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若面上爬著一抹愁色,她朝水青月走近。憂道:“娘娘,這可怎么辦???陛下離開了,連你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頭也死了。而我......也很想讓你死啊。”
她走到水青月面前,看著那一雙孤冷的眼睛,笑了笑。蟬若伸手,緩緩的抓住水青月的手,放在自己肩胛骨上面。水青月看著她的動作,譏誚道:“蟬若,你可一點都不孱弱啊。”
“當然。”
蟬若眼中抹過狠色,水青月只覺掌心驀地一熱,蟬若肩膀便立刻爆出了一個血窟窿。她連連后退,驚訝的看著蟬若,她內功不淺,卻要自爆穴道!
為何?
只見蟬若昏昏倒地,大喊一聲,“救命!”
鄧總管呵斥,“弓箭手,準備,射殺皇貴妃!”
水青月回頭一看,卻發(fā)現自己身后已經站了三十多個弓箭手了。似乎......已經到了絕境......
“娘娘,妹妹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讓你死得瞑目!”
蟬若爬過來,抓住水青月的腳踝,手上卻猛然用力,拽著水青月的腳踝狠狠將她整個人摔了出去。水青月重重撞在墻上,感覺全身骨頭內臟都已經被震壞了。
蟬若幽幽一笑,低聲說:“你苦苦思念的公子玉,還活著。月南傾早知這一切,卻沒有告訴你,再仔細想想,為什么我會敢下毒殺了你腹中的孩子。這一切,若沒得到別人的示意,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何害你?”
水青月的眼中,已經沒有震驚了。她剛才還苦苦掙扎想要爬起來,可是現在,她已經沉沉的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她身上的血污......
鄧總管將蟬若扶起來,淡然下令,“放箭!”
繃弦之箭帶著無人抵擋的氣勢,同雨一般從天而降。水青月的眸中映著那就快要將她射成刺猬的箭羽,她忽然笑了。
蟬若交代這里讓鄧總管處理干凈,自己轉身準備回宮??墒?,她忽然聽得一聲嘯戾——
蟬若回眸,卻見那忽然站起來的女人全身蘊著氣芒,茫茫光亮之中,她一頭青絲瞬間化為白發(fā)!
那些射向水青月的箭矢忽然全部控在她的手中,蟬若大驚,她是運起了身體中的全部內力拼死一搏??!鄧總管急忙喊道:“全部閃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在那些弓箭手錯愕的目光中,剛才他們射出的箭全部調轉了方向,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穿透每個弓箭手的身體之后,力量不減一分,全部釘在他們身后的宮墻上面。鮮血橫流,死尸遍地。
水青月翻身躍上那匹被秋霜絆倒的馬兒,如雪一般銀白的發(fā)絲被風雨揚起,她回頭深深看了蟬若一眼。
她被雨水沖刷得干凈澄亮的眸子,洶涌的翻滾著巨大的波濤,那是令九重宮闕之上的神明都要為之膽寒的仇恨,那是阿鼻地獄之中的惡鬼都要為之怯步的怨毒。
或許她一生出來,就是為了報仇。
她不該有安逸的生活,不該去奢求平靜。她要她所有的仇人,都在自己的折磨之下痛苦死去,她要用仇人的鮮血,來祭奠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亡靈!
她還會再回來,一定!
狂奔的馬兒鐵蹄踏碎雨花,直直朝著那高高的山巔而去。
搖晃的鐵索連接兩座大山,水青月丟下馬飛身點上鐵索,身輕如燕,輕巧掠過這一不小心就會丟命的鐵索。
昆侖居。
里面一如既往的有著笙歌艷舞,美酒佳肴。坐在堂中的人們各自交談討論,玄影和百里蘇分別站在那白衣人兩側,看著堂中的景象,低聲問道:“主子,如今月南傾已然登基稱帝,我們該如何才能釜底抽薪?”
白衣人側目,面具冰冷生硬。他云淡風輕的從唇中吐出幾個字,玄影和百里蘇便立刻領悟到了。
“民不聊生,官逼民反!”
這時,錦念晗忽然從外面沖進來,尖叫一聲,喊道:“主子——大、大事不好了!”
百里蘇翻身跳下去,伸指彈了一下錦念晗的腦門兒,說:“有鬼追你?”
錦念晗搖頭,啊啊呀呀的指著外面,她不知道該怎么說。那一刻好像是得了口吃病一樣,“她、她她她她、頭、頭發(fā)、來、來、了!”
