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釗熠笑笑,拉住她,示意她坐下。
然后掌心攤開,手心里平躺著一個翠玉的鐲子。
他的眸底帶著一點寒涼之色,看著她笑,“當了做什么。”
甫一看見那鐲子,葚兒的心便是一顫,白了臉,輕輕抖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鐲子去看大夫這件事情,她是背著樓釗熠的,不知怎地,他卻知道了,還把鐲子贖回來,跑來問她。
默了一會兒,她吞了吞口水,有些心虛,“我……我當時就是擔心,怕真的懷不上,去找大夫看了看……沒別的想……”
她沒說完,樓釗熠就打斷她,“葚兒……”
她一呆,瞧見樓釗熠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心底便是止不住地發(fā)顫。
到底,在內(nèi)心深處,她還是怕他的。
“收好。”樓釗熠看著她淡笑,將鐲子放她手里,沒說別的。
“你……你要去哪兒?”
她拿著那鐲子,只覺得連心都是沉甸甸地有些喘不過氣,見他要出去,心下一慌,還以為他要丟下自己。
樓釗熠頓了頓,繼而笑道:“去隔壁給你燒洗澡水啊。”
葚兒臉蛋一紅,才恍然發(fā)覺自從懷了孕以來,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洗過澡了,便是輕輕‘哦’了一聲,看著他出門。
她一個人坐在凳子上沉思,怎么也想不明白樓釗熠是怎么知道她去過當鋪,甚至還找過大夫看病的事情,就連上次她娘為了桑元奇的婚事,跑來跟她假惺惺哭訴的事情,他也好似未卜先知似得,全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到這里,她硬生生打了個冷戰(zhàn),居然從心底里升騰起一股恐懼來,并沒有感到多少高興。
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很不好。
不大一會兒后,樓釗熠過來將她領(lǐng)到隔壁,那里早已擺好了浴桶,棉巾,換洗的熱水,旁邊還立了一道木頭屏風,一旁的架子上搭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他走上來,手法熟練地給她脫衣裳,淡淡道:“兩天后我要外出八天,你要跟我去嗎?”
本來在解胸前系帶的葚兒聽了后,頓時停下了動作,轉(zhuǎn)過身詫異地問他,“你去哪兒?”
“遼河城,有重要事情要辦,必須過去,我可以帶你過去玩幾天。”
葚兒抿著唇不說話了,低著腦袋沉默。
樓釗熠手下沒停,他轉(zhuǎn)頭瞧了外面的天色一眼,不動聲色的皺起了眉,走過去拿了衣架的衣裳過來,給她批上。
他在等葚兒的回復,他知道,若是葚兒不回復,她是不會進浴桶洗澡的,已是入秋,外頭風涼,只能給她披件衣裳。
“我不去了,我在家等你。”她抬起頭,潤潤的眼眸望著他,笑道:“你給我?guī)┠抢锏男缕嫱嬉饣貋肀愫谩?rdquo;
“嗯。”他淡淡應了聲,就開始打濕了棉巾給她洗澡。
葚兒坐在浴桶里,潤潤的眼眸緊緊閉著,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她還卻像第一次經(jīng)歷般,甚是害羞,總覺得好尷尬。
滿室寂靜,只傳來時不時的流水聲。
不動聲色地望著她白皙柔嫩地側(cè)臉,他抿緊了唇。
樓釗熠的定力超出一般人認為的范疇,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輕易動欲之人。
現(xiàn)下面對著葚兒嬌嬌容顏和柔美身段,眼里是有欲色的,不過他素來冷靜,定力也很強。
這個計劃籌備多年,計劃的第一步已經(jīng)啟動,這個時候更不能沖動行事。
水快涼的時候,他把葚兒從水里抱出來,給她穿好了衣服,帶著她去了睡覺的屋。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接近夜晚,月色朦朧。
給她擦著秀發(fā),輕聲道:“已經(jīng)進入秋季,我走后,記得穿厚點,不要凍著。”
葚兒乖巧地點點頭,低聲應著。
她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腦袋垂著好讓他方便擦干頭發(fā),有些犯懶。
嘴角噙著一絲笑意,臉蛋驀然紅了,低低道:“我會想你的……”
樓釗熠輕輕笑了,露出潔白牙齒,嗯了一聲:“傻葚兒……”
她本來想跟過去玩幾天的,但轉(zhuǎn)念一想,樓釗熠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會過去遼河城,那他過去辦事了,她跟過去不是耽誤他辦事嗎?想想還是算了,在家等他回來也是一樣。
樓釗熠走之前的頭一天,他再次帶著葚兒去了醫(yī)館復診。
老大夫給她號著脈,卻疑慮地搖頭晃腦,盯著葚兒的神色猛瞧,嘴里還念叨著‘不對呀,不可能呀’這樣的話。
葚兒和樓釗熠對視一眼,樓釗熠望著那老大夫,眼底融著寒芒,淡淡問:“我夫人身體到底如何?”
