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陰之前,痳五跟我說:“等我算上一卦,問問吉兇禍福。”
我聽他說的玄乎,半信半疑道:“算卦?這事兒準(zhǔn)么?”
痳五瞪了我一眼,不悅道:“用人不疑!小伙子我告訴你,今天要不是看在千師傅面子上,就沖你剛才這句話,我早就把你攆出去了,咱可不差你這點(diǎn)小錢!”
乖乖,看把他能的,都管要我100塊了,還說是小錢!這些錢足夠我們一家四口花上一個月了!要不是性命攸關(guān),我才不舍得如此浪費(fèi)。
痳五算卦的時候不用竹簽,也不用龜殼,和電影上演的完全不同,他是掐著手指頭算的,大拇指扣在另外四個指頭上,不停地在關(guān)節(jié)間按來按去,看上去非?;?。
趁著他算卦的時候,我把千禧才拉到門外去,小聲問他:“這家伙到底行不行?看上去就跟騙子似的。”
千禧才說:“他是有真本事的,一定行。”
我撇撇嘴,“好吧,看在您的面子上,信他一回。”
我和千禧才交談的時候,街對面走過來一個小青年,留著一頭長發(fā),遠(yuǎn)遠(yuǎn)喊道:“千叔叔,您怎么來了?千雪沒來么?”
我扭過頭去一看,發(fā)現(xiàn)那人長得比較俊朗,大概比我還要好看,讓我忍不住有些嫉妒,小聲跟千禧才嘟囔道:“那人是誰?干嘛跟您打聽山楂?我看他留著一頭長發(fā),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反正,不管他是不是好東西,只要惦記著千雪,我統(tǒng)統(tǒng)認(rèn)為,全都是壞蛋。
千禧才說:“他是痳五的外甥,名字叫鄒建華。別看他留著長發(fā),其實(shí)為人不壞。他是藝術(shù)生,就讀于縣城一中,很有前途的。”
千禧才越是這么說,我越是吃飛醋,恨不得跟鄒建華打上一架才好。鄒建華大概也看不慣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你是誰?。磕睦飦淼耐涟??”
我正想跟他打一架出氣,當(dāng)然不甘示弱,心里暗罵一句“你媽”,悶頭往前沖。在我們李家莊,打架之前不流行吵架,如果一味的唧唧歪歪,肯定被人家瞧不起??墒沁@一架沒打成。
不等我沖上去,看起來比我還要壯實(shí)的鄒建華撒丫子就跑,一眨眼就沒影了,隱隱約約丟下一句:“君子動口不動手”,聽的不是很真切。
痳五笑著走出來,樂道:“建華吃癟了?哈哈,真好玩。”
我撓撓頭,不忿道:“你外甥說話太毒,一上來就鄙視我,這怎么能行。”
痳五打著哈哈說:“小孩子瞎胡鬧,不要當(dāng)真。好了,你跟我進(jìn)來吧。”
我感覺他要走陰了,忍不住有些緊張。
痳五笑著跟我說:“不要緊張,走陰非常簡單,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玄。本來,我把建華喊過來,讓他替我看門,省的被人打擾。結(jié)果你把他嚇跑了,只好委屈你親自為我看門。”
我問他:“您想讓我怎么做?”
