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年夜飯因?yàn)閯⑹系木壒?，變得十分沉悶了起來，大家伙都不知道說些什么，生怕說錯話，只有晏妧瑜還在支使著晏霍遙給她夾這個，夾那個。

晏妧梓倒是面不改色的，似是沒聽見劉氏說的那番話似的。

“祖母，大伯，二伯，父親，大伯母，二伯母，我吃好了。”

晏妧梓起身，對在場的眾人一一行了個禮，老夫人本想再說點(diǎn)什么，門房那邊卻傳來消息說衛(wèi)錦檀過來了。

大年三十的，小姑娘們約著要出去玩耍倒是自然得很。

“祖母，我可以和錦檀一起出去看看熱鬧嗎？”

晏妧梓乖巧得很，老夫人又想到剛才劉氏說的話指不定怎么戳著晏妧梓的心窩子了呢，想著讓她出去和小姐妹玩玩也能開心些，吩咐了玉竹好好保護(hù)好小姐，便也允了她出去。

晏妧瑜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宋氏想著她年歲太小了，玉竹一個人也照看不過來這么多，就無情的拒絕了她，不過答應(yīng)了她可以讓她放那個能竄上天的炮仗。

倒是晏霍遙，聽到是永安侯府來人，想著既然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出門，衛(wèi)闌鈺這個做哥哥的肯定是會和妹妹一道的，也跟著晏妧梓一起出去了。

衛(wèi)錦檀兄妹在國公府門口等了片刻，便瞧見了一副喜慶模樣的晏妧梓，還有跟在她身后的晏霍遙。

“本是你邀我來的，現(xiàn)在還非得讓我到這兒來等你，該打。”

衛(wèi)錦檀上次雖沒受什么傷，但到底是受了驚嚇的，可她始終以為是晏妧梓救了她，故而對她越發(fā)的信賴，而晏妧梓卻覺得是自己誆騙了衛(wèi)錦檀，對她倒是多了幾分愧疚。

“是是是，是我錯了，那今日你的花銷，全算在我頭上如何？”

“好呀，這才多久不見，你自己偷偷藏了多少私房錢呢，那我今日可得把你狠狠的宰一頓再回去了。”

這廂兩個小丫頭談得風(fēng)生水起的，晏霍遙和衛(wèi)闌鈺也是多日未見，現(xiàn)在也有說不完的話，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朝街上走了過去。

因著是除夕夜，大街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不少原本養(yǎng)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們，也紛紛帶了帷帽上街湊湊這個熱鬧。晏妧梓和衛(wèi)錦檀年歲尚小，所以才免了這個麻煩。

街上男女往來眾多，其間更是不乏衣著華麗的公子小姐，街上雜耍的，賣小玩意兒的吆喝成了一堆，真真是又熱又鬧。

“妧梓，你看，那邊有賣面具的。”

別說衛(wèi)錦檀十分歡喜，就是晏妧梓也覺得新奇得很，她前世早早的就被賣去了鄉(xiāng)下，便是過年也不過是飯桌上添一個肉菜，然后照樣的做活，照樣的挨打。哪里能像現(xiàn)在一樣，想玩什么玩什么，想買什么買什么。

晏妧梓順著衛(wèi)錦檀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瞧見那邊正在賣面具，心中也很是新鮮，拉著衛(wèi)錦檀就過去了。

衛(wèi)闌鈺和晏霍遙二人相視搖頭，無奈的笑了一聲跟了上去。

“妧梓你看，這個多可愛啊。”

衛(wèi)錦檀手里拿了個狐貍的面具，戴在臉上，笑瞇瞇的問晏妧梓好不好看。

晏妧梓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貨攤上瞧了瞧，卻看上了被掛在最高處的鐘馗面具，她墊著腳夠了夠，可短手短腳的，根本就摸不到。她剛準(zhǔn)備去叫自家堂兄幫忙，那個鐘馗面具卻被遞到了她跟前。

“可是要這個？”

這個聲音……

晏妧梓身子一僵，順著那人的手就往上看了去，不偏不倚，竟是當(dāng)日救了她的三皇子裴司璽！

晏妧梓被驚得沒伸手去拿，裴司璽也就一直這樣舉著，好半晌了晏妧梓才伸手拿了過來，又笑瞇瞇的道了句謝。

“謝謝三哥哥。”

“竟會喜歡這樣的面具。”

裴司璽看了看晏妧梓手里青面獠牙的鐘馗面具，似是想到什么又輕笑一聲，“也難怪了，你自己心底里就住著這樣一個嚇人的小丫頭呢。”

裴司璽這話壓得極低，只有挨著他的晏妧梓聽了個清楚。

晏妧梓聞言，眼中閃過一道冷光，但面上倒是沒有半點(diǎn)改變，依舊笑盈盈的。

衛(wèi)錦檀盯著裴司璽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像是自己當(dāng)日在萬歸樓看到的那個人。

“妧……妧梓，這人是不是三……”

衛(wèi)錦檀小聲的問著晏妧梓，臉上很是有些驚訝。

晏妧梓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沒說什么呢，晏霍遙和衛(wèi)闌鈺就趕了上來，還沒來得及數(shù)落這兩個小丫頭跑得太快轉(zhuǎn)眼就不見人，就看見了晏妧梓面前的裴司璽。

