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加上這輕聲婉轉(zhuǎn)的抽氣聲，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浮想翩翩。
我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沖進去，還是該轉(zhuǎn)身離去才好。
就在我猶豫著到底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卻是忽然聽得秦喻的聲音在里面響起：“進來吧，還要在外面站多久？”
嗯？是在和我說話嗎？
我不由得愣了愣，卻因為不敢肯定秦喻叫的是自己而沒有貿(mào)然行動。
“蘇姑娘，既然去而復返，不如進來說吧。”
我聽到這話，這才禮貌地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也不敢亂看，生怕看見自己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只好低下頭往里面走著，哪想這才剛繞過屋內(nèi)的屏風，卻是一眼看見了跪在地上的李素素，還在抽泣。
一身素色衣衫，因為跪坐在地，飄逸輕薄的長裙散開，好似一朵出水芙蓉，再配上李素素刻意揚頭而顯得極為優(yōu)美的頸部，很是動人。只是這哭的聲音也太矯揉造作了一點，引人誤會。
“這是怎么了？”我看了李素素一眼，見她哭成了個淚人，還殷切地望著秦喻，不由得開口問道。
秦喻表情淡淡地看著手中的折子，對眼前的大美人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問她。”
“你哭什么？”我還真轉(zhuǎn)頭去問了。
似乎是沒有料到我這么直接，李素素不禁愣了楞，竟是連哭都忘記了，好在也只是這么一瞬，下一個瞬間她卻是忽然抱住了我的腿，哭的更是梨花帶雨：“姐姐，姐姐，求求你幫我跟世子殿下求個情。”
姐姐？
今天剛回來的時候不還是對我呼來喝去，柳眉倒豎的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成了她的姐姐了？
“不，不是……你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替你求情??？”
李素素聞言稍稍一頓，目光下意識地從秦喻身上落到了那碗雞湯上，隨即立馬移開，可憐兮兮地開口道：“素素只是仰慕世子殿下，這才一念之差做了錯事，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求世子殿下不要趕我走，我父親戰(zhàn)死，家里繼母待我百般虐待，素素不求其他，只求能做一個侍女，能留在世子身邊伺候。若是不能，能遠遠看上殿下一眼也好。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這一番剖白倒是說的情真意切，微紅的眼眶里還包著眼淚，真是我見猶憐。
我走到秦喻的書案邊，端起那碗雞湯看了看，沒有什么異樣，仔細聞了聞卻是嗅到了很淡很淡幾乎被濃郁雞湯香味掩蓋住的甜膩氣味。
我瞬間明白了為何秦喻會大動肝火，敢情這個李素素居然給秦喻的湯里下了些下三濫的藥。
“哎。”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那李素素似是以為我在同情她，頓時跪著走了兩步，再一次地扯住了我的裙角道：“這位姐姐，你今日幫了我一回，求求你再幫我一次吧，我真的是一時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素素求你了，你心地這么善良一定會幫我的，對嗎？”
我聞言不由得轉(zhuǎn)身看向了秦喻：“話都說到這里了，我要是再不幫她說幾句，就算心腸歹毒了。”
秦喻聽我這樣說眉頭不禁微微一挑：“哦？那你說。”
“其實這事你也有錯。”
這下秦喻直接將手中的折子放下了，定定地望著我道：“我何錯之有？”
“你若是直接不讓她進門，她也不會心生歹念，干出這樣的事。你讓她進了書房，又沒有趕她出去，她自然會以為你對她有那么一點想法，再加上今日午膳的時候，你還記著她孝期提醒她不要沾葷腥，她估計那時就以為你對她有些在意了，今晚……這才下手了嘛。”
“蘇姑娘。”
“嗯？”
“我想你可能對我有些誤會。”秦喻認真地開口道。
“什么誤會？”
“第一，今日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提醒她不過是看不慣她不懂孝道；第二，我的書房門沒關(guān)，今晚她是在沒有得到我允許的情況下進來的；第三，我念在她父親戰(zhàn)死沙場的情分上，委婉提醒她應該離開了，也不知道她是因為愚蠢真沒聽懂，還是因為別的裝沒聽懂，總之與我沒有干系。”
我很少聽到秦喻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將一個人從頭到腳地損了一遍，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良久，才認真地開口道：“還是與你有干的。”
“哦？”秦喻挑眉的動作真的特別好看，連帶著看得人心里好似也跟著被挑了挑，弄得心里又酥又癢。
“你這張臉太招搖了。”說完，我還鄭重地點了點頭。
“怪我？”秦喻卻是一副理所應當?shù)谋砬椤?/p>
那李素素本來還在忘情地哭泣，此時見我和秦喻這樣一來一往地對話起來，竟是聽得完全忘記該怎么哭了，只能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望著我和秦喻。
