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的招鬼手法很獨特,聽胡九璃說,他們家在整個宗教聯(lián)盟里也算獨樹一幟。
一般的招鬼人都是采用強制性的法術把鬼招來,并進行役使。一般來說是不會讓捉來的鬼有自由和話語權的。但上官家不同,他們的立身之本,竟然是上身。
施展上身的是上官淼,他還沒有他爸的功力,所以喚魂前,在我們齜牙咧嘴的圍觀下,他用海碗喝下了整整一碗公雞血來提高陽氣。
喝過公雞血,人體的陽氣就會短時間內(nèi)飆升,俗話說打了雞血也差不多是這個效力了。陽氣充足的時候讓鬼上身,施術者自身不容易被奪去身體的控制權,鬼物稍有異動他也有反抗的時間和底氣。
不過齊大師很配合,他其實沒有害人的心思,不然柳家就不是全家一起做惡夢這么簡單了。
上了上官淼的身,齊大師微微佝僂著身子,活動有點僵硬,好像不太適應有身體的感覺。看見他走路都不利落的樣子,我才知道為什么上官家不直接讓齊大師的魂魄附體和老爺子對決。
這么僵硬的動作,捏筷子都費力,別說做那些精雕細琢的活兒了。
齊大師在我們的攙扶下,到老爺子的小金庫里背著手走了一圈后,他搖搖頭,聲音嘶啞的重新要了一份材料。
我面色古怪的去大倉庫里把材料挑出來后,齊大師蹲在我旁邊,看著我一點一點的熟悉材料的性質,從旁指導我怎么抓關鍵。
從他身上我?guī)缀醺杏X不出厲鬼的戾氣,他雖然會不自覺的散發(fā)陰氣,但氣質溫和,自有一種儒雅灑脫的感覺。看得出來,能和柳家的后人比試一場,他心里的郁結已經(jīng)少了很多,對決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大概就是他去投胎的時候了。
“老爺子,因為我還達不到拉人入夢的水平,所以今晚的場子只能放您老夢里。雖然場景和材料都是我和張珂伊準備,但對您老的損耗也挺大,今晚結束后,您可能會精神萎靡個一兩天……”
晚上吃完晚飯,我有點擔憂的看著眼睛噌亮的老爺子。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太亢奮了一點,在夢里肯定能有極好的發(fā)揮,但過后難免大病一場。我得提前把話說明白了,不然我怕柳家的人把我當騙子打。
“沒事兒,能和爺爺?shù)膶κ直壬弦粓?,讓我短命兩年都行?rdquo;
老爺子不僅毫不在意,反而連翻催促我趕緊睡覺。我木然的看了眼手機,還不到九點,睡個屁的覺,小學生嗎?
好不容易安撫下老爺子,他就在院子里抱著那塊雜色玉,氣息沉淀,大師的風范總算露出來了。
晚上11點,我們所有人都躺在中院的蚊帳里,連邱冠博都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入夢看大師對決,所以我們的安全就交給了柳家的保鏢。
“我最后說一遍,入夢后,不相干的人安靜圍觀,不要給我造成不必要的負擔!”
張真人和上官龍乖寶寶似的點頭,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捏著紙人睡了下去。
“清酒哥,醒來織夢啦……”
張珂伊的聲音仿佛貼在我耳邊一樣把我喚醒,我睜開眼,身處黑暗的虛空,只有我和她微微散發(fā)著亮光。
織夢嗎?這個詞我喜歡。
第一次建造夢境,我表現(xiàn)的磕磕絆絆,好在張珂伊有構建恐怖游樂園的經(jīng)驗,在她的指點下,我一點一點的構建出了一個繁華的清末古玩街。
木制的雙層建筑鱗次櫛比的分布在街道兩旁,對決的主場地是兩間被屏風隔離開的包廂。我們其他人能在二樓兩邊來回看,他們兩卻不會被彼此的動靜影響到。
“清酒哥,第一次織夢的感覺怎么樣?”弓腰駝背的張珂伊蹭到我身邊,笑嘻嘻的問我感想。
我滿足的看著空無一人的場地,一股豪情回蕩胸間:“這種感覺會上癮的吧,我在夢里就像神一樣,這個世界是我們兩造出來的,所有東西都和實物一模一樣,簡直完美!”
