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懿放下毛筆，破天荒地開了口。

“舒姬，本名譚舒舒，原蛇靈族少主。十年前，真正的靈主繼承人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孩回到蛇靈族，從譚舒舒母親手中奪回靈主之位。原靈主抵抗而亡，譚舒舒流落人界。”

他說完就閉了嘴。

腦中回想著他說的話，我恍然明白，原來舒姬和譚少煙，同出一族。因為上一輩的恩怨，才讓她如此恨譚少煙。

這樣的認知，讓我對舒姬的憤恨，減了不少。說到底，她針對的人，由來都是譚少煙，并不是我。

但是我想不通，譚少煙在杏春樓待了這么多年，她怎么就一次沒得手呢？

在我重生到譚少煙身上的時候，她的身體弱的不行，按理說，舒姬要報仇，容易得很吶。

“你沒什么想問？”

聽到修懿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呆頭呆腦“啊”了一聲。他從鼻腔中噴出一口氣，充滿了不耐煩的味道。

我抽了抽嘴角，說，“你沒發(fā)話，我不敢問吶。”

修懿聞言，瞪了我一眼。我縮了縮脖子，“燕王殿下怎么知道這些事？”

明明是他讓我問的，結果我話問完，他就甩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只有上清宮上宮主配知道。”

這難道是在暗示我去繼續(xù)爭奪上宮主之位？當初可是他說的我不能去吶！

“那意思是，我當不上上宮主，您還就不打算說了？”

好吧，他一個眼神，又告訴了我答案。

手指在書案邊上摩挲，我猶豫了好一會兒，一咬牙問，“燕王殿下今兒告訴我這些，為何要畫出舒姬的模樣？”

“這個女人，你必須記得。她的每一寸每一絲，你必須銘記于心。”修懿突然站起來，將畫像拎起來推到我面前。

舒姬的模樣在我眼前赫然放大，一雙栩栩如生的眼睛里，恨意昭昭。心頭一驚，我猛地后退一步，心有余悸說，“我又不喜歡她，干嘛要記這么清楚？”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被修懿一瞪，我果然是萎了。收了那畫像，灰溜溜地滾出了書房。

回到后罩房，白梨還沒回來。我將畫像貼在床頭，趴在炕上，看一眼瘆一眼。心里揣摩著事兒，越來越覺得，修懿和蛇靈族脫不了關系，沒準兒我那個夢，是真的。

如果是這樣，對寒冰椅肯定也有特殊的咒語。心里一嘀咕，我拽起畫像就沖向墨老的房間。

“墨老！”

我推門而入，只見他縮在角落，手里抓著幾只血淋漓的老鼠，正仰頭張著嘴準備吃下去。被我一叫，他頓時僵硬了姿勢。

“墨老？”

他白了我一眼，將老鼠一口吞下去，站起身抱怨，“進門不敲門，你爹娘怎么教的你規(guī)矩？”

“……”我撓了撓頭，嘿嘿迎上去，“是，這事兒是我不對。您吃飽了嘛？沒有我去替您再找?guī)字粊恚?rdquo;

“哼！”他傲嬌地捋著胡子轉到另一邊，“這里的老鼠，又臭又難吃，老朽才不吃。”

不吃還吃那么香？

桌上那大魚大肉，一口沒動過。一聞，那味道，勾引得我肚子咕嚕嚕叫。

我悄悄鄙視他一眼，大大方方坐下來拿起筷子就開吃?？此劬︻﹣眍┤ィ液俸僖恍?，放下筷子。

“墨老，我來找您，想問點兒事兒。”

“問事兒？”他抱著肚子睨了我一眼，冷哼一聲，“老朽活這么久，真沒見過誰空這手來問事兒的。”

這老頭兒，真是夠斤斤計較的，怪不得能和修懿扯上關系。

“我可不是空這手的。”說著我將手里的畫像擺到他面前。剛準備問話，卻見他眉眼哆嗦起來。猛不丁不注意，跟抽羊癲瘋似得。

“墨老！”

他的模樣，著實嚇到了我，我抓住他，趕忙按人中穴。良久之后，他才緩過氣兒來，一只手指指著畫像不停地哆嗦，“她……她……你……她……在哪兒？”

看他這么語無倫次，我也急了。

“墨老，她叫譚舒舒，現(xiàn)在是舒姬，在京都教坊右坊里，是今年爭奪上宮主的候選之一。”

我話說完，他才眼珠子轉了起來，但盯著畫像，他就不住地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腦子一轉，我直覺要知道些什么，立即追問，“不是這樣是哪樣？”

“不是這樣的，丫頭，不是這樣的。她……她……”墨老像突然失去了什么支撐，站起來就渾渾噩噩往外走。那樣子實在不正常，收起畫像，我立即追出去。

“墨老！”