我見狀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素素姑娘，我盡力了，但是世子不聽我的啊。我看你啊，還是離開這里吧。”
說完，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望了一眼秦喻，卻見他的眼睛亮的驚人。
奇怪？
我有哪句話說的不妥嗎？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
秦喻的模樣讓我下意識地想要回避，我連忙干笑一聲：“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秦喻點了點頭開口道。
“不用了，就幾步路。”
“天黑了，怕你看不清路。”秦喻繼續(xù)道。
“沒事啊，我看到門外侍女姐姐手里有燈……”我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了整齊劃一的吹氣聲，下一個瞬間剛剛還算亮堂的屋外頓時黑了不少。
不至于吧？把燈籠吹了干什么！還嫌不夠亂嗎？
我簡直要無語了。
倒是秦喻忽然勾唇輕笑一聲道：“天太黑，我送你。”
“……謝謝。”
秦喻沒有再去管跪在書房里的李素素，而是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一起離開。
我心里嘆了一口氣，只有認命地跟在他身后往著自己的院落而去。
月色尚好，微風拂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我和秦喻一前一后無言地走著。
哪想就在這時，秦喻忽然腳步頓了一下，我一個不查便與他并了肩，肩膀碰到肩膀的一瞬間，我連忙要退，卻被秦喻一把抓住了手腕。
“世子？”
“就這樣吧。”
“嗯？”
“留在我身邊。”
秦喻的聲音很輕，可是在靜謐的夜里卻讓人聽得格外的清晰，甚至連句尾那聲輕輕地嘆息都那么真切。
我明明知道他話里沒有別的意思，可是不知道為何卻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看的話本，里面有一幕也是這樣，月光下俠士拉著小姐的手深情說到“留在我身邊”，自此以后兩人不離不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所以連忙岔開話題道：“你是故意留她在書房的？”
“嗯。”
“不怕她看到什么不該看的嗎？”
“你覺得我會怕？”秦喻的語氣卻是極為自信。
也對，秦喻做事定是有他的考量。
我仔細想了想，便明白了剛才秦喻發(fā)火，以及不留情面的數(shù)落李素素的意義。
“你在給她機會？”
“算是給死去的李副將一個薄面，她若夠聰明知難而退，自己離開不惹是生非更好，若是不能，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果然，秦喻之所以會讓李素素進他的書房，是因為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有問題，甚至看在故人面上給她了一條生路。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她有問題的？”
“第一眼。”
我聞言不禁有些吃驚：“怎么看出來的？”
秦喻偏過頭來看著我：“你猜。”
“……無聊。”
“無聊還想著來提醒我，讓我小心她？”秦喻接口道。
被人當面戳穿了心思，我不禁有些羞惱，當即也顧不得什么身份尊卑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
秦喻笑了笑不置可否，卻是陪著我繼續(xù)向著我的院落走去，直到走到門口他這才停下腳步，特別認真地問了一句：“剛才，你為什么要勸她離開？”
“不是你讓她離開的嗎？”
“只是因為我這么想？你的想法呢？”
我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秦喻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這件事情我根本就沒有多想過啊，現(xiàn)在是該順著他的話說些什么？還是該實話實說其實我沒啥想法，不甚在意？
我還在想著，卻見秦喻苦笑道：“果然如此，我到底在奢望什么？”
“世子？”我從來沒有見過秦喻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間驚呆了。
“夜深了，早些睡吧。”秦喻卻已經(jīng)恢復了平日的樣子，淡淡地開口道。
我想要說些什么，卻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才好，只能默默地看著秦喻轉(zhuǎn)身離開，最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哎。”我望著天上的銀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秦喻這忽然間到底是怎么了，若不是知道他心里討厭我，我還真要以為他對我有點什么了。”
“噗。”就在這時，一聲輕笑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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