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奶奶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為難了,望了望還有點兒遠(yuǎn)的街道,最后還是說道,“具體的事兒我也不清楚,聽大哥說,張軒那孩子像是惹了什么臟東西,打回到村兒里就神經(jīng)兮兮的,家里給安排娶了兩回老婆,這不都是還沒洞房就死了。”
“那可真是有點兒可惜了。”老道頗顯惋惜的點了點頭。
我就聽他這話不對了,可惜什么?沒洞房嗎?
那老奶奶卻沒聽出什么,而是繼續(xù)說,“可不是嘛,這娶媳婦兒得花錢,人死了平事兒也得用錢,這都折騰第三回了,再出事兒,我大哥這一家子怕是要去喝西北風(fēng)了。”
說話間,我們仨已經(jīng)進(jìn)了村子的街道,老道和老奶奶都很自覺地閉上了嘴,不再說這些有的沒的。
這村子雖大,但我也發(fā)現(xiàn),自打進(jìn)了村子,街道旁的門口左右?guī)缀醵假N著喜字,再加上這村子叫張莊,想必這村兒里十有八九都是姓張的。
一般族姓村子都不好惹,這不,進(jìn)了村兒之后,就連好事兒的老道都不亂說話了。
反正是去一家喝喜酒,我倆索性就跟著那老奶奶去主家了,張家人明顯是知道這老姑奶奶今兒回娘家,還沒到主家門口,就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年輕兒迎了過來。
那男的留著板兒寸頭,戴著一副銀框眼鏡,個頭應(yīng)該有一米八,長相實在不算斯文,但棱角分明的臉還算看得過去,見了那老奶奶,這男的臉上老遠(yuǎn)就掛了笑。
跟在他后邊的是個十八九的丫頭,梳著兩條麻花辮兒,長得一般般,皮膚也有點黑,但身材著實不錯,額,很有立體感……
這丫頭看到老奶奶,老遠(yuǎn)了就喊了一聲,“姑奶奶!”
然后笑嘻嘻的跑了過來,一把摟住了老奶奶的脖子,貌似很親熱的把腦袋放在老奶奶肩膀上蹭了蹭。
“這么大姑娘了,像什么樣子,看不到有外人在嗎?”老奶奶樂呵呵的提醒了一句,那丫頭這才站好身子,看向了我和老道。
我一時間有些發(fā)愣,老道卻是反應(yīng)極快,自我介紹道,“貧道來自清風(fēng)澗玄門宗,道號凡德。”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老道自報家門,不過,清風(fēng)澗是個什么鬼地方?以前沒聽說過,那個玄門宗怎么聽著有點兒像邪教?
心中雖然詫異,但我也沒表現(xiàn)出來,正琢磨著該怎么自我介紹,就見老道朝我一攤手,又說,“這位是貧道的友人,萬無忌,我們是受張老先生所邀,前來討杯喜酒喝。”
那丫頭對我倆卻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很隨意的說,“哦,我叫張玲,請你們來的‘張老先生’是我爺爺,有什么事你們?nèi)ジf吧!”
說完,張玲攙著那老奶奶就要走。
這個時候走在她后面的那年輕人才跟上來,剛巧聽到我們的對話,瞪了張玲一眼,有些責(zé)怪的說,“沒大沒小的,怎么可以跟爺爺?shù)目腿诉@么說話?”
張玲朝那人吐了一下舌頭,就攙著那老奶奶走了。
年輕人尷尬的朝老道笑了笑,這才說,“我是張軒,兩位遠(yuǎn)道而來辛苦了,先去家中喝杯水吧!”
遠(yuǎn)道而來?老道是他們從很遠(yuǎn)的地方請來的嗎?我可不覺得從我家到這里很遠(yuǎn),只是隔了一條川而已。
狐疑的瞄了老道一眼,老道卻是沒說話,而是故作高深的朝張軒微微一笑,然后跟在他身旁朝張家大院兒走了過去。
我跟在后面扛著老道的破幡子,倒像是個打雜的跟班兒,心里卻突然想起,我這人是跟老道出來了,他說讓我做助手,也沒說給我多少錢啊?回頭兒我得問問工資的事兒。
心里悻悻的想著,我已經(jīng)跟在幾人后邊兒進(jìn)了張家的大院兒。
這院子可是夠大的,而且還是前后院兒,前院兒除了中間寬敞的空道,兩側(cè)停著好幾輛收割機(jī),有收玉米的,也有收麥子的,還有兩輛拖車,和兩輛翻斗三輪子。
我一邊往里走,一邊看兩側(cè)的農(nóng)用車,再想想自己家那寒酸樣,不禁感嘆,同是農(nóng)戶,咱是窮苦農(nóng)民把地翻,人家是富貴財主把錢斂,這差別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張玲攙著那老奶奶直接去了后院,我和老道則隨張軒進(jìn)了前院的正房。
農(nóng)村的房子外屋都是廚房,這老張家雖然有錢,但也不例外,所以進(jìn)屋之后,我和老道又隨張軒拐進(jìn)了東側(cè)的里屋。
東屋的土炕上坐著一個老頭兒,這老頭兒年紀(jì)可是有些大了,須發(fā)皆白,模樣枯瘦,那樣子看上去有點兒嚇人。
見我和老道進(jìn)屋,那老頭兒急忙動了動身子,笑著說,“道長,老頭子腿腳不好使了,沒能出去迎接,失禮了失禮了。”
聽這老頭兒說話,倒像是個文化人。
老道也是急忙搖頭,擺擺手,示意老爺子不用動,這才說,“沒事,是貧道路上有些事耽誤,來晚了,讓老先生操心了。”
老道說的耽誤,估計就是耽誤在我家那邊了。
卻聽那老爺子又說,“無妨,這幾日倒也沒出什么狀況,明天就要辦喜事了,道長能及時趕來,老頭子已經(jīng)很感激了。”
一向以裝逼犯自居的老道卻突然謙虛了起來,低聲說,“老先生,恕貧道直言,這件事貧道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要看過之后再說。”
那老爺子聞言不禁嘆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張軒,說道,“是我這小孫子命苦,只求道長盡力解決,費(fèi)用不是問題,若是實在邁不過這道坎兒,只怕是又害了嫁過來的姑娘。”
老道沉默片刻,這才繼續(xù)問,“之前找先生給看過嗎?”
