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近乎瘋狂的方式反抗著,可是,在爺爺?shù)目刂葡?,我的反抗根本沒有一點作用。
“凡娃子,爺爺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疼爺爺,可是爺爺也一樣心疼你啊。孩子,別多想,爺爺真沒事,不信你看!”爺爺臉上始終帶著笑,他為了讓我輕松一些。
他緩緩地展開自己的手掌讓我看,本來爺爺?shù)淖笫直凰铋_一道口子??善婀值氖?,剛才我明明看到是非常顯眼的一道口子,而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消失了。
那么深的傷口,竟然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愈合,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爺爺他怎么做到的?
不過,即便是這樣,我也高興不起來,就憑老爹之前的反應(yīng),我也明白,爺爺這么做絕對不是啥事都沒有的。
“爺爺……”我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張嘴鼻子就酸了。
“凡娃子,別擔(dān)心,爺爺說過,沒事的!”爺爺臉上努力的擠出一點慈祥的笑,他很努力。
也就是我仔細端詳爺爺那張笑臉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爺爺?shù)淖兓敔斊呤鄽q,之前沒有一根白頭發(fā),臉上甚至少有皺紋,更不用說老年斑了。可那次,爺爺?shù)念^發(fā)全白了,現(xiàn)在眼前的爺爺,已經(jīng)有了皺紋,有了老年斑,他蒼老了許多,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沒有了往日的那種精神頭。
我想起了老爹讓我銘記在心的一句話。
“你爺爺是個偉大的人,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他都是,這永遠都不會改變!”
老爹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究竟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
我看著爺爺,爺爺讓我閉上眼睛,他要開始為我還魂!
我照做,我現(xiàn)在除了動動嘴,眨眼之外,別的地方都動不了。爺爺從挎包里拿出幾張黃符,在我手心,頭頂,手背,腳底,還有胸口上分別貼上一張。
等爺爺貼完最后一張的時候,我開始感覺眼前一片混沌。
之后,就意識就開始變得模糊。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就感覺腦袋暈暈乎乎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眼皮特別沉,口中咸咸的,有股血腥味。
我知道,那是爺爺?shù)孽r血,他用自己的鮮血為我救命。
丟在一邊的白布已經(jīng)被燒成了灰燼,我爺爺就躺在我的身邊。
可是,他沒有動靜。
這時候,我的身體已經(jīng)能動了,看到爺爺躺在我身邊的那一刻,我懵了,我甚至不敢去看爺爺他是不是還有呼吸,甚至不敢去想。
“爺爺!”我輕輕地喊了一聲。
爺爺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也沒有動靜。我伸手過去拿起爺爺?shù)氖郑麅蓚€手掌上的傷痕都已經(jīng)全部消失,可是,他的手冰涼至極。
“爺爺,爺爺!”我大喊。
爺爺聽不到,他還是沒有一點回應(yīng),我不敢去摸他的鼻息。
“爸!”我大喊一聲。
幾乎在我喊叫我老爹的那一瞬間,老爹就一腳把門給踹開沖了進來。老爹看到我爺爺躺在床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也慌了。
“爹!爹!”我老爹喊的撕心裂肺,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我哭了起來,淚水根本就忍不住。
“爹,您快醒醒啊,您不是說沒事嗎,爹……”我老爹哭了,他喊著喊著聲音都哽咽了,堂堂七尺男兒,老爹哭得一塌糊涂。
奶奶也走了進來,她的眼睛是紅的,眼眶中滿是淚水,可是她要忍著,奶奶是個要強的女人。
“明義,把你爹抬到屋里,他需要好好休息!”奶奶說道。
老爹抬頭看著我奶奶,說不出話,他蹲下來,將我老爹放在背上,背到了奶奶的屋里。我跟著過去,老爹將爺爺緩緩地放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我老爹去摸我爺爺?shù)谋窍?,而我也一直沒有看到爺爺胸膛的一起一伏。
真的是奶奶說的那樣,爺爺只是需要休息嗎?
奶奶做到床邊,拿了濕毛巾搭在了爺爺額頭上,她看著我爺爺,嘴角露出笑,眼里卻在流淚。
“明義,你過來!”奶奶擦了一把眼淚說道。
“媽,怎么了?”我老爹說。
“明義,你爹交代的你的事情可記在心里?”奶奶問道,她看著我老爹。
“媽,我記著呢!”老爹回答。
“你看看都啥時候了,孩子們該走了!”奶奶看了一眼窗外說道。
“媽,我爹他……”
“走吧,這里有你媽我照顧著,趕快送凡娃子和小薇走,再晚就來不及了!”奶奶說道。
我沖了過去,喊道:“奶奶,要走咱們一起走,我不走!”
