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望過來,墨玄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罕見地帶上了一絲嫌棄:“離我遠(yuǎn)點,臟。”
“……”
杜康見狀連忙要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我披上:“主子,小心著涼。”
“不妨事,先說正事吧,墨玄,我要你幫我做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嗎?”
“嗯。”
我點了點頭,摸著下巴算了算,隨即又轉(zhuǎn)頭望向杜康道:“蘇玉真的東西可都帶來了?”
“帶來了,只是北藩王府的別院守衛(wèi)森嚴(yán),又沒有摸清地形和主子所在的院落,所以沒有貿(mào)然前去相送。”杜康認(rèn)真回道。
“這個先不急,你們二人暫且先在京都置辦個院落呆著,一切等宮宴結(jié)束后再說。”雖然心里對之后的行事早已經(jīng)有了安排,但是具體的做法我卻是想在見到彥兒以后再做決定。
“是,屬下明白。”杜康開口應(yīng)道,有意識地主動走到了風(fēng)口,為我遮擋著風(fēng)。
倒是墨玄忽然間說了一句:“為何不殺他?”
這個他是誰,不用明說,我也知道。
“現(xiàn)在殺了他太便宜了,我要他活著好好看著,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被我一一摧毀,這一切還沒做到,他怎么能先死?”說到這里,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想到了陸桓當(dāng)年不愿意早早殺死我的理由,與現(xiàn)在的我何其相似!
“主子,你剛才的舉動可以說是讓北藩王府和陸氏明面上徹底決裂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北藩王府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可以用?”
我聽到這里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倒也未必,秦喻的性子哪里是會為人利用的人。”
“那主子這么做只是單純的試探嗎?”
“是試探,也是為了讓陸桓放松警惕罷了。一個被激怒就不管不顧的人,在他眼里定然難成大器,之后宮中行事他也不會刻意處處關(guān)注,我這才能有機會做想做的事情。”
我一邊說著,一邊擰著身上的衣服,不一會兒站著的地上便多了一灘水,墨玄再次與我拉開了一段距離,甚至避開了視線這才開口說了一句話:“手。”
“嗯?”我有些不解,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直到目光觸及到那朵梅花印記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這個?對,我改了一下圖案。”
“你早有準(zhǔn)備,不對。”說到這里的時候,墨玄的眉微微蹙了蹙,一雙眼睛冰冷而又凜冽:“你故意露出手腕的。”
我笑了笑卻是沒有正面回答。
杜康聽著我們的對話,俊美的面上有一絲迷茫:“若說主子是故意的,這也說不通啊。”
“秦喻之前跟我說過一句話。”
“什么?”
我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和我說,任何能被識破的算計都不算算計,手段而已。”
墨玄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幾乎是在我說完這句話的一剎那,便明白了我話里的意思,當(dāng)即便閉了嘴不再追問,杜康似是想問但見墨玄如此后,也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
“宮宴之后,我自會尋你們,去吧。”
“是,主子請多保重。”
倒是墨玄臨走前望了我一眼道:“不要忘記你說的話。”
“銘記在心。”
墨玄得了我的應(yīng)答,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直到再次剩下我一個人,我這才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酒樓,冰涼的雙手似乎直到此刻都還能清晰地感覺到陸桓剛才掌心的溫度。
“陸桓……至死方休!”
……
兩日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而今日便是彥兒為選妃設(shè)下的宮宴,作為教習(xí)先生,也算是秦香身邊的陪侍,我自然要一同前行。
“蘇姐姐,我,我有點緊張。”馬車上,秦香拉著我的手道,因為緊張她的掌心已經(jīng)沁出了一層細(xì)汗。
“別怕,萬事有我。”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殊不知其實我現(xiàn)在心里也是緊張萬分。
終于,終于要回到宮中了,也終于能夠見到我的彥兒了。
不知道五年來他變成了什么模樣,可還是當(dāng)年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有沒有被欺負(fù)?有沒有……想過我們?
五年前彥兒的模樣在我腦海里盤旋著,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腦補不出他長大后應(yīng)該是什么模樣,所以不由得越加期待,從而又有些焦躁不安。
“蘇姐姐,哥哥會在嗎?”
秦喻一早就被傳召進(jìn)了宮中,至今未歸,也不知道今晚的宮宴是否會出現(xiàn)。
“世子那般疼你,等處理完事務(wù),定是會來宮宴上尋你,你別擔(dān)心。”我輕輕笑了笑,幫著她整理了一些額前的碎發(fā):“說起來,我還沒問你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自己悄悄將頭發(fā)剪成這樣了,白白遮住了自己小半張臉。”
秦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然后也用手撥了撥自己的額發(fā):“姐姐你說過鋒芒畢露容易招惹禍端,這種場合更是如此,我想著這樣遮一遮容貌看起來不起眼一點可能會好一些。”
“你不怕這樣皇上就注意不到你了?”
