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慢慢轉(zhuǎn)過頭,嫣然一笑,不勝風情。
賈建仁看得真切,這女子竟然是黃麗珍!
不光如此,周圍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包括前幾天突發(fā)腦溢血去世的葛大爺,乳腺癌晚期的王大娘,騎摩托車撞大橋墩子上的王二蛋子,還有上個月結婚喝多了、開車扎進化糞池被淹死的恒發(fā)公司的老總張大恒,這時統(tǒng)統(tǒng)圍在賈建仁周圍,瞪大雙眼,一聲不吭。
不對啊,這些人,不是都已經(jīng)死了嗎?!
滿頭白發(fā)的王大娘顫顫悠悠地走上前,對賈建仁說:“賈醫(yī)生,好久不見,請你告訴我那不孝順的兒子兒媳婦一句話。”
“那……那婆婆你說。”
賈建仁雙腿有些打顫。
“讓他清明節(jié)給我燒點紙錢和紙馬,地下鬧通貨膨脹挺嚴重的,老婆子我活著時候吃不飽穿不暖,死了也想當飽死鬼。”
“……”
王二蛋子也過來搶話:“告訴我那幫好哥們,等我轉(zhuǎn)世之后繼續(xù)找他們喝酒!”
葛大爺:“就算我死了,那幫小兔崽子也休想打老房子的注意!”
賈建仁明白了,這些“人”,根本就是鬼!
站在一旁,喘粗氣的唐官玄,看著渾身僵硬的賈建仁,忍不住哈哈大笑。
被一群鬼圍著求辦事的賈建仁,此時叫苦不迭,兩腿發(fā)沉,一寸都挪動不了。
“大爺大媽,還有二蛋哥,張總你是被屎尿堵住呼吸道窒息而死的,就別對著我喘氣了,熏得慌。晚輩只是一個小醫(yī)生,真管不了你們這檔子事啊。”
“不行,你不管我就上你的身!”
“要不是遲遲不能投胎,誰求你這衰仔辦事。”
一群人……鬼鬧得不可開交。
叮鈴鈴鈴,唐官玄搖動手里一個銹跡斑斑的銅鈴,他們就如同耗子見到貓一樣,不敢繼續(xù)糾纏賈建仁,低著頭,好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退到一邊。
“哼,一幫嫩鬼,惹急了老子,讓你們魂飛魄散!”
唐官玄把賈建仁拉過來,繼續(xù)說:“仁老弟,開眼界了吧。我這叫召靈,通過一些手段將附近還未散去的鬼魂召集在一起,不過時間比較短,我們趕緊找出劉通和江海,將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問便知。”
不過,賈建仁都快尿褲子了,這可是平生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鬼??!
躲在一角,一直沉默不語的黃麗珍,這時悄悄上前,輕輕拍拍賈建仁的肩膀?;蛟S是因為他們都是鬼魂的緣故,就好像一團半凝固的氣體觸碰,綿軟無力,還有些癢。
“那個,賈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
她不好意思地問到。
“呃,小書華很健康,你就放心吧。”
賈建仁還想說什么,就被唐官玄拉走了。
醫(yī)院作為是非之地,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但按照電影里的橋段,人死后應該墮入因果輪回,哪有一直停留在原地的。
唐官玄告訴他,給他眼皮上涂抹的東西,加大了烏鴉眼睛干粉的分量,雖然不能看見功德金光,但卻能看見鬼魂。
看到慘白的墻壁里突然冒出一個又一個早已死去的人,賈建仁真有一種一頭撞死的沖動。
唐官玄從亂成團的黃符堆里,找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貼在賈建仁的后背上,心里那股不想活了的沖動才逐漸消失。
“鬼魂作為純陰之物,本身所帶的陰氣與活人的陽氣沖突,如果生人體質(zhì)虛弱或者壞事做盡、功德不滿的話,就很容易被陰氣侵體,產(chǎn)生輕生的念頭。少年,老夫還是勸你一句,少擼,保命。”
“滾你大爺?shù)模?rdquo;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時間緊張的情緒輕松了不少。
整層樓已經(jīng)完全戒嚴,所以此時只有他們兩個大活人,其他的……額,不是人。
走到辦公室的門前,賈建仁還真有些緊張,因為劉通就是在這里跳的樓,馬上就能見到曾經(jīng)的好兄弟,兩個人插科打諢、喝酒吹牛的往事全都一股腦的涌上心頭。
推開門,就看見寬大的辦公桌前,帶著小眼睛、兩眼緊緊盯住電腦屏幕的劉通一手拿著手紙,一手垂到桌子底下,嘴里狂喊干巴爹、干巴爹。
“咳咳。”
如此少兒不宜的畫面,即便是臉皮比城墻還厚的唐官玄也老臉一紅,忍不住咳嗽一聲。
“?。?!”
劉通,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劉通的鬼魂,詫異地抬起頭來,目光游離地看了看,隨后大呼小叫地跑過來,身體直接穿過桌子,一下子抱住賈建仁。
“嗚嗚嗚,哥們,好哥們,想不到我們還能夠見面,想你??!”