張珂伊咯咯笑著找了個椅子坐下沒有接話,因為場地搭建完畢,其他人可以進來了。
湊熱鬧的一個個清醒過來,因為夢境是由我主管,所以連邱冠博和老爺子都非常清醒,沒有做夢那種發(fā)懵的感覺。
齊大師一進來就愣了一下,感激的看我一眼后,哆嗦著手走進隔間,一把抓起雕刻刀,那鋒利的小刀像玄色的游魚般在他手指間穿梭。在夢里,他的手終于恢復到巔峰狀態(tài)了。
“咳咳,鑒于在夢里時間感不強,所以有些細節(jié)部分還是會按照夢境調(diào)整,例如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拋光打磨。不過兩位放心,只是縮短時間,效果還是你們兩個自己掌握的。”
已經(jīng)就位的兩位老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后,這場跨越百年的對決,開始了。
工匠的對決場景并沒有什么精彩絕倫的場面,整個屋子里安靜又沉悶,只有各種工具的鑿玉聲和處理材料的摩擦聲細細響起。
胡九璃、阮文白、邱冠博和張珂伊四人聚精會神的趴在二樓的護欄上,看的滿臉凝重。時不時露出的驚嘆表情,讓我們剩下的半吊子勉強猜出點賽程進度。
不過越到后面,張珂伊也越來越?jīng)]心思關注比賽了。他們兩個進行創(chuàng)作時,所有材料的細節(jié)變化都會反饋給我們,我能感覺到精神力迅速流失的虛弱,她比我扛的強度還大,整個人都站不穩(wěn)了。
圍觀群眾看我們兩這要死不活的表情就知道懸了,好在兩位大師動作夠快,他們兩停手的時間相差無幾,完成作品后都站的筆直,像兩個絕世高手在比拼氣勢一般。
我和張珂伊被圍觀群眾們攙扶著快速往一樓展示廳跑去,兩位大師也用紅布蓋著各自的作品精神綽約的走了出來,把作品放在展臺上。
“齊大師,能和您比一場是我畢生的榮耀。今天的作品絕對是我發(fā)揮的最好的一次,我可能出去后都再也達不到這種高峰,要不是被您的氣勢牽引,我突破不了。請受我一拜!”
柳老爺子把作品方向后,恭恭敬敬的給齊大師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算是行弟子大禮。雖然我不知道什么叫氣勢牽引,但看得出來齊大師對他的幫助極大。
齊大師淡笑著受了這三個響頭后,把他扶了起來,“你我同為匠人,我年長于你,點撥你是應當?shù)?。起布,讓我也看看百年后的工藝是怎么樣的?rdquo;
重頭戲來了!
我們屏息看著兩位大師同時揭開紅布,兩條海龍撞進眼簾。
不知是不是惺惺相惜,兩位大師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出海游龍的造型,但同樣的游龍,卻有完全不同的展示。
柳老爺子選用的是那塊雜色玉,青白混雜的玉料被細致的分出顏色走向,白色的部分雕琢為浪花,青藍色的海水奔騰起伏,墨綠的青龍游曳其中,只有一條龍尾甩在海面上,和浪花交相輝映。
一整塊的玉料形成了三種不同的層次,但三種層次又渾然一體,看的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個玉擺件絕對是國寶級的玉雕,但相較之下,連我們這些半吊子都能看出齊大師要技高一籌。
他的游龍氣勢洶洶的從海中直躥云霄,烏云密布的天空仿佛隨時會落下雷劫,但依然阻擋不了惡龍的逆天之勢!
同樣是一整塊玉料,柳老爺子用的極品羊脂玉,而他則選了一塊干澀且看著非常渾濁的低檔玉石。
工匠巧奪天工的地方就在于能化腐朽為神奇,他用這塊價值不及羊脂玉萬一的狗屎料,把那些顆粒粗糙的地方巧妙的用來體現(xiàn)陰影!
是的,柳老爺子的游龍再活靈活現(xiàn)也是平面的,但齊大師卻用陰影把整個玉器變立體了!?。?/p>
不僅是技藝上的勝出,更是對材料理解的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