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她仍是抵著肚子,一張小臉煞白,剛靠在邵元毅的肩頭,眼圈就是紅了。
邵元毅摟著她的腰,瞧著她疼成這樣,自是心疼不已。
“夫君,粥在鍋里,饅頭也蒸好了,你快去吃吧。”香秀抬起頭,生怕耽擱了丈夫吃飯。
邵元毅眼見著媳婦受苦,又哪有心思吃飯,他為她將碎發(fā)捋好,一個橫抱,便將香秀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谋Я似饋怼?/p>
“夫君....”香秀勾住他的脖子,眸中是淺淺的不解。
邵元毅將她抱回里屋,放在了床上,“好好歇著,這幾天不能沾涼水,知道嗎?”
香秀微微蜷著身子,眼淚汪汪的看著丈夫,終是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夫君,我肚子很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緣何變得這樣脆弱,之前在娘家時,俞氏曾抬起一腳,狠狠的踹在她肚子上,那種疼比起如今有過之而無不及,可那時候她也沒哭的,許是那時候知道,就算哭了也沒人心疼自己,可如今,剛一看見邵元毅,她就變得嬌了。
邵元毅看著她清雨梨花般的小臉,細(xì)致柔弱躺在那里,她的聲音很輕,卻還是將他的心拴緊。
邵元毅微微俯下了身子,大手探進(jìn)了被窩,撫上了香秀的小腹,輕輕的揉著,緩解她的不適。
在丈夫的憐惜下,香秀的臉蛋慢慢恢復(fù)了點血色,見她好受了些,邵元毅去了灶房盛了一碗熱粥,喂著香秀吃下,許是一碗熱粥下肚,身上又蓋著被子,香秀的身子漸漸暖了起來,就連小腹中的疼痛也是稍稍消散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讓人難以忍受。
“好些了嗎?”邵元毅的黑眸中仍是透著擔(dān)憂之色,他握著香秀的手,低聲開口。
香秀點了點頭,她看著邵元毅的眼睛,眼瞳中水光瑩然,仿似蘊(yùn)著千言萬語。
“怎么,是有話要和我說?”邵元毅摩挲著她的小手,溫聲問道。
“夫君,白日里你不在家,周嬸子來了。”香秀想了想,還是覺得該把楊水仙的事兒告訴丈夫。
“周嬸子?她來做什么?”邵元毅微微蹙眉。
“她和我說,水仙的婆家聽說水仙落了水,特意托了媒人來看她??晌夷?...”香秀說到這里,便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咬了咬唇,想起俞氏,心里也是氣的。
“你娘怎么了?”
“她也去了水仙家,和媒婆說,是你救了水仙,還說你在河里,和水仙又摟又抱的....”香秀說著,小手便攥緊了被角,恨不得去和俞氏理論一番。
“她愛怎么說是她的事,你別往心里去。”邵元毅不以為意,拍了拍媳婦的小手。
香秀搖了搖頭,從床上坐起了身子,“夫君,你不曉得,我們谷米村對女人的名節(jié)看的比命還重要,當(dāng)日你雖是救了水仙的命,可你....也還是沾了她的身子,加上我娘這樣一鬧,我只怕,倘若這些話傳到水仙婆家那里,他們家要是計較起來,那就麻煩了。”
邵元毅有些無奈,捏了捏媳婦的小臉,“咱們不用管別人,只要自己內(nèi)心無愧,也就夠了。”
香秀知曉丈夫有理,在她心里,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可是人言可畏,若萬一水仙的婆家為了此事,嫌棄了水仙,或要來找邵元毅麻煩,實在是讓人堵心。
“好了,別想這些了,你好好睡一覺。嗯?”邵元毅將香秀的身子按回了床上,并為她將被子掖好。
香秀攥住了丈夫的衣角,杏眸中仍是放心不下的樣子,她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呢喃;“夫君,我是說萬一,要是楊家的人要你為水仙負(fù)責(zé),你會娶她嗎?”
邵元毅聽了這話,眉心就是擰成了一個“川”字,他搖了搖頭,顯是覺得香秀的話匪夷所思,忍不住呵斥了道;“別瞎說。”
香秀垂下目光,仍是很小聲的問了句;“我就想知道,要真有這么一天,你會娶嗎?”
邵元毅勾起她的下顎,實在是好氣又好笑,他的眼瞳烏黑,筆直的看著妻子的眼睛,嗓音渾厚而低沉,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話來;“管她是什么水仙水花,我只要陳香秀,行不行?”
