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現(xiàn)在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
屋子中間站著怒氣沖沖的穆晟奕,跪著烏壓壓的一群人,床上還躺著個無自覺的蘇長笙,真是詭異至極的新婚之夜。
穆晟奕拳頭握得緊緊的,滿屋子都能聽見他重重的呼吸聲。
如果說,他對蘇未央有的是愛慕,那他對蘇長笙有的就是厭惡。
蘇丞相除了在蘇長笙問題的處理上有點不靠譜之外,其余時間,他都是一個頂有才能的朝廷重臣,在當今皇上還未登基做太子時,就是太傅。
因為皇上的關(guān)系,年少時的穆晟奕也會在重大節(jié)慶時隨著當時的太子皇兄去丞相府拜訪。
小時候,穆晟奕每回見蘇未央,總能見到跟在她身后的蘇長笙。年長半歲的蘇長笙長得瘦瘦小小的,比蘇未央還矮了半個頭,看著倒像是妹妹。
穆晟奕對蘇長笙的印象,就是一個長得病歪歪、害羞的小姑娘,他和蘇未央玩樂時,她總是在回廊上坐著吃藥,跑不得也說不得,動不動就昏倒,整日藥罐子不離身。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難聞的藥味。
對,穆晟奕最討厭她的,就是那股子藥味。
大了之后,蘇長笙更是不出丞相府,除了破除病逝謠言時游城外,他都有好幾年沒見過她了。
只有在黑市上賭錢時,才偶爾記起,因為他也跟風賭過幾次,這個病秧子活不過幾歲。
最近一次,是今年,他掏出八千兩的銀票,是全長安城最大的賭金,他賭蘇長笙活不過十八歲。還有不到半年,就到蘇長笙十九歲的生辰,就要知道他是虧錢還是贏錢,誰知道,他今日竟然娶了這病秧子!
天啊,他竟然娶了這病秧子,娶了全黑市里打賭她什么時候死的蘇長笙!??!
忍無可忍,穆晟奕把房里能砸的東西都砸遍了,若不是管家攔著,連蘇長笙躺著的婚床他都想把連人帶床一道砸了。
等房里再無東西可砸,穆晟奕才氣沖沖出了新房,去了侍妾雪姬的小院,擺明了要落新婚夫人的顏面。
紅袖她們一直一動不動的跪著,哪怕穆晟奕砸東西的碎片偶爾打到她們身上,也不躲,此刻見穆晟奕出了新房,才松了口氣,連忙起來去照料昏迷的蘇長笙。
紅袖她雖然是丫鬟,但年長蘇長笙幾歲,從小就服侍她,對她忠心耿耿,此次嫁到將軍府,更是作為陪嫁跟了過來。若說兩人是主仆關(guān)系,倒不如說是姐妹。
見蘇長笙一動不動的躺在那,紅袖心里難受又擔心,伸出手指在她鼻下探探,見她只是呼吸微弱,才輕松幾分。幫著她換了一身寢衣,好讓她睡得舒服點。
這番折騰下,蘇長笙的小臉又白了幾分,連胭脂都掩蓋不了這病容。
哎,紅袖無奈,只能嘆氣。
話說穆晟奕這邊,從新房里出來,就去了冷落多時的侍妾雪姬那。
原本想著要和蘇未央成親,本著對她的愛慕和尊重,穆晟奕打發(fā)了好幾個侍妾,剩下的雪姬因為之前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才留了下來。
本來雪姬已經(jīng)做好了在將軍府守著她女兒孤獨終老的打算,誰知道,將軍竟然在新婚之夜拋下新娘子來她小院,她還來不及行禮問安,就被拽著上了床,當下高興得想大叫。
穆晟奕把雪姬扔上了床,隨意撕扯著她的衣服,他需要發(fā)泄,不然他怕會控制不了自己,跑去新房把人給殺了。
雪姬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但今日將軍異常勇猛,弄得她叫聲連連。
“閉嘴!”底下這女人聒噪極了,穆晟奕心煩,還沒發(fā)泄出來,就抽身而出。
“將軍!”雪姬還在興頭上,見他起身,立馬貼身過來,攀住他不讓走。
穆晟奕一股煩躁,推開她,快步出了小院。
只留下滿頭霧水的雪姬。
穆晟奕披著寢衣,在將軍府里大步的走著,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紅彤彤的大燈籠。
這燈籠提醒他今日是他成親的日子,也提醒他,他被所有人都耍了,他娶了一個病秧子,等明天,所有人都會笑話他。
“來人?。“迅锏募t燈籠都給我扯了,以后不準府里再掛紅燈籠!”穆晟奕道。
就這樣,將軍府里的眾人忙不迭的爬梯子摘燈籠,忙活了大半夜,等府里一點紅都看不到時,已經(jīng)快天亮了。
穆晟奕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進了他房間,還沒等他開口斥道,鼻子就嗅到一股味道。
是藥味!