他們二人與裴司璽年歲相仿，再加上又是朝中權(quán)貴的后輩，自然是見過三皇子的，所以在這鬧市上瞧見了裴司璽，也很是驚訝。

二人抱拳沖他行了行禮，“三公子今日也出府看看熱鬧嗎？”

衛(wèi)闌鈺的母親永安侯夫人與裴司璽的母妃未出嫁前可是極好的交情，所以衛(wèi)闌鈺和裴司璽也算是相熟，語氣便也沒那么拘謹(jǐn)。晏霍遙呢又是個機(jī)靈會說話的，對裴司璽這個皇子戰(zhàn)神很是感興趣。

裴司璽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只是看著眼前的晏妧梓，并不說話。

晏霍遙還以為是晏妧梓不小心開罪裴司璽了，剛準(zhǔn)備向他告罪，就聽見晏妧梓說：“三哥哥盯著這個面具看了這樣久，是喜歡嗎？若是喜歡，我送你便好了，這個面具很配三哥哥呢。”

衛(wèi)闌鈺和晏霍遙都被晏妧梓這話嚇了一跳，眼前這個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冷性子，戰(zhàn)場上也是個心狠手辣，嗜血好斗的，晏妧梓說這鐘馗面具與他相配，不就是變相在說他丑嗎？

眾人都以為裴司璽會治晏妧梓冒犯的罪，卻沒想到他竟然接過來了，如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五指在面具上摩挲著，動作輕柔，不曉得的還以為這是哪家姑娘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晏霍遙見裴司璽竟收下了晏妧梓給的面具，連忙就把銀子給了賣面具的攤主，生怕他待會兒去問裴司璽要錢。

“晏二姑娘的眼光，當(dāng)真別致。”

裴司璽說完就把面具戴在了自己臉上，只留下一對如水洗過般漆黑的瞳，看著晏妧梓，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四周喧鬧，可裴司璽和晏妧梓二人的對視卻十分寂靜，沒有一人敢出言打破，直到……

“裴三，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溫忱穿過一層層的人浪，累得呼哧帶喘的到了裴司璽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可能裴司璽轉(zhuǎn)過了臉，他的動作卻頓了頓。

“不好意思啊，我認(rèn)錯人了。”

溫忱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剛準(zhǔn)備走，就看見晏妧梓“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他又仔細(xì)看了看戴著面具的那人，身形和身上的衣物，分明就是裴司璽嘛！

“你……你怎得戴個這么丑的面具？真是……”

溫忱撫了撫額，對裴司璽很是唾棄。

“溫哥哥，是覺得妧梓給三哥哥選的新年禮物不好看嗎？”

晏妧梓聲音里帶著委屈，一雙明亮又清澈的大眼睛死死的看著溫忱，看得他心里直發(fā)毛，哪里還敢說半分難看。

他可是曉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可不是看起來這么單純無害的。

“哪里哪里，這個禮物新奇著呢，你家三哥哥長這么大，第一次收到新年禮物呢。”

溫忱也不知從哪兒摸出把折扇來，大冬天的竟搖起了扇子，一副瀟灑做派。

“看來溫哥哥也想要新年禮物了，那……”

晏妧梓隨手又在面具攤上抓了一個野豬面具，遞到了溫忱面前，“這個面具也很適合溫哥哥的氣質(zhì)。”

溫忱呵呵苦笑兩聲，沒辦法只得接過來，剛準(zhǔn)備戴上，卻被身旁一道冰冷的目光止住了動作，他抬眼去看，卻見裴司璽早就收回了目光，看向別處去了。

“這位可是當(dāng)初救了舍妹的溫將……溫公子？”

衛(wèi)闌鈺瞧見溫忱，想起當(dāng)日正是溫忱把永安侯府的下人喊去，這才能及時的送回衛(wèi)錦檀，心中對他甚是感激，也顧不得這是大街上了，就對他彎腰行了個大禮。

晏霍遙也是把晏妧梓當(dāng)親妹妹看待的，當(dāng)即也跟著行了個謝禮。

溫忱扯了扯嘴角，看了一旁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裴司璽，心中翻了個白眼，然后一個一個的把他們扶了起來。

“二位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該如此，更何況……”

溫忱想了想，彎腰湊到了晏妧梓和衛(wèi)錦檀面前，“晏二姑娘和衛(wèi)姑娘這般可愛兩個小妹妹，若是出了事，多可惜啊。”

晏霍遙皺了皺沒有，總覺得事情不像溫忱口中說的那樣，可又說不上是哪里來的不對勁，只得提議道：“咱們再陪這兩個丫頭逛逛，再去萬歸樓坐坐如何？”

晏霍遙這樣說，本以為裴司璽不會和他們一起就為了陪兩個小丫頭，結(jié)果沒想到他竟答應(yīng)了，并且還走到了晏妧梓跟前，與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你還想去哪里逛逛？”

裴司璽低頭瞧著那個一臉笑意卻未達(dá)眼底的小丫頭，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晏妧梓對裴司璽笑得極甜，臉上的酒窩越發(fā)深陷，可是雙手卻在不斷收緊。

這個裴司璽，究竟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