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著大雨,一點征兆也沒有的下了下來。我四處尋了尋,才看到有一間破廟,我趕緊跑過去躲雨。我剛到了破廟,用手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可我才到沒多久,遠遠地便聽見了喊殺聲。這一帶看起來很偏僻,水賊山匪,不計其數。我怕事情牽連到我,連忙躲進佛像的腹中,小心翼翼地蜷曲好身體,不敢出響動。
我剛剛躲好,打斗的聲音便轉移到了破廟之內。不知道是幾隊人馬的纏斗,那些人都不說話,只有兵器的碰撞聲,片刻之后,忽地安靜了下來,似乎是退了。
漸漸地,我突然覺得有些熱,還聞到一股煙味,有些嗆鼻……糟了!莫非是勝利的一方打算放火毀尸滅跡!我暗嘆,我怎么就如此倒霉。剛剛死里逃生,又碰到放火的。
我不得不從佛像里爬出來,果然,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堆尸體,廟門虛掩,門口熊熊火焰,看樣子是不能從正門出去了。我四處一掃,發(fā)現在后廟墻上有個破洞。
我毫不猶豫的決定從那里爬出去。尸體堆里都待過了,一個破洞而已。我剛要從破洞中逃出去,忽地,有人抓住了我的腳腕“救我……”
我一驚,下意識地就踢了一下腿,奈何那人抓得緊緊的,根本就踢不開。
我這轉身一踢腿的時間里,我也看清了那個人,一個不老也不年輕的男人,頭發(fā),臉,身上都是血,只有一雙眼睛,閃著莫名的光,虛弱地望著我。
“救我……”他又低聲叫了一句。
人都是有求生意志的,想必這人是失血過多,快要死了,無論看到的是誰,他都要死死抓住,不放過一絲能夠生存的希望。
只可惜,我也自身難保,救不了他。我不知道他是誰,好人還是壞人。因為,不一定被殺的就是好人,不是么?何況,好人又如何?好人就不會被殺嗎?好人就不該被殺嗎?
我看火勢漸漸蔓延,我沒有功夫和他糾纏。自己逃生要緊。
我當機立斷,看到腳邊有一把長刀,毫不猶豫的提了起來,刀刃貼在男人的手腕上,說道“放開,不然,你連全尸都沒有。”
那人一愣,呆呆地叫了一句:“救我……”然后,吐著血沫子道,“我,我是……”
那一句我是,卻因為無力生生說不出來。
我不管他是誰,我還是那句話:“我倒數三,你不放手,就沒有全尸。”
我是真的準備砍斷他的手腕的。好心哪來什么好報?這世上壞人活的才長久。
“三,二……”
那人無力地垂下手,眸光也黯淡了下去,望著我輕輕一笑。
男人的一笑,輪到我愣了。他在這個時候為什么還對著我笑?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苦苦的哀求著我嗎?他是準備好去死了?如此的坦然?
一根橫梁突然砸了下來,就在男人的腳邊。
如果我不救他,那下一根就可能直接砸中他。我一咬牙,算了,救了就救了吧。只要人活了,我立刻就走。不是為我,就當是為我娘積點德吧!
我其實不大會救人,畢竟沒有一點醫(yī)術,說起來估計也挺壞陸云樓的名聲的。我只是見這人身上傷口眾多,只好替他清洗了,又用繃帶給他纏上了。
在這荒郊野嶺的,我將他安置在一塊大石旁,自己靠在石頭上睡了一會兒。
“姑娘。”
我聽到突然有人叫我,有些警惕的睜開了眼睛就看旁邊一個男人穿著煙綠色的袍子,身姿挺拔,就像是一棵青竹。
他掙扎著坐起身,靠在石頭上,費力地道“多謝姑娘了。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
我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這人就是我剛才所救之人,我一直忙活,連他長什么樣,穿的什么衣服都沒在意,救人救得也太心無旁騖了。
他臉上的血漬在昏迷的時候已經被我擦干凈了,此時此刻,那微微有些艷嫵的臉龐顯得十分誠摯。
艷嫵?沒錯,就是這個詞。不同于陸云樓的清俊,他顯得有些艷。只看他眉眼精致,卻完全不陰柔女氣,說話的聲音安靜溫柔,卻又讓人不敢去輕視……
“你醒了就行了,什么涌泉不涌泉的就算了。”我微微愣了愣,擺擺手說道“就算路上碰到什么阿貓阿狗,我也會救一救。
男人繼續(xù)說“不過姑娘頭發(fā)也散開了,而且……”他沒再說。
“而且什么?”