那老大夫聽了后,反而更加疑惑,搖搖頭否決,但是又不確定,拿過葚兒另外一只手腕,搭在上面開始閉著眼睛,仔細號起脈來。
這次號了很長時間,他睜開眼睛,望著葚兒,皺眉問:“娘子這兩日可是感覺身體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葚兒被他弄懵了,茫然地望著老大夫,看著老大夫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便仔細回想了一下,發(fā)覺沒有不正常的地方,便是搖頭。
說道:“除了害喜特別厲害之外,無甚不妥之處。”她狐疑地望著老大夫,緊張地攥緊了小手,問:“是不是我肚里的孩兒體弱?”
老大夫失笑搖頭,“月份都還不到三個月,孩兒都沒成型呢,哪來的體弱之說。”
“那您這是……”
老大夫又仔細瞧了瞧她,繼而嘆息著跟樓釗熠道:“老朽只看得出娘子身子骨較弱,你要趁著這段日子好好給她調(diào)理身體,也好提前做足準備。”
他明明感覺有另外一道微弱的脈搏來著,可是又感覺不像,老大夫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只能把這件事憋回肚子里。
見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葚兒緊繃的神經(jīng)登時放松,吊著的一顆心也是落回了肚子里。
兩個人從醫(yī)館出來,葚兒忽然跟樓釗熠說道:“我們?nèi)ニ聫R上柱香吧。”
樓釗熠眼底劃過一縷詫異,沒想到她因著那老大夫幾句話,擔憂成這樣。
不過他沒說話,點點頭,帶著她去了靈橋鎮(zhèn)幾里地之外的定和寺。
她虔誠地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許愿。
只聽她輕輕的聲音傳出來:“信女桑葚兒,不求榮華富貴,只求相公和肚里孩子一生清安喜樂。”
一旁的樓釗熠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神色淡淡地望著佛像,身旁往來的善男信女俱是朝他好奇又驚異地看一眼,然后虔誠地跪在佛像前叩拜。
等葚兒許完愿起來,轉(zhuǎn)身去找他,就見他正站在一邊,神色淡然地等著她。
見她許完了,便是走到跟前,拉著她的手出去。
走了幾步,葚兒忍不住問道:“你不信佛嗎?”
只有一心向往世間美好的人才會信它。
他搖頭,沒回答葚兒這個問題。
“那你信不信緣分?”
這回樓釗熠停下來凝視她,點頭,輕聲道:“以前不信,現(xiàn)在信。”
樓釗熠走了有兩天,桑母便是上門來了。
葚兒剛剛抱著痰盂吐完,臉色還很是蒼白,虛弱地扶著桌子坐下,看著她,“說吧,什么事兒。”
桑母也是沒想到她害喜的反應竟然這樣大,這還沒到顯懷的時候,她便是隔三差五地吐幾次,沒出幾天,人都瞧上去有點虛脫。
她有求于人,便軟了神色,頗為擔憂地扶著葚兒,問道:“樓家姑爺呢?家里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他有事去外地了,過幾天回來……”話還沒說完,她便是又開始干嘔,抱著痰盂就跑到了一邊吐起來。
一直到胃里的酸水全都吐完,才算是長長歇了口氣。
她感到渾身沒力氣,人一放松,便是腿軟地站不住,幸好身后的桑母扶了一把,才沒跌倒。
“你這反映太不尋常了,看過大夫沒有?”
葚兒的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索性上了炕,圍著被子靠在墊子上,虛弱地回道:“看了。”
桑母問怎么說,葚兒便將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
聽得桑母皺眉,“頭胎的害喜反應是比二胎強烈一些,娘我是過來人,可是你這個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既然大夫只是覺得你身子骨弱,那便可能是因著身體弱,受不住肚里這個孩兒在吸收你身體的營養(yǎng),所以便害喜的厲害。”
桑母不明白,葚兒一個新嫁娘,還是個對懷孕之事什么都不懂的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她見桑母在家里就是不走,遂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兒?”
話頭被扯到正事上,桑母老臉一紅,神色有些尷尬。
低眉順眼地看了一眼葚兒,然后坐到她旁邊,揶揄了半天,才低聲道:“我問你借些銀兩回去花花。”
剛說著,外頭走進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婆婆,笑著端進來一碗清粥,徑直走到葚兒跟前,笑道:“樓先生囑咐的時間到了,你得喝了這碗粥才是。”
說完,才看見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桑母疑惑地問葚兒這是誰。
她接過碗抿了一口,笑著說:“這是相公走之前為我特意找的婆婆,照顧我這幾天的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