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
盒子在河邊丟失的那天父親確實在場,他確實有藏盒子的機會。
而且父親也有機會接觸大伯家的二爺爺,用二爺爺來做第一個試驗品。
之后又給大伯和二哥看了那個盒子,然后便是在我眼前演一場戲,尤其是飯桌上二哥被鬼抓,出現(xiàn)短暫清醒的時候,老道問誰給他看過盒子,那個時候父親掀了桌子,打斷了老道的話。
再之后,他又假裝自己不小心看到了盒子里的東西,還故意拿到手里看。
一方面是為了保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會猝不及防的看到那個東西,被鬼盯上,另一方面也是借尸毒的事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也難怪他中了尸毒,家里偏巧就有拔毒用的糯米,想來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這樣也可以說通,為什么剛才那女鬼寧愿冒險殺我,也沒有對父親出手,因為白天父親雖然拿著那只斷手,但他是背對著我和老道的,很可能那個時候他是閉著眼的,雖然染了尸毒,但他根本就沒有看過盒子里的東西。
而他之所以說盒子里的東西是塊木頭,估計是聽萬毅或者良子哥說的,老道的懷疑沒錯,除了萬毅和良子哥,確實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個盒子的存在,那個人就是父親。
家里進鬼那晚,大黑狗應該也是父親殺的。
至于他懂不懂這些神神鬼鬼的,又能不能看到鬼……
我想這些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洗脫嫌疑,畢竟我的八字會壓在一口棺材上就是父親一手安排的,我這個‘父親’似乎真的不簡單。
想想家里被嚇瘋的母親,再想想棺材里渾身是血的爺爺,我氣的牙根都咬出了血。
為什么,父親到底為什么這么做?還有大伯一家,就算不想我活著,有必要害死那么多人嗎?
悲傷和氣憤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可我看著孤零零躺在棺材里的爺爺,心里明知道父親就是殺人兇手,卻還是沒有勇氣做什么,因為他是爺爺唯一的兒子。
也許爺爺正是知道了這些,才選擇了自殺。
后來,父親帶了族里的叔伯來抬棺材,見我臉色不太好,他還假意安慰了我兩句,我看了父親一眼,沒說話。
他們抬著棺材,將爺爺?shù)墓撞囊卜诺搅舜蟛业撵`棚里,大娘得了癔癥,死活不承認大伯和自己的兒子死了,自然也別指望她再操辦喪事,于是父親站出來擔下了這次的喪葬費。
我跟他們一起去了靈棚,安放好爺爺?shù)墓撞闹?,便留下守靈了,族里那些叔伯依舊忌憚的很,所以幫完手就都紛紛走了,父親還要回去照顧母親,也沒有久留。
我在香爐里給爺爺加了炷香,心里還是很難受,這時老道慢悠悠的走進了靈棚,而他的手上已經(jīng)不見了那只盒子。
想到之前很有可能是父親在利用盒子殺人,我頓時心頭一緊,問老道,“那盒子呢?”
老道見我一副緊張的樣子,卻故作不在意的說,“你都不想報仇了,還那么緊張盒子做什么?”
“我……”要告訴他父親的事嗎?
猶豫片刻,我還是把話憋了回去,縱使恨透了這個養(yǎng)父,爺爺都死了,我還能說什么。
見我有些語塞,老道便唉聲嘆氣的坐到了我旁邊,說道,“別緊張,我在盒子外面又下了一道封印,已經(jīng)埋了。”
聽老道這么說,我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自顧自的念叨著,“說來也怪,我記得萬毅說那只盒子以前很輕的,為什么后來那女鬼離開了盒子,盒子反而變重了呢?”
這是至今為止,我唯一想不通的事了。
聞言,老道隨口說道,“傻小子,封印沒破的時候,那盒子里就是一個世界,破了封印就好像撕開的真空袋,會隨著時間質(zhì)變,懂嗎?”
“可我記得,萬毅說的是那只斷手拿在手里的時候很輕,盒子也很輕,似乎是重新蓋上之后才變沉的。”我詫異的看著老道,覺得他那話像是在敷衍我。
老道聞言卻只是不在意的說了一句,“你個外行人懂什么。”
我不禁一愣,想想跟他抬這個杠也沒什么意義,也或許真的是我不懂,于是悻悻的閉上了嘴。
見我不說話了,老道卻又表現(xiàn)出了那種誘惑似的語氣,說道,“小兄弟,你我頗有道緣,如今家中事已了,你愿不愿隨貧道一同云游?”
老道的話讓我下意識的看向了身側(cè)躺著爺爺尸體的大棺材,心中一陣悵然若失。
家中事已了?
是啊,這個家里爺爺已經(jīng)死了,對我來說還有什么呢?