老爺子聞言,點頭說,“找過幾個先生,看了八字,都說是小軒八字硬,克妻。”
老道回頭看向張軒,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這才說,“他的八字貧道也測過,并非克妻之命,現(xiàn)在看來相貌也算和善,也非克妻之相,這婚事三番兩次的出事,怕是有別的原因吧?”
“不瞞道長,我們一家都覺得是那喜房有問題,自打小軒搬進(jìn)去,這孩子就有點神神叨叨的,娶了兩次媳婦兒也都是在那喜房出的事兒,就等道長來看看了。”老爺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期望。
這時,一旁的張軒卻是插嘴說,“喜房哪有什么問題?可能就是我命不好,注定這輩子沒媳婦兒,已經(jīng)害兩個姑娘平白丟了性命,還是不要再害人了,這婚事還是取消了吧!”
張軒這話一出口,我和老道均是一愣,嗯?怎么個意思?這新郎官兒根本就不想娶媳婦兒?
坐在炕上的老爺子臉色有些難看,似乎很生氣張軒說這種話,但當(dāng)著老道的面兒又不好發(fā)火兒。
這時候外屋進(jìn)來一個五十來歲的漢子,那人皮膚黝黑,體型也很是魁梧,進(jìn)屋二話不說就扇了張軒后腦勺一巴掌,嘴里罵罵咧咧的說道,“你個小兔崽子,知道老子給你張羅這門婚事廢了多少力氣嗎?你說不娶就不娶?想打光棍兒也得先把老張家的種留下!”
我和老道都被這人嚇了一跳,張軒明顯也很怕這人,即使被扇了一巴掌,也沒敢反抗,只是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那漢子狠狠的瞪了張軒一眼,這才看向我和老道,有些目中無人的說道,“你倆就是我爹找來的先生?。窟@婚事明兒就辦了,既然來了,咱就別在這兒廢話了,那喜房要看趕緊看,看完拉倒!”
“強(qiáng)子!孟道長是有真本事的,你說話客氣的點兒!”炕上的老爺子立刻提醒了一句。
那漢子卻是白了老爺子一眼,根本就沒把老爺子的話當(dāng)回事兒,自個兒先轉(zhuǎn)身出去了。
很明顯,剛才那個漢子是張軒的父親,這老爺子的兒子,不過從他的態(tài)度上看,似乎他對我和老道沒什么好感。
雖然老道是老爺子請來的,可明顯這個家里說話做主的還是張強(qiáng)。
待張強(qiáng)出去,老道也只能尷尬的朝那老爺子笑了笑,三兩句告辭,我倆也就跟著一起出了屋子。
張強(qiáng)并沒有走遠(yuǎn),就在院子里等我們,等我倆和張軒出來,這才一臉不耐煩的繼續(xù)朝大門口走過去,似乎是讓我們自覺點兒跟上,別耽誤他的時間。
這個張家在張莊似乎很有地位,一副有財有勢的土財主樣兒,我們隨張強(qiáng)出了院子,一路上無論年齡大小,遇到的人都會跟他叫聲強(qiáng)哥,或者強(qiáng)叔什么的,就連一些上了年紀(jì)的看到張強(qiáng)也是會主動點頭示好。
張強(qiáng)對這些人卻都是愛答不理的,只是徑直把我們帶到了張軒的喜房。
原本那老爺子說一直出事可能是喜房有問題的時候,我還奇怪過,張家這么有錢,喜房有問題再蓋一處新房不就行了嘛?那也總比一直換媳婦兒的強(qiáng),人沒娶到,賠了錢又壞了名聲。
可當(dāng)我真的看到張軒的喜房的時候,心里那一絲疑惑瞬間蕩然無存了,更多的則變成羨慕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