如鷹般凌厲的眼睛立馬睜開,果然就見不遠處站著個蘇長笙。
他就說,他最討厭那股子藥味,只要一聞到,就知道蘇長笙來了。
“你來作甚?”穆晟奕起身,直視她。
蘇長笙穿著一身華麗的將軍夫人的官服,頭發(fā)梳成了婦人的發(fā)飾,配上她那張蒼白的小臉、嬌小瘦弱的身軀和畏畏縮縮的動作,顯得格格不入滑稽可笑。
蘇長笙不敢瞧他,低頭看地,吞吞吐吐的說:“成婚第二日,要進宮向太后和皇上問安。”
穆晟奕除了討厭她身上如影隨形的藥味,還討厭她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
如今見她這個樣子,心里更是厭惡幾分,“成婚?我們洞房了嗎?”
蘇長笙聞言,臉一下子通紅,倒顯得有幾分健康,“我們,我們拜過堂了,自然是成婚了。”聲音越來越小。
“抬頭看人說話!”穆晟奕高聲說道。
蘇長笙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照著他的話做,剛一抬頭,就見穆晟奕隨意坐在床上,撐起一條腿,手臂搭在上頭,最重要的是,他沒穿上衣,露出健壯的胸膛!
蘇長笙還是個沒見過多少外男的深閨女子,突然看見了“陌生”男子的身體,當下臉紅得要燒起來,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穆晟奕瞧著她的反應,覺得好笑極了,現(xiàn)在他閑來無事,不妨逗逗這個病秧子,看看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火急攻心,如昨晚那般又昏過去。
“過來!”穆晟奕命令道。
蘇長笙左看看右看看,房里只有她和穆晟奕兩人,那他自然是叫她過來。
蘇長笙不敢不聽,一步步慢慢向他走近,最后停在他床邊不到兩步的距離。
“再過來點!”穆晟奕不滿,站那么遠。
蘇長笙只好又走近了一步。
“??!”
穆晟奕突然伸手,把蘇長笙扯到了床上,翻身壓在她身上。
“剛剛害羞?”穆晟奕貼著蘇長笙的臉問,“昨晚洞房前,怎么不害羞?頂了你妹妹的名頭進我將軍府,怎么不害羞?現(xiàn)在想裝給誰看?”
蘇長笙被問得難堪,別過臉說不出話來。
穆晟奕用力掰正她小臉,“若不是你們施計,你這個快死之人能當上將軍夫人?來,說說,為什么要這樣做?”
蘇長笙紅唇微啟,像是想說話,片刻之后,又緊緊閉上了。
穆晟奕見她不語,狠狠道:“這是我給你坦白的機會,既然你不說,以后我怎么對你,就別怪我。”
蘇長笙打定主意不說話,連眼睛也閉上了。
穆晟奕恨得咬牙切齒,又暫時奈何不了她,穆晟奕起身下床,不再理會她。
“等下進宮,你也不必去。我將軍府沒你這位夫人,以后離我遠一點,你身上那股子藥味,聞著就讓人惡心。”
蘇長笙躺在床上不動,剛剛她被突然扯上床,后腦勺撞到了床,現(xiàn)在有點暈。
等她緩過來,穆晟奕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她慢慢爬下床,剛走到房門處,就見管家領著一群小丫鬟,捧著床褥香爐走來。
管家見著她也不欠身請安,連那些丫鬟也視她如無物,有個還偷笑。
蘇長笙錯愕片刻便了然了,估計穆晟奕已經(jīng)吩咐下去,不必理會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將軍夫人。
管家指揮著丫鬟把床上的被褥扔掉,房內(nèi)點香,甚至還叫來了工匠,打算把床給換了。
蘇長笙一邊走一邊抬起袖子聞聞,當真這藥味那么重?還是她已經(jīng)聞慣了,所以不察?穆晟奕那么討厭她,阿爹的計劃恐怕要徹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