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方城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晌午。
方銘山拿袖子對著額頭擦了又擦,滿頭大汗,他剛剛顯然十分緊張。
立在門前許久,方銘山才瞪了我一眼,氣的都說不出話來,“我真是小瞧了你,你好大的膽子,說話輕狂,語氣傲慢。若是再說錯一個字,恐怕我要跟著你一起人頭不保!你真的是——”
我低頭認(rèn)錯,“爹爹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與鐵木的親事迫在眉睫,我總不能真的應(yīng)了他們。”
方銘山氣道:“才夸你聰明,你怎么又如此笨拙,嫁與七皇子或者十三皇子都是不錯的選擇,這都是靠山,你怎么倒還留意那個傻子!”
我解釋,“爹爹此言卻是不對,在朝堂之上,眾人都看著:我如果答應(yīng)了七皇子,勢必得罪十三皇子,反之如果嫁與十三皇子,那七皇子必定亦覺得有失顏面。如此兩面都拒絕,又以皇上為由,豈非是良策。”
方銘山趕忙點頭,“不錯,剛剛一時高興,竟然忘了此事,還是你聰慧,想的仔細(xì)。”
我當(dāng)然不會告訴你,我現(xiàn)在根本不想入宮。只是凌云遙和凌云鶴不久就要知道我嫁給鐵木之事:如果知道我拒絕了他們兩個,最后卻嫁給了鐵木那個癡傻二愣子,會不會一頭撞死呢?
一想到這里好開心,這一世,還不如直接叫太子爺?shù)巧匣饰?,畢竟凌云鶴凌云遙都不好對付,太子爺卻是個草包,好對付的緊。要不是太子爺?shù)牡脤櫳甘钱?dāng)今皇后的親妹妹,估計太子爺根本就坐不穩(wěn)那個太子位。
越想越覺得兩個人都留不得。這半壁江山,我本就要定了!
等轎子回了方府,門前不少人。
一個小太監(jiān)正在對手里的賬單,“珍珠項鏈?zhǔn)畬?,芙蓉玉翡翠鐲一副……”
方銘山一看是宮里的公公,趕忙低聲下氣的問,“賀公公,什么事勞煩你在這里?”
賀公公揚了手里的拂塵,“還不趕緊謝恩,皇上才差人送了這一箱子珠寶給予方子刑姑娘,說她勇氣可嘉,聰慧過人。”
我趕忙跟方銘山一起謝過圣上隆恩。
賀公公笑著夸贊,“這小姑娘拒絕兩個皇子,又是個心氣高傲的人,日后能成大氣,方大人有福了!”
“賀公公吉言。”
之后賀公公就領(lǐng)著人都走了。
這些賞賜全都搬進(jìn)了刑天舞,母親顯然十分高興,對方銘山說:“老爺調(diào)教,才能叫刑兒如今能受皇上青睞。”
方銘山看我的眼神明顯不再一樣。
我低頭自謙,也說是他教得好。
而一旁的眾夫人都撇著嘴,臉上十分不屑。
我瞥了一眼方子卉,她的神色最難看,明顯盯著我的衣服看了很久,最后都斂了去,換做一副高貴的模樣,“妹妹不負(fù)眾望,給方家爭光了。”
“那還真要感謝長姐送的這一套好衣服哪!”我將好字咬的極重。
這話別人聽不出來什么,方子卉卻是心知肚明,她設(shè)計不成,反叫我得意了。
我并不在理她,而是跟方銘山說:“爹爹也辛苦了,跟著女兒擔(dān)驚受怕,快去休息吧。”
方銘山點點頭,眾人退去。
等都走了,我問柳綠,“你今日在家,可聽說了什么?”
柳綠說:“這宮里的消息傳出來的真是快,我晌午就聽說了,小姐在議事堂,退了七皇子十三皇子兩門求親,當(dāng)真是炙手可熱!京都里面可都是在傳,小姐是女中翹楚,嫁女嫁卓!”
我笑,“我就知道,這消息很快就能出來。”
“不過還有一事,我聽說鐵家的人明天就要過來求了八字,準(zhǔn)備定親了。”
這消息倒是也快,方銘山在議事堂上已經(jīng)提及,恐怕他是知道的。
“無事,提親是遲早的事。”我說著,覺得也是正常,到?jīng)]有特別放在心上。
好生安靜了下來,陪著母親一起查點了箱子里的東西。
不得不說,皇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色澤圓潤,質(zhì)地上乘,不管是哪一個摸起來,都不是普通貨色,京都有些店鋪怕是都買不來。
母親一邊看一邊嘆息,“跟你爹過了這么半輩子,都不曾見過這么好的東西。”
我笑,“娘,那你現(xiàn)在可以喜歡什么拿什么了!”
母親笑,“留著吧,你總得要有嫁妝。”
我笑她太癡,以后這榮華富貴有的是,我哪里在乎這點東西。繼而我又說:“這一關(guān),怕是還沒過呢。鐵戰(zhàn)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如果知道方家偷梁換柱,怕是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
上一世鐵木死了之后,我被關(guān)在牢獄里要有七八十天,又眼見著要到夏季,里面悶熱不已,腐臭之味到處都是,每日吃的東西都是嗖臭的,著實叫人呆不下去,我活生生悟了一身毛病,一年才治好。
只是不管如何,好歹母親還是救我出來了。
這一次,我怎么會再去冒死住在那種地方!
