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府宅邸并不大,設(shè)計卻十分雅致,亭臺水榭,曲水流觴。假山之中,怪石嶙峋。我到了才知,原來木梓婷那日話中有陷阱,我只當(dāng)是尋常女孩子家的聚會,沒想到是只請了我一人。我心中芥蒂不由又深了幾分,更加警惕起來。
木梓婷看著我懷里的小黑大贊:“這便是傳說中的那只義貓吧?聽聞他可是大功臣,是你和安王殿下的恩人呢!”
我笑著對小黑說:“聽到?jīng)]有,你如今可出名了!”
小黑懶懶地翻了個白眼,木梓婷頓覺更有意思了,拿了許多糖果糕點來逗小黑玩。小黑都不予理睬。丫頭提議說:“小姐,不如我去廚房要幾條小魚仔來。貓兒不都喜歡吃魚嗎?”
我連忙阻止:“可別!木姐姐不必這么客氣,小黑最是不喜吃魚了。”
那丫頭笑了起來,“哪有貓兒不愛吃魚的。蘇小姐這貓可真奇怪!”
我心道:是奇怪,你若是能聽見他說話,只怕這不吃魚也不覺得有什么了。
木梓婷瞪了丫頭一眼,“你懂什么?這貓兒本事可大著呢,不然也找不到梁家的密室,更不能帶著蘇妹妹的朱釵去找蘇家大公子,引蘇家大公子發(fā)現(xiàn)破綻啊!這么聰明的貓兒,自然是與眾不同的,哪能和其他貓兒相提并論。”
木梓婷伸手戳了戳小黑,“小家伙,告訴我,你喜歡吃什么?”小黑到底并不真的是貓,哪里受得了一個女孩子這么逗樂,早不耐煩起來,往前一蹦,正好跳到桌臺之上,臺面上的糕點茶水頓時被慘遭他四只爪子的荼毒,茶水四濺,糕點橫飛,全落在了木梓婷身上。
木梓婷如何能不氣。我連連抱起小黑賠禮道:“這貓兒不懂事,木姐姐別見怪。木姐姐的衣服都弄臟了,不如先回房換了吧。”
木梓婷不知想到什么,本來憤怒的面色轉(zhuǎn)瞬消散,反倒對我道歉起來:“畜牲無狀,難道我還能和一只畜牲生氣嗎?只是有些懊惱,居然在你面前弄得如此狼狽,實在失禮。我隨身的衣裳都是翠兒這丫頭管著的。這……”
我看了看木梓婷,眼珠兒一轉(zhuǎn),“無妨的。就讓這丫頭隨木姐姐去吧。我就呆在這兒,不會亂跑。木姐姐大可放心。”
待木梓婷走了,我嗔了小黑一眼,“故意的吧?”
“不這樣,我們怎么有機(jī)會找線索?”
我一嘆:“若你當(dāng)真是死去的木公子,那么木梓婷還是你胞妹呢,也不對她好點?”
“是與不是還兩說呢,我不喜歡她。她太裝了,讓我渾身不舒服。真把自己當(dāng)成是你交情多好的姐妹一樣。而且,我們想支開她們是想找線索??赡捐麈媚??她把丫頭支走,留客人一個人在這什么意思?難道整個木府就只有翠兒一個丫頭了不成?”
我拍了拍小黑,“無妨!我們什么沒見過,見招拆招吧!”
我?guī)е『谠谀靖D(zhuǎn)悠,將周圍能去之處幾乎都走了一遍,卻一無所獲。“可有哪里不舒服,頭痛嗎?可記起什么來沒有?”
“沒有!什么也沒有!”
我看著小黑失望的模樣,只能連聲安慰:“沒關(guān)系,我們慢慢來。或許是我猜錯了也不一定了。況且,除了木家,不是還有一位公子嗎?”
口中雖是如此說,但我們二人心中都知,談何容易。
正犯愁之際,但聽聞假山后頭悉悉索索的聲響,我和小黑對視一眼,本打算悄悄離去,卻猛然聽得身后木梓婷的聲音傳來:“哥,你當(dāng)真不肯幫我嗎?這也是幫你自己,你難道不想娶蘇黎?”
我腳步一頓,猶豫了一會兒又退了回來,藏身假山石洞中。若是木家的隱私,我不便聽墻角,可倘或涉及到我,且明顯是在打我的主意便不一樣了。
只聽木梓婷又道:“蘇家是什么樣的人家,何況身后還有顧家這座大山,靠上蘇家,你能少奮斗多少年?你可別說,你沒有過這樣的心思。蘇長青的獨女,便是皇子王爺也配的,難道還配不上你嗎?”
另一人并不曾說話,木梓婷越發(fā)急了,“木尚霖,你別給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我路都幫你鋪好了,你只管走上去就好!我這當(dāng)妹妹的可夠意思吧?”
木尚霖并不領(lǐng)情,一語中的,戳穿了木梓婷的心思:“說的好聽。你不過是為了能讓自己順利嫁給燕王罷了。”
“你!”木梓婷惱羞成怒,大約是想到彼此還需互相扶持才能達(dá)到目的又忍了下來,“是又如何!坦白說了吧!蘇長青擺明了姿態(tài)要做純臣,自然不會將蘇黎嫁給任何一方。不然哪里來的你的機(jī)會?