“而且你雖然穿了男裝,但有些東西。抱歉,我還是能看見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早就看出我是個姑娘家,我一看胸前,確實太過明顯。
我惱道“你這人實在過分,我若不是救你,會成這樣?你倒是占我便宜。”
男子又是一笑“我也是無意,望姑娘不要介意。姑娘這身材倒是不錯!”
“下流!”我也懶得和一個死里逃生的人置氣,說道“好了,你也醒了,我救也救了,我們后會無期吧!”
我剛要走,卻被男人攔住“現在天色漸晚,姑娘若是獨自前行,怕有危險,不如在這與我……”
男人雖然說得在理,但這人不知好壞,也不知會不會害我。
男人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說道“姑娘不必擔心,我現在這樣,也傷不了姑娘不是?”
男人已經這樣說,我要還是執(zhí)意要走,倒顯得我太膽小了。況且我身上的傷也沒見好,為了救他又牽動了傷口,此時身上也是很無力。
我靠在大石旁,就聽男人說道“還不知道姑娘芳名,又何以孤身一人在那破廟?”
“大恩不用言謝,你也不用知道我叫什么了。”我暫時還不能和他說我自己的事情,才第一次相見,不能不防。
“姑娘倒是謹慎。”
我道“不如你告訴我你叫什么。”
“文韶。”
“哦。”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假名,果真誰也不會說個實情。
我與他再沒什么話,等到第二日清晨,我準備直接起身離開的時候。卻瞧見文韶已經不在。
這人也真是,走了連個招呼也不打,白救他一回了。還說什么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種話,都是唬人的。果然男人的話是信不得的。
我起身背好行囊準備上路,卻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瑾兒。”
我轉身回頭一看,竟是陸云樓。他一身白袍,素雅清俊,令人眼前一亮。那雙動人的眸子,越過人山人海,花花草草,就這么與我相撞。
“師父?”我自己都沒察覺,我那聲音之中夾雜了多少驚喜。
我站在原地,看陸云樓帶著春風一般到了我跟前。風光霽月,溫文爾雅。
“師父!”我抬臉看著陸云樓,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自他從將軍府離開之后,我經歷許多,心中萬般委屈,在見到陸云樓的時候,竟然情緒有些難以控制。
陸云樓看著我,溫熱柔軟的觸感劃過我的唇邊,牙齒還碰在了一起,雖說是蜻蜓點水,卻讓我渾身戰(zhàn)栗。
“師……”
陸云樓打斷我的話,問我道“是不是近日受委屈了?”
我咬著嘴唇搖搖頭。
“還要騙我是不是?你這脖子上的傷,臉上的傷,都是自己弄成的嗎?”
我雖然否認,卻忘記了身上還有在地牢里受的傷。
我道“師父我沒事,這些傷,比起以前的經歷,算不得什么。”
陸云樓皺眉“你又何必逞強?”
“不逞強又如何?這世間只有我能幫我自己,不過是舔著血過日子,過到那些人都死了,我便也死得瞑目了。”
陸云樓細長清雋的眉下琥珀色雙眸也淡淡的瞧著我,看不出是什么情緒。他突然抱住我的身體,不再滿足方才的蜻蜓點水,舌尖抵進我的唇瓣,勾著我的舌頭,共舞,糾纏,繾綣。被吻得云山霧繞。
我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低吟,明明知道不該這樣,卻無法避開陸云樓的溫柔。
他終于放開我,拉著我手說道“瑾兒,我?guī)阕?。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完璧。我可以娶你當我的妻子。我們想辦法把你娘救出來,以后三人一起浪跡天涯!”
他說得極為認真,眸中映著燈火,說不出的動人,仿佛踏遍四海八荒,五湖六合都找不出這一模一樣的光彩。
陸云樓的話瞬間在我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如今我這樣,陸云樓竟然對我這番心意,這難道不是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嗎?他知道我經歷了多少,卻依舊愿意對我不離不棄。他那一句不介意,是對我多大的感動與慰藉。其實我也不想一個人,我也想有個人可以依靠,而陸云樓帶給我的不僅僅只有溫暖,更有安心。
可我不能,我現在沒有這個權利這樣。而我這樣,又如何配得上陸云樓這樣一個謫仙的人物。他溫文爾雅,氣質非凡,他是人中龍鳳,站在他身邊應該是更好的女人,卻不應該是我。
我連忙錯開目光,他的眼神太溫柔,稍不留神,就容易沉淪。
“師父,你我的緣分只能是師徒關系,其他的,瑾兒再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