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蓉在蘇長笙這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換到東哥這邊了。

東哥他們住在一個單獨的大宮院里，穆蓉到時，宮院里的小花園內有個戲臺子，說東哥請了個戲班子給她看。

穆蓉進門后，就見東哥親熱地拉著她小手去看戲，還不時拿出些糕點水果給她吃。

一整天下來，東哥就沒離開過穆蓉半步。

“蓉兒，多吃點菜！”給她夾菜；

“蓉兒，你看，這好玩嗎？”給她新奇的玩意；

“蓉兒，來沐浴啦。”幫她洗澡；

“蓉兒，我們今晚一塊睡！”晚上還睡同一個被窩。

“蓉兒蓉兒”，穆蓉一天下來，耳朵都快長繭子了，偷偷看了東哥一眼，這只狐貍精還算勤快，就是有點太煩人了。

兩天比試結束后，穆蓉被她親愛的皇奶奶問：“蓉兒啊，你喜歡和誰待在一塊？”說著，給她指了指蘇長笙和東哥。

蘇長笙此時也是剛睡醒沒多久，整個人還帶著點慵懶的神色，見穆蓉面無表情的看向她，對她溫和的笑笑。

穆蓉又看向東哥，東哥今日還是一身紅裝，手上拿了個頂好看的布娃娃，沖著她揮揮。

又轉頭瞧穆晟奕，但穆晟奕卻正差人去拿披風。

穆蓉有點不高興，怎么爹爹都不看自己。

前天出門前，娘親就吩咐說，今日一定不能選懶狐貍。但她兩只狐貍都不喜歡，一只不理她，一只雖然給她好多好東西，但都是打著搶她爹爹的主意。

娘親怎么會幫著勤快狐貍？

穆蓉想不明白，但卻很聽話，待太后又一次出聲問她時，她指著東哥說：“她陪我玩。”

短短的一句話，令殿上眾人神色各異。

東哥他們自然是高興萬分，帶著一臉得意狠狠的瞥了蘇長笙一眼。

太后和皇上倒是頗為失望，但也沒說什么，畢竟小孩子家家，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誰陪玩就喜歡誰，很正常。

穆晟奕半是奇怪半是傷心，明明昨晚已經(jīng)囑咐雪姬教蓉兒如何回話的了，怎么今日就還是不對呢？另外就是，他對蓉兒不喜歡蘇長笙有點傷心。蘇長笙已經(jīng)是他夫人了，也就是蓉兒的母親了，要是蓉兒真心不喜歡她，那日后她們二人要如何相處？

殿上最奇怪的人就是蘇長笙了，她聽到蓉兒的回答，像沒事人一般，不僅對東哥的蔑視、太后皇上的安慰、穆晟奕的失望毫無反應，甚至還笑瞇瞇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做得對”。

穆晟奕離她很近，聽到了，更加奇怪于她的反應，怎么輸了還那么高興？

難道蘇長笙也不喜歡蓉兒？

她們二人彼此都不喜歡對方，那夾在中間的自己要如何自處？

穆晟奕很是苦惱！

兩日的比試結束了，結果也出來了，蘇長笙和東哥二人皆是一勝一負，目前平手，第三場比試是關鍵。

穆晟奕和蘇長笙也終于可以離宮回府，再次坐上來時的那輛馬車，晃悠悠地回兩人的家。

“抱歉，是我失策。”穆晟奕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唔？”蘇長笙不解，好端端怎么說對不起了？

此時車廂里只有他們二人，穆蓉讓穆楓抱著去騎大馬了。

“明明今日這場是最容易獲勝的，卻還是大意失敗了。”是他沒有提前打點好通好氣。

“啊，你說這個呀，”蘇長笙不甚在意，“本來就料到會輸?shù)?，沒什么關系。”

