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我還是想見一見徐昕的,至于她肯不肯見我,我心里也沒底,現在連她報的那所學校我也沒搞清楚,今天不見,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來到徐昕家的樓下,我扯開嗓子喊了兩聲她的名字,她從窗戶邊探出腦袋來看了我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問道,喊我做什么?
我蹲在樓下,習慣性的點了支煙,說道,也不做什么,我明天就走了,也許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見不到就見不到吧,免得你傷害我,我也讓你為難,就像兩只刺猬,靠近了就互相傷害。徐昕托著下巴,語氣平淡的說道。
哦,那我就走了,你保重吧。我見徐昕已經對我沒什么感覺了,這樣再說下去也顯得很別扭,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了。
徐昕想了下,還是喊了聲,林東。我站住,沒有回頭,問道,肯聽我解釋了?
不需要了。徐昕說道,我只是想說,以后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容易吃虧,早些長大吧。
都說女孩子比男孩子更容易早熟,徐昕這番老氣橫秋的話讓我聽著很不舒服,我倔強的說了句,謝了。就毅然背對著徐昕,離開了她家的小區(qū),買了張晚上離開的票。
暑假的兩個月沒什么好說的,在家休息了兩個月,調整了一下心情,感覺心里也沒那么難受了,漸漸的也想通了一些事。
直到快要開學了,我才揣著報名單,踏上了高中的求學之路。
明月高中是全國都比較知名的重點高中,學校面積很大,來來往往報名的學生也很多,不少家長還是開著小車送孩子來的。
作為省會城市,比我以前呆的區(qū)縣市,確實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我扛著行李,走進陌生的校園,報了名后,就朝著分配好的宿舍走去。
明月中學的住宿條件很好,4個學生一個宿舍,我來到208的時候,里面已經有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在掃地,見我進來親切的笑了下,剛來?
我點頭,找了個空位子放下東西,瘦高個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李清風,被老師安排做了寢室長,這不正忙著打掃一下嘛,要不你先出去逛逛,熟悉下環(huán)境,里面灰塵挺大的。
我說逛就不用了,我去打桶水吧,兩人干活要快一些。
李清風笑了笑,說,那行,水龍頭就在走廊的角落里,不過這會兒人肯定挺多的,你慢慢排隊,不急啊。
我笑了下,擰著水桶就走了出去,果然如李清風說的,一大群人圍著水龍頭呢,我覺得無聊,就摸出煙來,點著了。
剛吸了一口,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女孩子就走了過來,揪著我袖子說道,你是哪個班的,怎么能吸煙呢?
我看了眼,女孩子長的很一般,臉上還有兩顆痘痘,正滿臉正義的瞪著我。
我呵了聲,說道,不好意思,剛來報道,不懂規(guī)矩,我這就滅了,下次不會了。
那好吧,記住咱們是重點高中,全國模范高中,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影響,別給學校抹黑。這次就算了。
那女孩子批評了我?guī)拙?,就繼續(xù)朝著樓上走去巡察了,我心里暗暗嘀咕,這重點高中,除了人多,紀律也挺嚴的嘛,不像那時候在一中,教室里都可以抽煙,只要不被校長發(fā)現就沒事。
我等了半天,終于輪到我了,打了水就回到宿舍,這時候又多了一個人,他的塊頭讓我想起了陳曦的叔叔,陳羽凡。都是高高的,壯壯的。
大個子剛放好床墊,見我進來了,拿出煙來,兄弟,我是蔣虎,以后有事就找我,抽煙!
看樣子還是個混的,我點點頭笑了下,接過眼抽了起來。李清風看見了,也沒說什么,只是好心提醒道,大家要注意隱蔽,咱們學校對于紀律方面管的特別的嚴,你們抽著,我到門口給你們把風。
這宿舍長不錯啊。蔣虎笑瞇瞇的說道,看了眼抽煙的我,樂了,兄弟,挺熟練的啊,以前混哪里的?
我笑了下,在小地方,跟著幾個兄弟瞎混,沒什么出息,也沒見過什么大世面。
蔣虎拍了下我的肩膀,很親熱的說道,原來都是道上的兄弟,沒關系,以后我罩著你,有事找虎哥!