精神失常的母親?巴不得我早死的養(yǎng)父?
可就算我躲了又怎樣?還有鬼媳婦兒,要命的四年之期僅剩一年,那并不是離開就能解決的。
而且,這個老道的本性實在很難琢磨,看不出是好是壞,我至今為止甚至還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來這個村子?真的只是巧合嗎?
見我沒有說話,老道倒也沒急著追問,而是偎偎身子靠在靈棚的棚柱上,不一會兒便傳出了輕微的鼾聲。
心里有事,我守在靈棚里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一亮,父親便找了族里的叔伯來商量,說是良子哥的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想當天下午就出殯,連同大伯一家和爺爺?shù)墓撞囊黄鹣略帷?/p>
叔伯們都怕再出意外,所以沒人反對,只有我覺得這樣不合適,畢竟爺爺才死一晚,而且他身上都是血,連身干凈衣服都沒有,這樣匆匆下葬根本就說不過去。
可當著那些叔伯的面,我總要給父親留面子,直到那些叔伯都離開去忙活吊唁發(fā)喪的事,我這才把父親叫到一邊,說,“爺爺昨晚才死,停靈不到三天,不能下葬。”
“人長大了,翅膀都硬了,他是我爹,我說埋就埋,有你什么事?”父親的語氣很是冷淡。
我被他三兩句頂?shù)挠行┌l(fā)愣,這時一旁的老道也湊過來說,“按照發(fā)喪習俗,理應停靈三日,供親友吊唁,尤其是靈前的長明燈,那是亡靈回家的引路燈,至少要點兩晚才行。”
見老道也上來阻撓,父親瞬間皺眉,反感的瞪了老道一眼,然后看向我,罵了一句,“狗拿耗子!”
說完,父親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氣的腦子一陣發(fā)脹,正要追上去跟他理論,實在不行,我也得揍他一頓,是我養(yǎng)父怎么了?他就是我親爹,也不能這樣對爺爺!
見我火氣噌噌直冒,露胳膊卷袖子的就要去追父親,老道卻是伸手攔了我一把,微微搖頭,做了個息事寧人的表情,說,“算了,我想有些事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嗯?老道這話是什么意思?恍然間,我突然想到了養(yǎng)父昨晚去見的那個神秘人,難道這是那人的主意?
我詫異的看向老道,老道卻是嘆氣,也出了靈棚。
左右攔不住,爺爺?shù)膯适伦詈筮€是這樣倉促的辦了。
萬家的祖墳里,除了爺爺和二爺爺?shù)膲炇欠碌?,一下子多了四個新墳頭兒,然而這天送殯的人卻少的可憐,埋完棺材之后,很快就三三兩兩的走的沒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好看,見我沒走,父親也沒好急著回家,直到人都走光了,他這才轉(zhuǎn)身往墳地外走,嘴里很是反感的罵了一句,“喪門星玩意兒,一個野種,在這兒裝什么孝子……”
他的話聽在我耳朵里清晰無比,也異常刺耳,盡管我已經(jīng)盡量在忍耐,但還是沒有壓住心頭的怒火,三兩步追過去,一把揪住了父親的后衣領,用力一扯,直接把他拽了個跟頭。
父親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動手,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一想到大伯一家的死,想到爺爺?shù)乃?,想到瘋掉的母親和癔癥的大娘,我就失去了理智,內(nèi)心深處的怨恨一下子都涌了出來。
“我是喪門星,我是野種,有什么事你沖著我來,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做什么!”不給父親反應的機會,我一腳踹在了他小肚子上,又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指責道,“你知不知道,爺爺本來不用死的,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父親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憤怒的看著我,卻意外的沒有還手,而是緩了兩口氣,冷漠的說,“他死,是因為他傻,他該死。我也從來沒傷害過什么無辜的人,你沒有證據(jù),就不要胡說八道!”
沉聲說著,父親一把揮開了我的手,就要起身。
他的話卻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引爆了我心底所有的憤怒,悲憤與不甘,讓我直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該死的是他才對,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他卻還可以這樣沒人性的活著?
就在我失去理智的一瞬間,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抬頭一看,是老道,老道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他只是手上稍一用力,就捏的我不得不松開了養(yǎng)父的脖子。
養(yǎng)父趁機滾到了一旁,我還想沖上去,卻被老道拉到了另一邊。
這瞬間,養(yǎng)父已經(jīng)從地上爬了起來,但他沒有跟我計較,而是轉(zhuǎn)身走了。
“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你真當自己做的那些‘好事’沒人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也會付出代價!”
我沖著養(yǎng)父的背影大吼,瞬間的氣血上涌讓我的腦袋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