皇上子嗣不多,太子被廢,安王是個傻子,自然與那個位子絕無可能。如此便只剩下誠王與燕王。誠王占長,燕王占貴。兩人算是勢均力敵。蘇長青是當(dāng)朝首輔,又歷來受皇上看重。此時誰能拉攏蘇家,誰就能手握王牌。觀遍如今的局勢,即便說一句,得蘇家者得天下也不為過。只是蘇長青這只老狐貍油鹽不進(jìn),誠王與燕王都無可奈何??杉幢闳绱?,你以為誠親王和燕王就這么作罷了嗎?
誠親王為何勾搭上林墨香,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野丫頭,也值得誠親王看重,贈她一盒子價值連城的南珠?不過是因為她是蘇家的義女,身上打著蘇家的標(biāo)簽。而燕王呢,他迫不及待的拉攏蘇柏言為了什么?蘇柏言不過斗雞走狗之輩,能幫他做什么!左右也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蘇長青,想借此拉蘇家下水罷了。但看如今蘇長青的反應(yīng),燕王這手段可不太好使。”
誠親王與林墨香?這兩人什么時候有交集的!我伸手捂住嘴巴,避免自己因為驚愕發(fā)出聲響。心下十分駭然,這輩子到底有多少事情變了模樣??磥恚也荒茉僖郧笆赖挠洃泚聿聹y?;蛟S從我重生的那一刻開始,一層變,層層變。我應(yīng)該試著拋開前世的桎梏,縱觀全局,才能更好的守護(hù)家人,達(dá)到我的目的!
“所以?你就幫他實現(xiàn)嗎?你對他可真是情深義重??!可燕王的心只怕也在蘇黎身上,不在你的身上!”木尚霖語氣充滿諷刺。木梓婷卻并不和他計較。
“他現(xiàn)在心思不在我身上沒有關(guān)系。我會用自己的能力告訴我,誰才是他值得娶的人!蘇黎除了出身,哪一樣比得過我!我有的智謀才能,她有嗎?何況,燕王之所以想娶蘇黎,不過是因為蘇家。只要我?guī)退瓟n到蘇家,娶不娶蘇黎還有什么關(guān)系!大哥何必要把我的心思全都挖出來,讓我難堪呢?難道此事對大哥便沒有好處嗎?大哥不想自己好,不想我們木家好嗎!”
我從假山石洞內(nèi)兩指寬的孔望出去,只見木尚霖輕蔑地掃了木梓婷一眼,“父親雖為侍郎,但與蘇家首輔之尊差距不小。母親雖有郡主之名,但早與當(dāng)今圣上關(guān)系偏遠(yuǎn)。也不過幾分宗室的面子情。木家要想更近一步,確實需要一大助力。若我真照你說的做了,蘇長青不得不把蘇黎嫁給我。到時候,燕王想要得到蘇家的幫助,便只能尋求曲線救國。你便能如愿以償,坐上燕王妃的位子。”
“你既然都明白,又何必多說?你只說你應(yīng)是不應(yīng)?”
我心下不由佩服,果然是好厲害的計謀??芍^一箭三雕。以父親的愛女之心,絕不會眼看著自己失而復(fù)得的女兒深陷奪嫡的漩渦中而袖手旁觀,就如上輩子一樣,必定會拼盡全力相助。如此,木家得了蘇家的助力。木梓婷得償所愿。并且為燕王拉了這么大的幫手,燕王怎會不感激?而只要木家不倒,我一直在木家,她有木家和蘇家兩家做靠山,日后也不怕別的側(cè)妃庶妃刁難威脅,自會立于不敗之地。
木尚霖冷哼:“蘇長青可不是善于之輩,我們對蘇黎做出這種事來,他難道不會反擊嗎?”
“蘇黎落水,你英雄救美,是蘇黎的救命恩人呢。何況,這女兒家一落水,衣裳全都濕了貼在身上,你抱也抱了,看也看了。蘇黎不嫁你,還能嫁誰?難道蘇長青想讓他女兒名譽(yù)掃地?”
“你當(dāng)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你以為蘇家不會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嗎?”
木梓婷冷冷地看著木尚霖,“知道又如何?能不嫁嗎?一旦親事定了,蘇家難道還想對付愛女的夫家?若木家有個萬一,蘇黎能好得到哪兒去?所以,這個虧,蘇長青吃定了!”
果然夠心狠。我心中冷笑,以為如此便能讓我蘇黎就范,讓父親就范?也太小瞧我們了。別說我不一定會中計。即便中計,父親也有的是辦法反擊。
木尚霖心動起來。木梓婷接著又給了一記狠藥:“你自己心里清楚,以你的才學(xué),明年春闈能否得中還在兩可之間,即便得中,也無緣三甲。能有多大的出息。父親雖為侍郎,在朝野的風(fēng)評與人緣都不算太好,幫得了你多少?失了這次機(jī)會,以后可不一定會有了。”
“此事父親絕不會允許的。”
“你不說我不說,父親怎會知道?若是事成了。白得來蘇家這么好的親家,父親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即便你不稀罕蘇家的女婿,難道不想當(dāng)未來的國舅嗎?如果我能成為燕王妃,他日燕王登記,我就是名副其實的皇后!”
最后這一句仿佛戳中了木尚霖的心思,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木尚霖怎會不想?木尚霖甩袖離去,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再反駁。這意思如何便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