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將一沓錢拿在手中,習(xí)慣性地掂了掂分量,然后目光筆直地盯著林紫。
林紫很是尷尬:“是姐姐沒用。要是不夠,我再去取一萬,不,兩萬!”
林玥沉默地盯著她,原本叛逆而又簡練的眼神突然變得復(fù)雜起來。
“林玥!”林紫急于掩飾心中的恐懼與愧疚,下意識地拔高嗓門:“如果你不肯原諒姐姐,姐姐愿意用下半輩子賠罪!”
“你賠得起么?”林玥頓時嗤之以鼻,一臉不敢恭維。
“是,當(dāng)初是我不對??墒敲總€人都有沖動的時候。”林紫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那你現(xiàn)在后悔了么?”林玥坐到椅子里,翹起二郎腿:“要是我沒有猜錯,你應(yīng)該是被那個男人甩了。瞧瞧你現(xiàn)在的可憐樣。到今天已經(jīng)八年了。真的值得么?”
“我不后悔愛上他。”林紫咬了咬唇,手指緊緊攥起。
“唉!”林玥沉默片刻,突然無語地嘆了口氣:“不愧是咱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固執(zhí),倔得跟頭牛似的。”
“可是我真的很后悔……這些年沒有關(guān)照過家里……”林紫顫抖著哭起來。
上次林玥在看守所里說過,林紫根本不知道她這些年在家里承受了什么。
林紫不是傻子,她瞧得出來,一定是家中橫遭變故,要么就是發(fā)生重大危機(jī)。
這世上最容易將普通人逼入絕境的,無非就是病或者錢之類。
“你都知道了?”林玥敏銳地聽出一絲端倪。
“是,我打電話回去,爸爸不肯認(rèn)我。”林紫坐到床上,拿起手機(jī)無意識地翻來覆去,口中低喃:“這些年我不是沒有打過電話,也不是沒有寫過信。”
可惜家中毫無回應(yīng),剛開始的時候林紫以為是父母對自己失望透頂,故意用這種態(tài)度冷著她,后來她自顧不暇,為了在海城謀得一席之地,云昕去過很多公司,跳槽換行早就是家常便飯。
為了幫云昕,她在蛋糕店打工,薪水微薄,卻勉強(qiáng)足夠她自己的開支。
剩下的時間,她幾乎全部耗在云昕身上,扮演著一個賢內(nèi)助的角色。
一直等到云昕在某個公司里站穩(wěn)腳跟,她才有空去海城夜校里自考了大專學(xué)歷。
過去的點滴,那么平凡又那么溫暖??上椫敢粨]間,云昕已經(jīng)變成她的噩夢。
“哼!”林玥仔細(xì)盯著林紫臉上的表情,見她沉浸在回憶中,不由得冷笑:“你這就叫標(biāo)準(zhǔn)的黃臉婆,還是苦熬不出頭的那種。”
林紫抽噎了一下,眸中滿是悔恨:“我想不到會是這樣。我也不甘心吶,林玥,我真的想不通。八年的感情,怎么說沒就沒了。而且他還那么殘忍地殺死……”
“殺死什么?”林玥緊緊地皺起眉頭。
林紫眼中驀地閃過一絲驚恐,幸好她及時剎住嘴:“沒,沒什么。”
林玥掏出一根煙點上,慢悠悠地抽著:“你離開那年,我讀初三,本來想考跟你一樣的重點高中,后來發(fā)生那種事,家里境況一落千丈。爸媽的小廠子沒了。是啊,媽從樓梯上摔下來,中風(fēng)癱瘓,爸無心打理廠子,就將廠子賣了。再后來,爸媽變得一蹶不振,整天愁眉苦臉,影響到我的學(xué)習(xí)。我高二就輟學(xué)了,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
林玥用平淡的口氣講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林紫突然覺得心底一陣陣抽痛。
明明還是秋燥的天氣,她卻冷得不停打顫。
“那現(xiàn)在呢?媽的病治好了么?”
“出不起治療費(fèi),一年前就送回家了。現(xiàn)在是爸在伺候。”林玥抽完半截,就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
父母的醫(yī)療費(fèi),生活費(fèi),學(xué)費(fèi)……一層層重?fù)?dān)壓在林玥身上,所以她寧可用這種叛逆的方式來保護(hù)自己?
林紫早就將支票存成存折,她從包里取出存折:“林紫,我知道我沒骨氣。這是云昕給我的分手費(fèi),也算是青春損失吧。你拿去,我以后會多賺點錢補(bǔ)貼家里。”
林玥毫不客氣地接過去:“賣身錢?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下賤呢。”
從林玥眼里瞧出一絲鄙夷,林紫難堪地低下頭。
“嘁!”林玥將存折收起來,再次點了根煙:“媽的醫(yī)療費(fèi),一年十萬。你自己看著辦吧。老實說,我來海城也有點逃避爸媽的意思?,F(xiàn)在那個家很壓抑,那種環(huán)境不是你可以忍受的。所以你還是留在海城吧。”
林玥拍拍屁股就走,林紫生怕她會繼續(xù)在外面胡來,忍不住追上去。
“你就不能找份工作,好好干么?”