行,我點著頭,心里又開始想心事了,慢吞吞的吐著煙圈,不知道徐昕去了那所學校,看來等熟悉了這里,也買一個便宜的手機去,方便聯(lián)系。
等我們清潔完宿舍后,差不多已經是中午,剩下的一個同學一直還沒有露面,李清風說去吃東西了吧,我們三兄弟先聯(lián)絡下感情我,等遲到的仁兄來了,晚上再聚。
我們都說好,三個人用清水洗了下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這么朝著食堂走去,里面鬧哄哄的,放眼望去,全是人頭,黑壓壓的一片。
我就先占了個位置開始排隊,蔣虎去找桌子,李清風去拿碗筷。
等了差不多十幾分鐘,終于輪到我了,我沖著窗口的師傅喊道,三個人的菜飯。
我話剛說完,一個尖嘴猴腮的男生就拍了下我的肩膀,拽兮兮的說道,讓讓,哥餓了。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餓了關我什么事,這位置是我排隊來的。
猴子一般的男生不耐的說道,排來的又咋的了,讓我插插不行啊,趕緊的,老子真餓了,師傅,多打幾個雞腿啊。
那廝也真不客氣,竟然扯著嗓子喊起飯菜來,還真當我是空氣呢。我心里火起,捏緊拳頭,照著那個猴子眼眶就是一拳打了過去。
那猴子也沒料到我說打就打,一點征兆都沒有,吃了一拳,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趕過去,又是一腳,踩在他肚子上,冷聲道,不是餓了嗎,吃我兩個拳頭就飽了。
說完,對著他的臉,又來了兩下子。那猴子趕緊抱著頭,喊道,別打了,我是跟源哥的。
源哥?不認識。我想應該是學校有名的混子一類的吧,我剛來,摸不清這里面的門道,也沒理猴子,回到打飯的窗口,這下沒人敢惹我了,直到我走了后,排我后面的男生才敢上前一步。
蔣虎在那邊也聽見了動靜,邁著熊步走了過來,說道,咋了,東子,有人找你麻煩了。
我咧嘴笑了下,沒事,是我打人了,那傻逼要插我隊,給了他兩下子。
蔣虎嘿嘿笑了下,真有意思,沒看出來,你還能打架,你這兄弟我交定了,以后打架叫我啊。
還真是一個好戰(zhàn)分子。我心里想到,一起走到桌子邊坐下,李清風已經給我們擺好碗筷,還盛了碗湯擺在面前。
你這宿舍長太合格了,我們喜歡你。蔣虎搓著大手坐下,一邊吃飯一邊說道,咱們既然一個宿舍,就還是講究一下,我是混的,比你們年齡也大,這一哥就我來做了,李清風是咱們的領導,做二哥挺合適的,東子你就混老三吧。沒來的那位,就只有當小四了,誰叫他還不來,晚上非敲詐他一頓酒喝。
李清風笑了下,也不以為意,能看出來他是哪種淡泊明志的人,很隨性,也沒什么野心,說行,就這么定了,不過你們人前還是的叫我名字,這老二啥的,太難聽了。
蔣虎嘿嘿笑道,好,以后叫你風哥嘛,你們叫我虎哥,東子叫東哥,我們208宿舍的全部是大哥。
我喝了口湯說道,虎哥,風哥,你們還是叫我小五吧,我的朋友都這樣叫我的。
小五,哈哈,五哥,行。我們也是你朋友嘛。蔣虎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一只大手拍著我的肩膀,笑道,能看出來小五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我笑了下,說,能有啥故事,我今年才16歲呢,人生幼稚著呢。
我們幾個人邊吃邊聊,大家都漸漸有了一定的了解。李清風讀書成績很好,屬于文人類型的,有輕微的潔癖,很愛干凈。
蔣虎是混的,但是家里有點小錢,砸錢讓他來了明月,目的就是混混時間,看看能不能泡個女朋友。
后來下午才來的第四個同學叫趙小帥,家里是真有錢,一輛黑色的寶馬車一直將他送到了樓下,出來的一對夫婦,都是貴氣逼人,男的西裝革履,女的豐滿漂亮。
夫婦倆帶著趙小帥來到宿舍,首先對干干凈凈的環(huán)境非常的滿意,那女人教養(yǎng)極好,微笑著和我們幾個打招呼。
男的摸出中華煙散給我們,說他兒子初來乍到,希望大家多多照顧,以后常去他家里玩,在市區(qū)很出名的一片別墅小區(qū)來著。
我們都笑著說行,周末了一定去打擾一下,趙小帥補充了一句,那是一定以及肯定的附加必須的。
我們對這有些小幽默的公子哥印象不錯,白白凈凈的,穿著一身名牌,笑起來很燦爛,沒有電視里演的那種囂張跋扈的感覺。
他還帶了一個挺高級的游戲機來,一下子就把李清風都收買了,樂呵呵的捧著游戲機玩去了。
看來,高中生涯不會寂寞啊,我抽著煙,心里淡淡的說道。
晚上的時候,趙小帥主動說要請哥幾個出去喝酒,我們自然沒有意見,幾個人來到學校外面的大排檔,叫了烤肉和啤酒,開始嗨了起來。
聽趙小帥自己說,父親是做生意的,母親在一家國企上班,家庭還算和睦,家里只有他一個孩子,以前也混過一段時間,覺得是浪費青春,就讓父母托關系,來到明月上學,算是典型的浪子回頭。
我們也分別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下,最后趙小帥對于老四的稱呼,也沒反對,說只要大家開心就好。
不過當我提起不要叫我老三,而叫小五的時候,趙小帥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五哥,你認識張華么?