賈建仁感覺好像一團氣撞到身上,雖然不習慣這種怪異地感覺,但能重新見到好兄弟,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涌遍心頭,他眼睛一酸,輕輕摟住劉通的肩膀,說不出話來。
唐官玄環(huán)視四周,感覺不太對勁,怎么就劉通一個人,江海也應該在這啊。
“大師,我在這呢。”
江海從電腦屏幕的后面冒出來,不好意思地將一團用過的衛(wèi)生紙丟到垃圾桶里。他的臉很怪異,嘴歪眼斜,如同被拼湊起來一樣。
劉通和江海兩個人由于是墜樓而死,死相都非常難看,所以他們現(xiàn)在還保持著死時的模樣,只是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嚇人。
賈建仁同他們現(xiàn)在陰陽兩隔,能夠再見面,已經(jīng)是難以想象的事了。唐官玄卻皺起了眉頭,左手掐起一個手決,右手攥住江海的手腕,然后又將劉通顛倒過來,從腳底一直按到頭頂,老臉越發(fā)凝重。
“你們倆,如實交代,自從死后,你們到底經(jīng)受了什么?”
話音剛落,無名風大作,非常陰冷,辦公室的木門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劉通和江海如臨大敵,面色惶恐地縮成一團,躲在賈建仁的身后不敢冒頭。
“大師,這……”
“閉嘴,正主來了!”
唐官玄收起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抄起銅鈴和黃符,腳下邁著北斗七星步,緊緊盯住門口,屏住呼吸,一言不發(fā)。
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女人出現(xiàn)了,穿著一身純白的連衣裙,及腰的黑色秀發(fā)遮擋住了面孔??吹剿臉幼?,賈建仁突然想起了曾經(jīng)看過的抗日神劇——《這個貞子不太美》里面的恐怖女鬼,也是這樣不喜歡梳頭發(fā)。
冷風愈緊,四周鬧鬧哄哄的小鬼們?nèi)枷У臒o影無蹤。賈建仁感到手腕一緊,低頭看到那串桃珠手鏈已經(jīng)深深地嵌到肉里面了。
好像,這個女鬼不一般。
唐官玄兩根手指并起,手上的符箓一瞬間燃燒起來,同時他連踩北斗七星步,這似乎是一個陣法,符箓燃燒產(chǎn)生的殘屑也隨著莫名的節(jié)奏漂浮旋轉(zhuǎn),整個空間開始響起一陣隆隆的震響。
女鬼繼續(xù)低著頭,黑發(fā)陡然伸長,如同尖刺一般刺向唐官玄,并且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在虛空中留下肉眼可見的氣流痕跡,可見來勢之猛、勁道之強,根本不可想象。
唐官玄準備完畢,手上浮現(xiàn)出一團耀眼的金芒,然后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配合金光,化成一柄大劍的形狀,呼嘯奔出。
轟隆隆,賈建仁腳底劇顫,整層樓好像要崩塌一般。
“??!”
女鬼慘叫一聲,被金劍刺破的頭發(fā)化成一縷縷灰煙,她變得很憤怒,嘴里發(fā)出凄厲刺耳的叫聲,更多頭發(fā)揚起,呈現(xiàn)出血一樣的詭異光芒。
“仁老弟,趕緊跑!”
唐官玄大喊,同時將身上所有的家伙事兒全都掏出來擺在面前,盤腿坐下,擺出一副要拼老命的姿勢。
賈建仁也不是慫包,即便對方是個酷似貞子的女鬼,他伸手從身旁拿起鐵制的掃把,準備助大師一臂之力。
可奇怪的是,原本要大開殺戒的女鬼卻突然消失不見了。
她輕輕地來,輕輕地走,連一片云彩都沒帶走。
唐官玄猛咳幾聲,滿臉漲紅地站起身,心有余悸地說道:“呼~幸虧這女鬼道行還不太深,不能離開宿主太長時間。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這了。”
賈建仁全身的力氣一卸,跟軟腳蟹一樣癱倒在墻角,胸膛劇烈起伏,宛如過了一趟恐怖鬼屋似的,太玩心跳了。
“大師,咋……咋回事???”
“咋回事?這就要問你身后的兩位小兄弟了。”
劉通和江海小聲說:“那……那個猛鬼,將我們囚禁在這,每天都來吸取我們身上的陰氣,哥們,你看我現(xiàn)在瘦得,都是這小娘皮吸的?。?rdquo;
“哼,這女鬼打得一手好算盤。竟然能夠擅自遮掩冥界的感應,讓這些新鬼無法到冥界登記在冊,而她自己也走上了一條邪修之道,圈養(yǎng)鬼魂,吸走陰氣,蠱惑人心,借此來增加修為。依老夫所看,你們兩個的死,也是他所搞的鬼。”
“嗚嗚嗚,大師明鑒啊。我們倆都是被張?zhí)m這賤貨哄騙,她說內(nèi)心孤單寂寞冷,讓我晚上下班以后到十二樓的辦公室約會,誰承想到她竟然變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臉上全是血,嘴里邊念叨著寶寶、乖寶寶之類的話,就把我們推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