“干什么,也不如跟著男人賺錢快。”林玥毫不在意地?fù)]開她的手。
這回,林玥一連四五天沒有回來,而林紫也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她將存折給了林玥,自己只剩下一丁點可憐的生活費(fèi)。女人在絕境之中總是堅韌不拔的,就像蒲葦一樣,雖然卑微到極點,卻能夠頑強(qiáng)地生存下去。
這天早上,林玥給林紫打來電話,說家里催錢了。
林紫狠狠心,一咬牙還是去了海會大廈。
辛藍(lán)一臉不耐地瞪著林紫,這女人乍一看矜持守成,怎么臉皮如此之厚?
“我來找蕭總監(jiān)。”
“他不在。”辛藍(lán)冷冷丟下一句,示意接待員將林紫送走。
等辛藍(lán)走到辦公室門口,剛打開門,身后陡然響起高跟鞋疾速跑動的響聲。
林紫一把推開門,朝辛藍(lán)抱歉地一笑:“對不起了。”
“你!”你是無賴么?辛藍(lán)憤怒地追過去。
“蕭大少,上次是我頂撞了你,初次打交道,難免不周。以后我會改的。”林紫急促地喘氣,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蕭流云仰靠在椅子里,手中轉(zhuǎn)動著簽字筆,冷冷地盯著林紫。
林紫沒有退縮半步,而是展露出最大的誠意。
她知道,一旦縮回去,她的青春和人生從此就將泯滅如塵埃。
“你給我滾出去!”辛藍(lán)沖過來一把揪住林紫的手臂。
辛藍(lán)這個助理往日里最是優(yōu)雅鎮(zhèn)定,沒想到,她也有難得失態(tài)的時候?
蕭流云若有所思地瞟了林紫一眼,這女人倒是有兩分意思?
蕭流云擺擺手,示意辛藍(lán)拿來一張便簽,然后他刷刷刷寫下一串?dāng)?shù)字。
“今晚去約云琰,如果他滿意了,明早來我的公司報道。”
真是天降福音!
林紫頓時松了口氣,伸手去接便簽,卻見蕭流云手指一松。
便簽落在地上,也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林紫并未質(zhì)疑什么,俯身撿起來。
“林小姐,真是佩服啊,我見過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藝人,以你的厚顏程度,絕對可以排到前五名了。”辛藍(lán)是和林紫一起走出辦公室的。
林紫斂去難堪的臉色,故作無謂地笑道:“我的目標(biāo)是前三名。”
“你!”辛藍(lán)頓時氣得噎住。
等林紫離開,耳尖的蕭流云突然朗聲大笑起來:“辛藍(lán)!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辛藍(lán)氣得臉色羞紅,將文件啪地丟在桌上:“你這么幫她,她哪里知道云琰可以給她帶來什么好處?不過是土包子一個,沒見識。”
蕭流云搖搖頭,嗤笑道:“錯!云琰那家伙不好惹,可我就是喜歡捋虎須。”
衛(wèi)生間里,林紫洗了個澡,噴上香露,將最漂亮的衣服拿出來。
米黃色雪紡裙,還是去年她跟云昕沒有分手的時候買的。
來到酒店門口,林紫先是熟悉一下環(huán)境,然后打電話給云琰。
“林紫?我不記得你是誰了。”云琰態(tài)度冷淡,準(zhǔn)備切斷電話。
“等等,蕭流云,蕭總監(jiān),云總應(yīng)該還有印象吧?”
“是么?”
“是蕭總的意思,如果云總不來,我會一直等下去。”
林紫果真就在維也納酒店門口等了足足五個多小時。
夜里十二點,云琰的私車來了。
他穿著休閑服,英俊挺拔,黑暗中的氣勢讓人發(fā)怵。
他不是來見林紫的,更不是答應(yīng)了她的約會。
可是林紫守株待兔的計策很成功。
她迎了上去,斂去眼底的驚恐與畏懼,笑盈盈地挽住云琰的手臂。
云琰皺了皺眉頭,林紫極盡溫柔地笑道:“你貴人多忘事啊,真的不記得我?”
“哦?”
“不要拒絕一個美女的邀請,否則你會流年不利的。”
“這么說,我不能拒絕?”云琰眼中存著戒備,手卻順勢摟住了林紫的腰肢。
林紫忍著心中的反感,主動親了親他的臉頰,很涼,很滑,并沒有什么不同。
乘坐電梯抵達(dá)頂樓,這回林紫先去洗澡。
她只是象征性地開一下花灑,心中卻是緊張得要命,早就盤算好的計劃,卻無法緩解她心底的陰影與恐懼。
接下來怎么辦,云琰是個變態(tài),他喜歡玩那種可怕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