張華?我自然認識,就是不知道和你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是不是長得很漂亮,進了一段時間少管所,一中的張華?我問道。
對,就是他,我表哥。以前放假在一起玩的時候,提起過你們,還有狗哥,阿龍啥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不過對于五哥你,張華提了很多次,我倒是記下了。趙小帥端起啤酒和我碰了一下說道。
哦。我立刻恍然大悟,原來張華和我們惹的那幾次事,都被他的一個表叔幫忙擺平了,該不會就是你爸爸吧?
恩,我爸爸是暗中幫了張華幾次,我們這一脈男丁稀少,所以爸爸很希望張華能好好的混出頭,以后能提攜的肯定提攜。趙小帥笑著說道。
那我敬你一杯。這一樣一說來,我和趙小帥的關系無形中親近了不少,兩人又對著干了一大口。
蔣虎就不樂意了,說道,小五啊,我就說你是有故事的人嘛,還隱藏的挺深的啊,來,給哥幾個講講你以前的花花世界。
我拗不過蔣虎的追問,就挑了幾件影響比較大的群架講了下,聽的李清風不住的稱嘆,說,小五是真人不露相啊,我都高中了。一次架都沒打過呢!
蔣虎越聽眼睛越亮,不住的灌啤酒,說道,是個爺們,來,跟哥走一個,說完一樣脖子一飲而盡。
我也苦笑著,端起杯子說道,來,不說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大家都是兄弟了,誰有事,就是大家的事,干杯!
大家也都開開心心的喝了不少酒下去,這時候另外一張桌子走過來一群人,十多個,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結實的男生,小平頭,其貌不揚,一雙小眼睛賊亮賊亮的,一看就很有精神的感覺。
小平頭身邊站著中午被我打過的瘦猴子,鼻子上還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委屈的說道,源哥,就是這家伙打的我,我說讓一下,給你打雞腿,他硬是不給你面子。
真是個狐假虎威的東西。我鄙夷的看了瘦猴子一眼,非常的瞧不起這樣的男生,一點骨氣都沒有,只會向著比他強的人搖頭擺尾,做狗腿子。
小平頭走過來打量了我一下問道,新來的,你給不給我面子,那不重要,不過你打人了,總不能就這么算了吧?
那你怎么說?我低著頭喝了口酒,非常平靜的說道,這種場合我經歷的太多了,而且跟陳羽凡那種真正混社會的交過手,對這種小打小鬧已經有了免疫力。
呵呵,還有幾分膽色啊。賠錢啊,不多,一千塊。小平頭站在我的對面,笑瞇瞇的說道。
劉源,咱們都是一個班的,這樣不好吧,要不讓小五給猴子道個歉?李清風站起來做和事老說道。
閉嘴,李清風,這沒你說話的分,給我消停點。劉源身后竄出來一個男生,直接就把李清風按回了座位上,以我估計,這男生手上力道非常的大,李清風硬是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
一千塊,行啊,問問這個吧?我也沒有客氣,要干就要直接一點,那么多廢話干嘛呢?掄起酒瓶就朝著劉源腦門上砸了下去。
蔣虎見我動手,也搓動著大手,站起來朝著對面撲了上去,趙小帥猶豫了一下,沒有動手,李清風紅著臉,心里掙扎了一下,也動手了。
劉源跟我以前接觸過的那些混子差不多,有些實力,腦袋一偏,就一道勾拳朝著我下巴砸了上來,我左手伸出去格擋了一下,又是一腳踹了出去。
劉源沒想到我打架經驗也是這么豐富,退了一步,背后的好幾個男生,立刻補充了上來,對我開始了圍攻。
蔣虎也被好幾個男生招呼著,最后趙小帥也加入了群戰(zhàn),大約是以前說過不混了,但是現在形勢所逼,只好違反承諾了吧。
混戰(zhàn)了幾分鐘,我們這邊畢竟人數太少,而李清風和趙小帥的戰(zhàn)斗力確實很弱,還要我們分神去救場,遠遠沒有我和徐旭他們當初配合的那么默契,很快的,我們就吃了虧,只有抱著頭被人揍的份兒了。
最后劉源還說,他以后就是二班的老大,叫我們幾個低調一點,還有猴子的醫(yī)藥費,一千塊,一分都不能少。