對于我的呼喚，他完全聽不到，失魂落魄地，一直走到燕王府大門。士兵看到他，立即攔下來，他卻一直搖著頭，嘀咕不止。左右走都躲不開士兵，突然發(fā)怒，左右開弓，將兩個士兵推開。

“我要去找她！找她！”

一出燕王府，他就像一陣風，嗖一下消失在街上。

他要去找舒姬！

不知為何，這想法一出來，我心里就忐忑不安。猶疑之下，沖向修懿的書房。

然而沒有他的命令，護衛(wèi)是不可能讓我進去的。無奈之下，我只能退后兩步大喊，“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出事了！”

“書房重地，不得喧嘩！”

剛喊了一句，月洞門外巡視的士兵就被招進來，押著我往外走，其中一個，還壓住我的嘴，不讓我發(fā)出聲音。

“唔……唔！”

就在被抓出月洞門的時候，我終于看到書房門開。門口的護衛(wèi)應喚對他稟報，我立即掙扎起來。

護衛(wèi)也許是注意到燕王看了過來，對拽著我的士兵吩咐，“帶上來。”

被押到修懿面前，他們才終于松開我。

來不及解釋，我撿了最重要的趕緊說，“殿下，墨老去京都教坊了！”

聽到這句話，修懿的冰山臉瞬間變化。兩步逼近我，問，“你去找他了？”

看他不急，我已經(jīng)急的跺腳，“來不及了！”

面對他此時的威逼，我第一次不覺得恐懼，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么重的一個人，竟然輕輕一拉，就跟著我跑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幾步閃到我面前，帶著我飛快地前進。等到停下的時候，剛好在京都教坊門口。

門口處的護衛(wèi)，橫三倒五地躺在地上嗷嗷大叫。京都教坊中更是亂成一團。隱隱的，我已經(jīng)察覺自己好像干了件特別不好的事情。

修懿帶著我直奔舒姬的房間。當時太著急，我還沒反應過來，我明明沒有提舒姬，他怎么知道地點在哪里。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外頭亂作一團，舒姬房間所在的地方，卻安靜得沒有一絲動靜。

正當我準備邁步時，被修懿往后猛地拉了一步。

我下意識看向修懿，他此時面色一場凝重，一只大掌，試探性地往前伸去?；匮蹠r，赫然發(fā)現(xiàn)他手掌的四周散發(fā)著一層玉光。

這光很是眼熟，一聯(lián)想，我赫然想起舒姬。難道她用了大蛇？

怪不得那天在她房間里鬧出那么大動靜，卻沒有人闖進來。這處結界，肯定是她發(fā)起的。

但是那天，修懿的確來了的。

他怎么來的？

“去回廊。”

留下三個字，修懿赫然闖入了玉色結界之中。等到他再出來的時候，墨老被他拎在手里。

四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聚集了一群女子，巴巴地盯著修懿，竊竊私語，無外乎啊啊啊燕王又來了，燕王怎么又到舒姬的地盤了……

我摸了摸額頭，從人群中退出來，到京都教坊門口等他們。卻沒想，一身小廝裝扮的我，依然被人認了出來。

“姐姐！”

喊我的，就是若蘭?？吹剿臅r候，我刻意避開了，卻沒想到，她眼睛這么尖，一眼瞄準了我。聽到她的聲音，我假裝沒聽到繼續(xù)往外去，她卻攔在了我面前。

“姐姐，你怎么在這兒？”

“娘子，你認錯人了。”掃眼左右，人還不多，我說完就跑，卻被她揪住了袖子。

“姐姐，妹妹沒有惡意的。這里也沒有外人，妹妹只是疑惑，你怎么成了這樣子？”若蘭掃視我一眼，對我這身衣裳，充滿了嫌棄，“姐姐當日被刑部帶走，妹妹一入京城就四處打聽，卻沒想到，刑部的大人說，帶進去的女子都……都死于非命。妹妹以為姐姐已經(jīng)……妹妹還特地去亂葬崗找了一番，卻沒有半點痕跡……”

她稀里嘩啦說了這么一大段，我一個字都懶得回復。當日的香囊，讓我耿耿于懷。之前我還想不明白，怎么跟她有關系的人都死于非命，直到上次來京都教坊，無意間聽人議論她和皇甫媛關系匪淺，我才恍然大悟。

月兒是小皇帝的人，另外幾個小娘子，不一定是，卻一定在不同程度，對她造成了威脅，所以她要借刑部的手，除掉這些人。

不然，真的無法解釋，為什么她進去之后，那幾個沒嫌疑的小娘子，卻突然嫌疑重大。而剛好是小皇帝這邊的我，也悄無聲息被她盯上，聯(lián)合月兒的死，一箭雙雕。

現(xiàn)在她看到我沒死，那雙含水的眸子里，潛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指不定在打什么算盤。

撇開她的手，我好言相勸，“娘子，你真的認錯人了，小的一個小廝，您在這兒和小的拉拉扯扯，被人瞧見，可是要毀聲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