“混賬!”奶奶在那一瞬間怒了,她一把將自己的鞋給脫了,說著就要給我來一鞋底子,可是那鞋底子到半空中卻被奶奶扔在了地上。
奶奶沒有打我,她從來都不舍得打我。
“奶奶,我要陪著爺爺,我不走!”我哭了,我當(dāng)時根本想不通,為什么不能一起走,就算爺爺昏迷,老爹可以背著他,我們一起走啊!
奶奶走過來,她將我緊緊地抱在懷里,她說道:“凡娃子,你是咱老楊家獨苗,一起走,今天晚上誰都走不了,帶著小薇走,永遠都不要再回楊家莊!”
奶奶說完一把將我推開,他沖著老爹吼道:“明義,帶他們走!”
老爹看了看我奶奶和躺在床上的爺爺,他咬了咬牙,一把拉著我朝著外邊走去。到了堂屋,老爹回頭對小薇說道:“小薇,我送你們到村口,到時候,跟著你凡哥哥走!”
小薇點頭,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剛才的一切都看在小薇的眼里,她此時此刻也一樣滿臉的淚痕。
老爹帶著我和小薇,悄悄地將我家大門開了一條縫,他朝外邊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后,沖我和小薇打了手勢,示意我們跟上去。
出門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奶奶的影子映在窗簾上,隨著油燈的光線左右搖晃著,她在擦著淚,可她的影子是那么的高大。
“凡娃子,走??!”老爹在前邊低聲喊道。
我輕聲地關(guān)好大門,跟著老爹朝村東走小路而去。
路兩邊都是一人多高的雜草,那雜草從中冷不丁的會發(fā)出嘩嘩啦啦的聲音,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路上,老爹帶著我們盡量避開有人居住的地方,盡量避開村里的大路。路很難走,但是絕不能停下來,能夠越快出村越好。
從東邊出村,要經(jīng)過戲臺子和大隊院那邊,李愛國家也就是那附近,很危險,但其他方向都是深山老林,還得從東邊出村,所以,必須繞行。往北邊繞會從那處竹林附近經(jīng)過,可能會遇到更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只能從南邊繞,順著河邊的棗樹林一直往東,再向北穿過玉米地就能出村。
這是老爹事先計算好的路線,我和小薇就一直跟在他的后邊。
一直到河邊,都沒遇到村里的人,可是沿著那村里的路一直往東走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附近出現(xiàn)了火光。
我們村在大山里,很落后,還用火把,有火光就說明有人。
看那火光還非常亮,說不那邊人還不少,我甚至能夠聽到有人在說著什么,好像在找啥東西。
老爹對我們做出個噤聲的手勢,我們一路上悄悄沿著樹林往東邊走,河水的嘩嘩聲倒是能夠掩蓋我們的動靜。
可即便是這樣,我已經(jīng)看到有幾只火把開始快速的向我們靠近,不用問,那些人肯定就是在找我們,一定是李愛國事先派人在這邊盯著的。
情況變得緊急,老爹低聲對我們說道:“凡娃,小薇,我說的路線你們記住沒有,出了玉米地一直往山外跑,到大路上,不管遇上什么車,給人家磕頭,讓人家?guī)銈冏撸牭經(jīng)]?”
我立刻點頭,問道:“爸,那您呢?”
“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動靜,老爹不能送你們出村,我在這里等著,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們快走!”老爹說道,他朝我這邊走來,將我緊緊地抱在懷里,摸了摸我的腦袋,突然,一把將我推開,他自己一個跳躍就上了棗林邊的石堰上。
見我們還不動,老爹回頭低聲嘶吼道:“快走?。?rdquo;
“爹,你咋辦?”我不敢想象老爹被他們抓到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你放心,你老爹會保護好自己,如果能夠逃掉這次劫難,爹會帶著你媽,你奶奶還有你爺爺去找你的,快走!”老爹道。
“快看,那邊有人,一定是他們,果然被李村長猜中了!”遠處傳來一個人的聲音,腳步聲變得急促,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站在石堰上的老爹。
我咬了咬牙,矮下身子,朝著東邊跑去。
到前邊跳上一個石臺階,沿著一小段土路,直接鉆入玉米地當(dāng)中。
藏在玉米地當(dāng)中,我回頭看去。老爹已經(jīng)被一群拿著火把的村民給圍到了中間。我想要沖回去,可是我一小孩子,沖出去又能怎樣?
我緊緊地握著拳頭,我恨我自己的,我恨我只是個小孩子,我恨這些村民,我更恨李愛國,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爹并沒有反抗,幾個人沖上去將我老爹摁倒在地,老爹被五花大綁起來。
他們帶著我老爹,朝大隊院的方向押去。
我咬了咬牙,拉著小薇朝著玉米地的深處跑去,穿過玉米地,一直跑,沿著山路跑上四五里就能夠到大路上,這是老爹教給我們的路線,我記在心里。
后背被玉米棒子敲得砰砰作響,就好似附近有人追趕著,我很緊張,我拉著小薇一刻都不敢停。
等我沖出玉米地的時候,心中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