“你早就知道了？”穆晟奕問。

“是啊，蓉兒本來就不喜歡我，所以今日的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

穆晟奕無奈的笑，“虧我昨天還特地讓雪姬教她怎么說話，誰知還是這樣，小孩子脾氣。”

“你還教她了？”蘇長笙詫異，“那蓉兒更得跟你唱反調了。你越是幫我，她越是不喜歡我。”

“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了，”原來辦了件錯事，“那你呢，你喜歡蓉兒嗎？”穆晟奕小心翼翼地留意著蘇長笙的神情，問了個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煩惱的問題。

蘇長笙低頭想想，“老實話，不喜歡也不討厭，只是把她當成別人家的孩子。”

穆晟奕不知該對她的誠實感到高興還是傷心，“你是她母親，”即便是名義上的，即便是他們還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

“她又不是我生的。”蘇長笙提醒他這個事實。

“但她是你夫君的孩子。”穆晟奕正色道，“你不是應該愛屋及烏嗎？”

“我們之間，不是那種關系。”

冷不防的，穆晟奕所有的憂慮都被她一句話打散了，是啊，他們現(xiàn)在算什么，他能以什么身份來要求蘇長笙愛屋及烏，現(xiàn)在，蘇長笙愛不愛他這個屋都不知道。

穆晟奕落寞的笑著。

原本兩人之間溫暖和煦的小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又陷入了相顧無言的安靜里。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蘇長笙突然開口說。

穆晟奕放下捂著雙眼的手，轉頭看她，不知她為什么突然說起自己。

“阿爹的姨娘對我不是很親近，”蘇長笙慢悠悠的說著，“很小的時候，我也曾經(jīng)奢望過林姨能如母親般疼愛我，后來漸漸大了，反而有點感謝她之前對我的冷淡，好讓我更加珍重對母親的思念。”

“將軍，”蘇長笙對著他說，“蓉兒有母親，雪姬對她非常好，她也有父親，你也很疼愛她。我想，作為一個孩子，她不缺少父愛和母愛，她并不需要另外一個母親來分薄她對雪姬的感情。”

“再者，”蘇長笙瞥了他一眼，轉回頭說道，“我怎么說，目前也是擔著你妻子的名頭，作為跟蓉兒母親搶丈夫的女人，蓉兒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好了。”起碼沒有像小話本那樣，處處跟她做對給她小鞋穿。

穆晟奕心情有點好轉，“嗯，”她是在為蓉兒今天的表現(xiàn)說請嗎，擔心自己回去會責怪蓉兒？

所以，她還是有點喜歡蓉兒的？

穆晟奕又一次被自己的猜想高興起來。

“還有，”蘇長笙又瞪了他一眼，“你們男人別老是要求女人要愛屋及烏，女人的心眼小小的，對著自己丈夫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能做到平和相處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不能要求她們視如己出。”

“嗯，”穆晟奕笑意慢慢浮上眼底，愛吃醋的小醋壇子。

車廂內的氣氛又一次好轉起來。

穆晟奕笑著說起另一個話題，“那苦瓜，你是怎么想到的？”

“好吃嗎？”蘇長笙也順勢問，臉上又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苦得要命，要不是知道是你做的，肯定吐出來。”穆晟奕說著實話。

蘇長笙小小吐了吐舌頭，“我也知道不好吃，我不會做飯。”

“那前天是你第一次下廚？”穆晟奕驚喜于另一件事。

蘇長笙羞赫地點點頭，“不過，大部分是紅袖做的，我就想了個點子，最后把酒倒上。”

“所以，一開始你就決定了要用酒，是嗎？”

“當然，”蘇長笙慢慢把自己的預想說出，“第一場勝負的關鍵并不在于菜品是否好吃，而是在于你能不能分辨出哪個是我做的，所以，無論做什么菜，我都得想法子讓你知道，那是我的。”

“那東哥他們說用苦瓜比試時，你一臉難過，看著就要輸?shù)臉幼樱?rdquo;