香秀聽著這話,臉龐雖有些發(fā)燙,可心里卻是甜的,她輕輕松了口氣,也是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小心眼兒了,她不敢去看丈夫的眼睛,只轉(zhuǎn)過身子,偷偷兒的笑了。
邵元毅居高臨下,對她唇角的笑靨自是收入眼底,他直起了身子,有些無奈的拍了拍香秀的脊背,溫聲哄著她;“睡吧。”
在夫君的憐惜下,睡意襲來,只讓香秀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是漸漸睡了過去。
見妻子睡著,邵元毅又在床前守了一會兒,眼見著香秀呼吸平穩(wěn),小鼻翼一張一合,燭光下的小臉清甜而秀美,邵元毅看在眼里,眉眼間的神色慢慢兒變得溫軟,他低下頭,在香秀的額角輕輕地印上了了一吻。
至于那個水仙,邵元毅有些苦笑,他真是連她長得什么樣兒都不記得,也難為這個小媳婦,還會將此事一直放在心上。
余下的幾日,香秀腹中的疼痛好轉(zhuǎn)了不少,已是可以如尋常般料理家務(wù)了,然而邵元毅卻還是沒有讓她做活,每日里只讓她在床上歇著,別說沾涼水了,就連床都沒讓香秀下過幾次。
香秀想起來,就是覺得有些好笑,她只不過是來個葵水,就跟坐月子似得,等到以后真的生了孩子,還不知道要被邵元毅慣成什么樣兒了。
夜晚,香秀倚在邵元毅的懷里,男人的大手撫在她的腰際,輕柔的撫弄著,香秀趴在他的胸口,慵懶的如同一只小貓兒。
邵元毅聞著她身上的清香,眸心便是有些火熱,算著日子,香秀的葵水也快走個干凈了,他竭力按捺著,等了這樣久的日子,何至于幾天的功夫,就等不及了?
他深吸了口氣,低頭看去,就見香秀眼瞳柔和,唇角含笑,讓他看著心里也是柔軟起來,忍不住問道;“在想什么,笑成了這樣?”
香秀聽到他開口,唇角的笑意便更是清柔,她支起身子,對著丈夫說道;“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當(dāng)初,剛嫁給夫君的時候,我還很怕你。”
“怕我什么?”邵元毅也是笑了,大手一個用力,直接將香秀抱在了自己身上,讓她面對面的看著自己。
香秀臉龐微紅,睫毛輕輕顫抖著,纖柔的如同蝶翼,“怕你像胡屠夫一樣,只要喝了點酒,就會打媳婦。”
邵元毅聞言,粗糲的大手在妻子的臉龐撫過,他的目光溫和,含著淡淡的笑意,也沒出聲,就那樣看著香秀。
“夫君,你以后,會打我嗎?”香秀一點也不覺得邵元毅會對自己動手,此時與他說這話,倒是撒嬌的成分居多了。
“只有最沒用的男人,才會打女人。”邵元毅語音平穩(wěn),似是說著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他的大手把玩著香秀的長發(fā),接著說道;“你之前吃了那樣多苦,我自是憐惜你都來不及,又怎么舍得打你。”
香秀聽在耳里,鼻尖頓時酸了,她沒有再說什么,只靜靜的趴在邵元毅的胸口,得夫如此,婦復(fù)何求?(得到這樣的夫君,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一早,邵元毅上了山,待丈夫走后,香秀也是下了床,她先是將家里灑掃了一番,又去了灶房給邵元毅做好了午飯,忙活完這些,香秀想起早起邵元毅走時,曾問過自己身子干凈了沒有,見她搖了搖頭,男人眼底就是一黯,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抱了抱她的身子,囑咐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家門。
香秀算了算日子,自葵水而來,今兒已是第七日了,她不知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久,但也能感到邵元毅的失望。
她在家發(fā)了一會子呆,見著這一日天氣晴好,便是收拾了幾件衣裳,又在床上換了干凈的床褥,換下來的則是和衣裳一起擱在了籃子里,打算去河邊洗個干凈。
若是能遇到些街坊,香秀打心眼里,還是想像些嬸子大娘的問一問自己的事兒的。
剛出門,就見村子里已是有不少村人走動,看見香秀后,村人的目光倒都是有些躲閃,待她走遠(yuǎn),便是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
香秀心里有些疑惑,走到河邊,就見岸上已是聚了不少的村婦,看見香秀過來,便都是和她打著招呼,只不過香秀發(fā)覺,她們的眼光都帶了些探究和憐憫的味道,落在人身上,讓人很不舒坦。
香秀沒吭聲,只將自己和邵元毅的衣裳擱進(jìn)河里,還沒洗個兩件,就見自己身邊湊來了一個人,正是自己娘家隔壁的小嫂子桂芳。
“嫂子,你也來洗衣裳啊。”
“噓,秀丫頭,嫂子和你說,昨兒里河頭村來人了,和楊家退了婚事。”
“退婚?”香秀剛聽見這兩個字,手指頓時一顫,衣裳便落在河里飄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