百里蘇哈哈大笑,學著錦念晗的模樣嘲笑她。錦念晗啪的一聲,給了百里蘇一巴掌,伸手指著外面,說:“看——”
百里蘇還在笑,轉頭看向門口,并不以為意的目光忽然一下子變了。他笑容斂起,瞳孔中映著一個如同修羅般的女人。
她走進昆侖居,如雪的銀絲還滴答著水滴,她身上血腥氣極為濃重。已經讓人辨別不了,那到底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昆侖居的笙樂停了,所有人震驚的望著那個女人,一步一步踏上二樓,走到那個白衣人面前。
她伸出手指,目光中,是迫切、是希望、是害怕。
她取下那個人的面具,她連呼吸都不敢,她血紅的眼睛里滾出一滴晶瑩的淚珠。瞳孔中,映著那個人的模樣.....
“你果然沒死。”
聲音小的像是蚊蠅,可是在這安靜的昆侖居卻那樣響亮。
水青月笑了笑,她從一開始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在見到公子玉的那一剎,終于......
斷了。
最后的意識,是聽見那熟悉的嗓音,焦急的喊道:“東迷笛,救她!”
水青月倒在那個人的懷里,她全身冰冷,像是一具死人的尸體。可是為什么,臉頰貼在他胸口的時候,會覺得,那樣的溫暖?
*
皇宮之中派出的追兵將源京城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人。
御書房,月南傾大發(fā)雷霆,將書桌上的奏折全部砸到了御林軍統領的腦袋上。那統領不敢出聲,只能悶悶的承受著。
鄧總管忙慰道:“陛下息怒,皇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月南傾皺眉,看著鄧總管,問道:“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還有弓箭手?”
鄧總管面無波瀾,應道:“皇貴妃看似像失去了理智,忽然挾持了良妃娘娘。老奴擔心良妃娘娘會無辜受傷,便叫弓箭手瞄準皇貴妃的手臂,老奴絕不敢有一絲一毫想加害皇貴妃的心。陛下若是覺得老奴當時做錯了,老奴甘愿領罪!”
鄧總管跪在地上,月南傾一口氣哽在喉間,終是化作絲絲嘆息,揮手道:“罷了罷了,全都出去!”
然而,鄧總管卻不走,仍舊跪在地上。說:“陛下,那一夜皇貴妃親口說出她腹中孩兒并不是陛下的孩子,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皇宮。不少大臣連夜上書,請求陛下......捉拿傷了蕭貴妃的......罪犯......”
月南傾身體一僵,蕭一妡雖然命保住了,可是成天尋死覓活。隴西王勃然大怒,早已對月南傾施壓,要求他下令緝拿水青月。如今不僅后宮之中,就連朝野內外,也全都耳聞此時。就在月南傾剛剛砸出的那一堆奏折中,千篇一律的,是要求緝拿水青月的上書。
月南傾深深吐出一口氣,說:“你就回答那些大臣,說朕已經派兵去找她了!”
鄧總管仍不動,道:“陛下,您明知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是要緝拿欺君罔上的罪犯,將她處以斬立決,而不是尋找皇貴妃啊陛下!”
“朕不知道嗎?!”
月南傾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給朕滾出去!”
鄧總管見不能再說了,便閉了嘴,匆匆離開了御書房。
月南傾頹然坐在龍椅之上,目光移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這已經是杳無音訊的第二天了,她......到底會去了哪里。
*
昆侖居。
東迷笛將水青月的手腕重新放進被子里,他站起來,便撞見公子玉探究的目光,問道:“先生,她怎么樣了?”
東迷笛垂著的手捏成了拳,他看著公子玉,又看看床榻上滿頭白發(fā)的水青月,左右為難。
“主子,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公子玉不知他忽然為何這樣說,便點頭道:“先生,若我知道,必當知無不言。”
東迷笛咬牙,說道:“主子是否曾與夫人行過房?”
“......”
公子玉愣愣點頭,“怎、怎么了?”
東迷笛嘆息,面露悲色,說道:“那日月老廟遇見夫人時,在下便不小心把住過夫人的脈搏。發(fā)現她已有三個月的身孕,若按時間推算,三個月前,夫人一直和主子在一起。那這流掉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宮中那個人的......”
公子玉扶著墻壁,似有些站不穩(wěn),他瞪著東迷笛,東迷笛被瞪得心里發(fā)慌。公子玉忽覺心口一痛,憤而揪起東迷笛的衣襟,怒道:“為何不早說!”
東迷笛被嚇到了,連忙解釋,“在、在下也是回來之后苦惱得很,便和百里蘇說起過這件事情。但是,他讓在下不要告訴主子!”
公子玉撤了手,出門卻讓錦念晗將皇宮內布下的探子召回來。錦念晗端著綠蕊熬的藥,站在門口,“干嘛忽然召回來?”
“我有事要問!”
錦念晗又問道:“你直接問百里蘇不就好了嘛,他是負責接收皇宮那邊消息的人!”
公子玉看了錦念晗一眼,目光像是要吃人般可怕,錦念晗連忙把藥遞給綠蕊,說:“我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