“哼，裝裝樣子，讓他們暫且得意一下。你沒發(fā)現(xiàn)，先前他們有多高興，后來就多憤怒嗎？”

“原來你還會捉弄人？”穆晟奕好笑。

“他們跟我們又不是同一國的，正所謂‘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這個大將軍不會不懂吧？”蘇長笙有理有據(jù)的說道。

穆晟奕笑意更甚，開心于她把自己站在和他同一條戰(zhàn)線上，也高興于她沒有那些所謂對“敵人寬厚”的泛濫而無用的憐憫和同情心。

他越來越發(fā)現(xiàn)，在很多事情上，他和蘇長笙有著相似的想法。

“那你怎么知道，用酒，我就能認出是你做的？”穆晟奕又問。

蘇長笙又瞥了他一眼，嘴巴小小的嘟起，看著有點小生氣，“你有只狗鼻子。”

“唔？”好端端的，怎么罵起他呢？穆晟奕不解。

蘇長笙繼續(xù)說：“我記得你很討厭我身上那藥味，說即使只有一點點，離得遠遠的，也能聞道。”

穆晟奕不敢答話，他以前是說過這番混賬話。

“那酒是我親自釀的，父親以前也說過帶點藥香。你之前在家宴時喝過，你又好酒，所以我賭，你應該能分辨出那是我的酒。”

穆晟奕尷尬的摸摸鼻子，不知該說些什么。

蘇長笙抬手問問袖口，“很難聞嗎？”

“沒有！”穆晟奕立馬反駁，真的。

蘇長笙不相信，“難聞也沒辦法，我就坐在這車里，要是你受不了，就去陪蓉兒騎馬。”

穆晟奕低低地笑開，“真的沒有，聞著還寧神。”

見她還是有點小生氣，又問：“以前怕我怕得要命，怎么現(xiàn)在都敢趕我下車了？”

“我有皇上太后撐腰！”蘇長笙夸張地說，不打算說出皇上曾經(jīng)教她對付他的辦法。

穆晟奕笑聲又高了一點，糾正她說法，“你該叫皇兄和母后！”

蘇長笙輕輕哼了聲，不打算理他。

“那你明知道第二場比試會輸，怎么提議讓蓉兒參加？要是換成別的小孩，不見得會輸。”穆晟奕打算把他心中所有的疑問一次問清。

蘇長笙也好脾氣地回答，“偶爾讓對手嘗點甜頭，才能讓他們放松警覺，掉進設好的陷阱里。而且，要是第二場也贏了，那成敗就定了，還有什么看頭。”

“看頭？”要什么看頭？能贏就好！穆晟奕不懂。

但蘇長笙不打算回答他，“秘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穆晟奕也放棄了，反正十日后，他總歸會知道的，“你說，第三場比試，布泰他們會怎么做？”

“估計會照著我說的法子，找個酒家開店做生意吧。”

穆晟奕奇怪，“那你不是幫了他們？”

蘇長笙搖頭，“蒙國人逐水而居以放牧為生，論經(jīng)商的手段，遠遠不及我們大燕。要是當時我不給他們說出個法子，估計以他們的頭腦定然想不到什么賺錢的手段，穩(wěn)輸?shù)谋仍嚕麄兪遣粫獾?。所以，我看似好心地給了個法子，他們就會先入為主地去照做，自然也就會同意這比試。”

“那他們還是會能通過酒樓賺錢的，”穆晟奕還是有點不明白。

“開酒樓哪有那么容易，前期不虧錢就算好的了，再說了，”蘇長笙突然覺得，這位將軍真的沒什么掙錢的本事，“只要我能比他們多賺錢就好了！”

穆晟奕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她鄙視了一番，猶自高興的問：“你有什么法子穩(wěn)贏的？”

蘇長笙又打了個秘密的手勢，“十日后，你就知道了！”

反正，她定是穩(wěn)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