“若是陛下只是個在意外貌的人,注意不到我豈不是更好?”
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安撫式地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卻是沒有告訴她不論她今天何種打扮,如何低調(diào),只要她還是北藩王府的郡主這個身份,麻煩便避無可避。
只是她不需要知道這些,所有的陰謀算計,勾心斗角,都還有我。
馬車很快便在宮門前停下,隨即又乘上宮中早已準(zhǔn)備好的軟轎,在看清秦香與其他貴女的軟轎不同的時候,我便隱約猜到了之后會有多少麻煩找上門來。
“御花園到了,請郡主下轎吧。”公公高昂的唱和聲中,我扶著秦香下了轎子,因為離開宴尚有些時辰,彥兒還未出現(xiàn)在此處,花園中聚集的是各府的貴女們。
見到秦香前來,當(dāng)即便有一個穿著鵝黃色亮麗宮裝的少女帶著一群貴女走了過來:“喲,你們看,這是誰來了?。靠粗凵暮苣?。”
“哎呀,姐姐,你這都不認(rèn)識啊,這不是北藩王府的小郡主么?”
那個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聞言冷哼了一聲:“北藩?那么貧瘠又偏遠(yuǎn)的地方,本小姐怎么會認(rèn)識,哎,也不怪不得穿成這樣就敢來參加宮宴。來,這個賞你了,買身漂亮衣裳吧,嘖嘖嘖。”
那鵝黃色衣衫的少女說完以后,一副恩賜般的從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扔到了秦香面前。
秦香皺了皺眉,沒有動作。
“呵呵,姐姐,你看你這樣多不好啊,人家指不定連銀子都沒見過呢,你扔給她,她也不會用啊。”
“哈哈哈。”緊接著是一陣哄笑。
我感覺到秦香下意識地抓緊了我的手,她生性單純,又被秦喻呵護著長大,何時被人這樣陰陽怪氣地諷刺過。
我輕輕拍了拍秦香的手,隨即向前一步,擋在了秦香面前,望著那個鵝黃色衣衫的少女道:“沒聽過北藩只能證明你孤陋寡聞,只知道漂亮衣裳和銀子,證明你庸俗市儈,至于扔銀子嘛——呵,就這點錢也好意思拿出來,這位小姐,你不嫌丟臉,我都替你臉紅。”
“你說什么!”鵝黃色衣衫的少女瞬間氣的滿臉青黑。
“就是,還算什么東西!這里哪里輪得到你一個下人說話!”那群貴女幫腔道。
“不是。”一直害怕的秦香竟是首次開了口,我感覺到她貼到了我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捏著我的袖子,認(rèn)真地再次開口道:“蘇姐姐不是下人。”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秦香第一句開口說的話會是這個,剛剛面對這些人的挑釁,她都沒有說一句話,現(xiàn)在卻是因為別人說了我的一句不是,勇敢地站了出來。
“頭發(fā)束的怪模怪樣的,還敢侮辱本小姐,本小姐今天才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你必須給本小姐道歉!”
“呵。”
“你笑什么?”
“笑可笑之人。”
“你?。?!”
“陸姐姐,好了,別跟這群鄉(xiāng)巴佬計較,很快就要開宴了。”有貴女開口勸道。
果然,這個鵝黃色衣衫的少女就是我要找的陸家的嫡女之一,陸玉初。
“哼。”陸玉初一甩衣袖,高傲地帶著一群貴女離了開去。
我這才舒出一口氣,轉(zhuǎn)過頭對著秦香道:“他們的話,別往心里去。”
“沒有。”秦香乖乖地?fù)u了搖頭:“哥哥說過,只聽人說話,不聽狗亂吠來著。”
“……”
我忽然有些想要問問秦喻,到底一天教了秦香些什么,為什么秦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們不會善罷甘休吧。”秦香望了一眼陸玉初那群人道。
“嗯,但是別擔(dān)心,我自有安排。”
秦香點了點頭,跟著我向著御花園里面走去。御花園修的極大,要到達(dá)最里面的湖心花園,卻是要過一座白玉橋。
我和秦香正走在橋上,忽然間卻聽得有人大喊一聲:“哎呀,快讓開啊,老虎!老虎跑掉了!”
我和秦香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見一只白色的健碩老虎向著我們沖了過來!
眼看馬上就要撞上了!
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