痳五說:“一會兒我作法的時候,你守在喪葬鋪門口,不管聽到什么動靜、見到什么怪事兒,千萬不要吭聲,直到我喊你為止。”
我感覺這件事情并不難做,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痳五讓我把戒指摘下來遞給他,拿著戒指念念有詞。
他念的并不快,發(fā)音卻很怪,我和千禧才全都聽不懂。等他念完以后,躺在鋪?zhàn)永镂ㄒ灰粡埿∧敬采希吐曊f:“行了,你們出去等著吧。”
難道這就是走陰?簡直太簡單了。
千禧才怕我多嘴,趕緊把我拽出去,小聲說:“橙子,輪到你做事了!待會兒你千萬記住,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一定不要出聲,否則,不僅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痳五。”
我聽他說的嚴(yán)重,不敢怠慢,按照千禧才的吩咐,坐在門檻上緊張兮兮的觀察四周。
千禧才坐在我身邊,看上去很輕松的樣子。受他感染,我慢慢的放松下來,不再像從前那么緊張。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有一股涼風(fēng)吹起來,圍著我來回盤旋,看樣子想要沖進(jìn)屋里去。可是它又越不過我,只能圍著我打轉(zhuǎn)。
我有些害怕,咬著嘴唇看向千禧才,結(jié)果他早就閉上了眼睛,看樣子好像睡著了。我沒有辦法從他哪里獲得任何信息,只能硬扛著,假裝沒看到那股陰風(fēng)。
可是它越刮越厲害,已經(jīng)把門口的垃圾刮起來,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如此一來,我就有些忍耐不住,生怕那陰風(fēng)傷害到我,更怕它喚醒我體內(nèi)邪物,坐在門檻上一個勁兒的打哆嗦。
那股陰風(fēng)大概知道我害怕了,鬧騰的更加厲害,甚至把一張?zhí)梢味即祫恿?,在我身邊不停的晃啊晃的?/p>
當(dāng)我鼓足了勇氣往躺椅上看的時候,竟然看到躺椅的帆布椅面凹陷下去,好像有人躺在上面一般。關(guān)鍵是,椅子上一個人都沒有!
躺在上面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東西?我越想越害怕,差點(diǎn)喊出聲來!幸好千禧才反應(yīng)很快,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我面前,及時捂住我嘴巴,好歹沒讓我喊出聲來。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陰風(fēng)終于消失了,躺在椅子上“那位”也不見了,我也嚇毀了,縮在門檻上滿腦子漿糊。
此時聽痳五說:“進(jìn)來吧。”
我想要站起身來,身體卻不聽指揮,只能讓千禧才把我扶起來。和我遭遇的邪物相比,我感覺剛才那股陰風(fēng)才更加可怕。
害我的邪物好歹有一個源頭,那股陰風(fēng)卻...來的莫名其妙,看不見、摸不著,竟然能干擾到周圍事物,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進(jìn)到屋里的時候,痳五跟我說:“剛才把你嚇壞了吧?”
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打哆嗦,當(dāng)然嚇壞了,想要回答時,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痳五笑著解釋:“走陰的時候很容易招惹到臟東西,那點(diǎn)兒陰風(fēng)不算啥,何必嚇成這幅模樣?”
痳五見慣了大場面,當(dāng)然不害怕,我就不行。除了在千禧才家里遭遇過一次邪物以外,并沒有經(jīng)受過類似的考驗(yàn),很久以后才平靜下來。
痳五不著急,等我完全平靜以后才說:“這個戒指的確是你奶奶的,可是你奶奶過世以后魂魄不全,記不住生前的事情,這一趟走陰收獲不大。”
我聽得云里霧里,詫異道:“您見過我奶奶魂魄?”
痳五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我干的就是走陰這一行,如果我見不到死者魂魄,算什么走陰人?”
“那...”我鼓足了勇氣問道:“她長的什么樣?”
我奶奶去的太早,爺爺又不肯照相,就連我父親都不知道奶奶長成啥樣。既然痳五見過我奶奶魂魄,我想跟他印證一下,棺木里那具遺骸面容到底是不是我奶奶本人。
聽我父親說,奶奶死于亂兵之手,臨死之前沒少遭罪,以至于我爺爺放她入棺的時候,神智錯亂,頗有些不清不楚。如果說,出現(xiàn)在棺木里的遺骸不是我奶奶本人,那可就太悲劇了!
答案很快給出,卻也迷迷糊糊。痳五說:“魂魄上記不住生前面容,只能記住她去世之前的那一刻。坦白來說,你奶奶的確是死于兵災(zāi),當(dāng)時那副場景不說也罷。”
聽他如此說,我心里十分難受,可憐我奶奶生在亂世,后來死于亂兵,去世以后還得遭受邪物侵?jǐn)_,真是太讓人郁悶了。
但是不管怎么說,逝者已去,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沒有理由繼續(xù)遭受邪物侵害,必須想辦法找出一條生路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在棺木里看到的鮮活面容到底是誰?是不是那個邪物鼓搗出來迷惑我的?;蛘哒f,棺木里那位壓根就不是我奶奶,根本就是個邪物!
如果真是那樣,問題就大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