我們幾個鼻青臉腫的回到宿舍,心里非常的不甘,但是現在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李清風就說,忍忍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蔣虎錘了下鐵床,怒道,奶奶的腿哦,老子這就打電話,叫我以前的兄弟過來弄了他們。
打來打去也不是辦法,還是算了吧,別剛開學就惹下大事,被開除了就不劃算了。趙小帥也不贊成報復回去。
先忍忍,只要劉源以后不太過分,就算買了個教訓。我想了下說道,畢竟剛來,還沒有自己的勢力,和劉源對著干,討不了好。
那猴子的醫(yī)藥費我們大家湊,我這里有400。趙小帥摸出皮包來,數了四百出來,放在桌子上。
我用錢厲害,還剩下兩百了,我出一百吧。蔣虎從兜里摸了一百出來。
我這里有兩百,李清風也湊了兩百出來,就只差三百了,我自己兜里也能摸出這三百來,心里非常的感動,李清風和趙小帥雖然打架不行,但是人還是很講義氣的,笑了下說道,那行,這錢就算我林東借你們的。
兄弟間別談什么借不借的,傷感情,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都開開心心的哈,少惹事,多讀書。趙小帥擺了擺手說道。
我點點頭,心里還是很感激的,拿出煙給大家抽,趙小帥本來是不抽煙的,可是這家伙背包里硬是帶了一條中華煙,放在他床底下,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給我和蔣虎準備的。
但是我遞過去的煙,趙小帥還是接著,蔣虎給他點著,慢慢的吸了起來,偶爾咳嗽了幾下,能看出來是真不抽煙。
李清風拒絕的很果斷,笑道,煙就算了,我嗓子以前動過手術,不敢沾,你們抽,我?guī)湍銈儼扬L。
李清風關上門走了出去,用他的話來說,以后他就是我們208的管家婆了,衛(wèi)生交給他了,以后要是碰到美女,一定給他介紹一下。
晚上大家聊了很久才睡,第二天,我把錢交給李清風,委托他交給劉源,心里暗暗決定,如果劉源就此作罷,那就算了,如果還在我面前嘚瑟的話,那只好找個機會陰他一下。
上午是軍訓,李清風幫我們幾個都領了服裝過來換上,然后大家站在操場上,清一色的迷彩服,看起來也挺壯觀的。
按照步驟,先是升國旗,唱國歌,然后校長,主任,部隊領導等講話,最后宣布為期一個禮拜的軍訓開始了。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對于這點太陽和軍訓的強度倒是勉強能夠接受,蔣虎更是身強體壯,還私下里找教官要學點軍體拳什么的。
李清風作為一名班干部,自然咬著牙堅持,只有趙小帥只訓練了一天,就請了病假,躲在宿舍里玩游戲,當了逃兵。
晚上的時候,我在學校的小賣部撥通了徐旭的號碼,響了幾聲,就有人接了,我笑道,狗哥,沒耽誤你做什么吧?
切,哥擼管時間還沒到,你小子終于舍得給我電話了?讀高中的感覺怎樣啊?徐旭電話那頭樂滋滋的問道。
還不是那樣,晚上昨天還和人干架了,挺熱鬧的啊,就是美女太少了,感覺有點無聊。我笑著說道。
又干架了?。啃煨衤犃藝@了口氣說道,小五啊,現在哥是鞭長莫法啊,你自己注意點,兄弟們都不在你身邊,你那點身板,很容易吃虧的。
狗哥,你拽什么字眼啊,是鞭長莫及,我自己會注意的,你現在干嘛呢?我問道。
跟著老爸四處跑唄,學著怎么拉業(yè)務,天天喝酒都喝的我快吐了,張華那小子也出來了,找我玩了一次,都踏實了,胡悅和阿龍上了技校,離你的學校挺遠的,等你們軍訓忙完了,我開車帶著他們過來找你玩,先準備一打美女呵。徐旭說道。
行,我先慢慢找著,那就先這樣,我掛了哈。我等徐旭那邊說了句行,掛吧,才落了電話,心里有些感慨的出了小賣部。
軍訓這一個禮拜也沒發(fā)生精彩的事情,很平靜,唯一讓我覺得不解的是,陳曦不是說也報了明月中學嗎,怎么沒見著她,難道沒考上?
然而后來才知道,事情遠遠比我想象中的更復雜,更令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