我吩咐了柳綠,“你之前各個夫人走動的多,自然知道如何應(yīng)對,你且拿了東西,禮單的數(shù)目都做一樣的,然后各家都送去。”
柳綠應(yīng)了,又問我,“大小姐方子卉要不要多一些?”
我想了想,“不要,跟別家一樣,我現(xiàn)在就是要告訴她,她沒有任何不同。”
柳綠應(yīng),將東西分配好,然后用袋子裝著,跟琳瑯兩個人就去了。
一夜無話,我早早就歇息了,畢竟明天還有事情呢。
第二日起了早,我叫母親將制衣坊送來的衣服給我換上,挑了最好看的一套,卻一定是藍(lán)色。
琳瑯說:“這藍(lán)色的極襯人,小姐穿了當(dāng)真是好看的緊。”
我點頭應(yīng),“昨天已經(jīng)跟爹商量好了,所有定親時候,我都跟方子卉同時在。”
母親問我,“為何叫方子卉也在?”
“這鐵戰(zhàn)雖然是武夫,卻并不笨,他當(dāng)然只想知道準(zhǔn)媳婦的生辰八字,也只想見到準(zhǔn)媳婦,我跟方子卉同時在,才能叫鐵戰(zhàn)更相信。爹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叫方子卉同我一起演這出戲。”我解釋。
上一世,我最后悔的就是沒有叫方子卉也在,如果她在,那么很多事情,真的是不好講呢!
我穿戴整齊,跟爹說話,方子卉必須一樣,花紋樣式可以不同,卻一定要一樣有藍(lán)色。
匆匆忙忙的到大廳,媒婆已經(jīng)到了,她倒是起的挺早。
我垂首請安,“給父親請安,各位母親請安。”
方銘山擺擺手,“來了就坐下吧。”
媒婆鬢角別了一朵顯眼的大紅花,整個人都喜慶的不得了,也不知道看沒看清楚我,嘴里只是稱贊,“呦,你看看,這三小姐都長得如此靚麗,這大小姐必定是人中之鳳??!”
方銘山笑:“錢婆子見笑了,我這大女兒平日里嬌慣的緊,恐怕要晚些時候才能來。”
方子卉果然也是架子大,許久都不見影子,她娘親都來了,她卻還在擺譜。
只是這方子卉不擺譜,就不叫方子卉了。
幾個人在大廳里等了足足半個時辰了,卻還沒有見到方子卉一點影子。
方銘山對媒婆說:“還請錢婆子耐心再等些時候。”
媒婆雖然臉上已經(jīng)有些不耐,卻還是笑著說:“哪里話,我既然上門來求親,今天又需要生辰八字,當(dāng)然是要等的。再說這大小姐不是普通人,來的晚些是應(yīng)該的,我們應(yīng)該等。”
于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又等了些許時候,才聽見曹管家說:“大小姐到。”
說好了穿藍(lán)色,可是方子卉的衣服上只有一點藍(lán)色,主要竟是橘色。一看就知道,她對跟我穿一個顏色的衣服十分不屑。
我也懶得說,只是她故意這樣沒什么好處,如果我甩手不干了呢?
媒婆喜不自勝,這方子卉長得漂亮,她又親眼瞧見了,覺得這差事好的沒法再好了,“好看,著實好看,這大小姐可是仙女下凡一般,奪人雙目!”
方銘山笑的十分開心,“錢婆子謬贊,小女也就如此,如今既然已經(jīng)見到了人,我們商談一下這定親事宜?”
錢婆子說:“勞煩方大人把生辰八字拿給小老,小老合計合計。”
這時候大夫人適時的將手里一張紙遞了過去,上頭是我的生辰八字。
錢婆子拿到手還笑嘻嘻的,足足半柱香的時間,她突然黑了臉,半晌都沒有說話,好半天,才說:“這生辰八字跟鐵家兒子可是大好。”
這么一說,倒叫我奇怪了,既然大好,怎么還先怔了半晌,她難道是算命的婆子,能算出什么端倪來?
方銘山說:“大好就行,能跟鐵家結(jié)姻實在是大好的喜事,我方銘山可是欣喜的很呢!錢婆子就可以放心回去允命去了。”
估摸著方銘山心里還指不上怎么笑呢。
錢婆子說:“這生辰八字真的是配對良好,實在是天作之合,方家跟鐵家可以結(jié)永世之好,也是我們這些下人期盼的。”
兩個人又互相奉承了一番,錢婆子才站起身準(zhǔn)備走。
走到我身側(cè)的時候,那錢婆子卻驟然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被她看得發(fā)毛,趕忙笑了笑,“錢婆婆慢走。”
錢婆子點點頭,才走了。
我心想這婆子當(dāng)真是奇怪的很,這生辰八字里面有什么玄機(jī)么?再說了,就算看出不是方子卉的,也沒那么容易從生辰八字看出是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