的身體再次僵硬的轉(zhuǎn)了過來。
看著面前通亮的房間,我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反正,在假山后面,我已經(jīng)遭過那罪了,我深呼吸告訴自己:如今,就當(dāng)自己再被那兇狠的狗兒咬了一次罷!
正當(dāng)我鼓起勇氣敲門時,里面突然傳來拓跋傲風(fēng)十分清冷的聲音:
“外面誰?”
“王爺,奴婢是奉側(cè)王妃的命令,前來給您送些點心。”我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聲音,說話時,也盡量聽不出任何的緊張。
可我的話說完,許久里面都沒有傳來一絲聲響,就當(dāng)我以為拓跋傲風(fēng)根本不想同側(cè)王妃有一絲關(guān)聯(lián)而露出僥幸心理時,里面男人的聲音再次想起:
“進(jìn)來吧!”
拓跋傲風(fēng)的書房內(nèi),炭火燒的旺旺的,我一進(jìn)門,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和,不僅如此,鼻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將東西放桌子上吧。”拓跋傲風(fēng)見送點心的人是我,英俊的臉上倒是有些意外的表情,不過他的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感情。
“是。”
我輕輕點了點頭,便將托盤放在了書桌上,卻剛好瞥見右上角的紫檀座的香爐,里面正焚著香料,我微微吸了一口,只覺得那慵軟的氣味中帶著一股我從未聞過的媚香。
放了好了東西,我便站在了書桌旁邊,一顆心咚咚咚的就跟打著鑼鼓一般,正思忖著該怎么開口,拓跋傲風(fēng)倒是先我道:
“還站著做什么,出去!”
“……”
一聽他叫我出去,我的心中其實是喜悅的,可一想到三小姐交代的事情,還有活潑可愛的綠衣,我邁開的步伐又縮了回來。
瞧著拓跋傲風(fēng)正在寫字,我靈機(jī)一動,便走到他的跟前,輕聲道:
“王爺,這硯臺里的墨不多了,奴婢幫您研墨吧!”
拓跋傲風(fēng)聽著我的話,有些不悅的看了我一眼,但確見里面墨水不多,最終倒也是同意了。
于是,我便高興的拿起硯石,又往里面倒了一些水,輕輕的墨了起來,拓跋傲風(fēng)瞧著我熟練的動作,有些意外的問道:
“以前做過?”
“會王爺?shù)脑?,奴婢以前在相府,伺候過大少爺……”
后面的話我突然就卡住了,提及那個男人,我的心不自覺的又是一疼,如果他知道,我如今正幫著別人研磨,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在書房內(nèi)呆了一會兒之后,便覺得渾身有些燥熱,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xì)細(xì)的汗水,我用手做扇子,扇了一下,又覺得喉間有些渴,再看拓跋傲風(fēng),他的臉上也開始出現(xiàn)不正常的紅暈,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頓時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