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幾天,張立都躲著范瑤,不讓她有說教自己的機會。
這天中午,家里打來電話,卻讓他必須要接觸這個傻傻的女人。
“張立,賣房的事已經(jīng)談妥了,文天瑞松口了,打算出五十八萬,但咱家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你的名字,要你回來簽字。時間就定在明后天,你看你是不是跟學(xué)校請個假,回來一趟?”
張立掛掉電話,心情復(fù)雜。
他本以為這件事無需自己面對,但卻沒想到那套房子其實是屬于自己的,想來是父母買的時候就填了他的名字,卻一直沒告訴他。
南天大學(xué)請假是繞不開輔導(dǎo)員的,教授們不會管這種小事。張立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找上范瑤。
“范導(dǎo)員,我想請幾天假。”
范瑤見到張立,嘴巴一撅,哼了一聲。
“不批。”
張立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他擺出十分誠懇的表情。
“我家里有事,要我回去一趟。”
“什么事?”
張立沒心思細講,只說:“我爸住院了,心臟病,我得回去看看。”
范瑤一愣,臉上有明顯的擔(dān)憂,但她想到張立這幾天的態(tài)度,立刻板起臉。
“我,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張立對此早有準備,拿出手機調(diào)出一張照片,那是讓張父的病歷診斷。
范瑤看了,表情明顯松動,但她還是有脾氣的,找了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你……萬一是假的怎么辦?”
張立笑笑:“我只走兩三天,不會做壞事,也不會耽誤課程,更不會影響學(xué)校紀律。您知道我已經(jīng)自學(xué)到了大二的內(nèi)容,所以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吧,而且,我張立絕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騙人。”
范瑤盯著他,似乎是要看出他說假話的跡象。張立被看的有些毛,但他心思坦蕩,也沒什么。好半天后,范瑤才點頭。
“好吧,我同意你請假,但有個條件。”
“您說。”
張立心想不管是要自己干什么都得答應(yīng)啊,哪怕再去參加什么沒意思的集體活動,或者再跟哪個人SOLO……
“我要跟你一起去。”
“您說什么?”張立覺得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要跟你一起去。”
“為什么?學(xué)校對每個請假的學(xué)生都這么做嗎?”
張立理論,他實在沒法弄明白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當然不是,但你的情況很特殊,我懷疑你在騙我,并且正好想跟你的父母好好談?wù)劇?rdquo;
“沒有您這樣的吧!都大學(xué)了,還搞什么家訪?范導(dǎo)員,我請您放我一馬,就當沒我這個人好嗎?”
張立也忍不住了,這是什么人啊,把他當什么了?他就那么壞嗎?本來家里就一堆事,這個范瑤還非要跟自己回去,給父母添堵,說一些在學(xué)校里根本不重要的破事,他頭一次覺得,漂亮的女人可能都是禍水。
見張立爆發(fā),范瑤也瞪眼了。
“我告訴你張立,你這次請假我必須跟著去!入學(xué)還不到一個月就請假,成何體統(tǒng)!而且我也覺得跟你父母談?wù)労苡斜匾?!如果你不答?yīng),那這個假我是不會批的!”
最終,張立還是同意范瑤一起跟他回家。倒不是他怕了這位范導(dǎo)員,而是實在耗不起。向上面反應(yīng)肯定會有效,但誰知道處理結(jié)果什么時候下來,他在這里拖一天,那邊就是幾百幾千的利息,真的不敢拖。
“車票自己買!”
張立說道,他自己接到電話就在網(wǎng)上訂好票了,至于范瑤,他巴不得這女人心疼票錢或者不會買票放棄跟過來的想法呢。
他的想法顯然太過天真,而范瑤也沒有他期望中那么傻。
“搞定了!”
她晃晃手機,上面顯示著訂票成功四個大字,張立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晚上的火車,因為就回去幾天,又是在家里,張立只帶了手機和錢包,再加一個水瓶一本書。范瑤倒是一副遠行的樣子提了個小行李箱過來。兩人檢票上車,張立的臥票跟范瑤的隔了很遠,他暗暗高興,終于可以甩掉這個包袱了。
但他只清凈了幾分鐘,范瑤就拖著那個帶滑輪的小行李箱朝他的臥鋪走來。
“我跟列車員說我朋友在這里!他就讓我過來了!”
范瑤挺著胸脯,滿臉都是得意。
張立打心底里覺得那個列車員肯定是男的,對這個結(jié)果也不意外?,F(xiàn)在并不是出行高峰,他在的這個隔間里有四張臥鋪,但只有他一個人在。而范瑤買的也是臥票,在不緊張的情況下,這種換位置的確會被允許,只是張立從沒想過范瑤能想到這一點罷了。
張立沒理她,縮在自己的鋪位上看書。范瑤終究是能察覺到一點人情態(tài)度的,見張立這樣,也沒說什么話,而是盯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
“你好像很討厭我。”
張立嘆氣,他就知道這個人安靜不了太久。
“我沒討厭過你,您是個很認真負責(zé)的輔導(dǎo)員。”
他說的這話是有幾分真心,但打心底里希望這種認真負責(zé)不要到自己身上。
“你就是討厭我!”
范瑤聽了這句話,好像被觸到了什么開關(guān),聲音里帶著哭腔。
張立心說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不知道會誤會成什么樣。他對女人的眼淚其實還是有些免疫力的,他從不喜歡那種柔柔弱弱,動不動就哭的女孩,倒是對那種獨立自主,自信自立的女生相當有好感,林曉琳就是那樣的女人,或者說在張立心里,她曾經(jīng)是。
“沒有人會討厭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導(dǎo)員你……嗯,天真浪漫,很多人都喜歡這種的。”
“但是你不喜歡!你躲著我!”
這又是讓人誤會的話,張立覺得,范瑤真是在這方面毫無常識,總做令人誤會的事情,說讓人誤會的話。如果不是當事人,他也覺得這是負心人和癡情女的戲碼。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范導(dǎo)員,你想從游戲入手,讓我接觸一些團體,這個想法是好的,我很感謝,但我在學(xué)校的確是想好好學(xué)習(xí),而不是去做一些沒有意義的活動,更不想打游戲。我之前因為游戲犯了很大的錯,不想重蹈覆轍,至于人際交往……我覺得那不是很重要。這么說你明白了嗎?不是你有問題,也不是我討厭你,只是……只是有些人,比如我,是比較特殊的,是沒辦法融入集體大家庭的,有問題的是我,不是你。”
張立這話說的很誠懇,他感受著范瑤認真的目光,覺得她應(yīng)該接受理解了。
范瑤卻搖頭:“人際交往是很重要的,融入集體也很重要!張立,你錯了!”
他笑起來:“您的說法沒什么錯,我承認。但我這個人一向交不了什么朋友,也不在意,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想您應(yīng)該明白,并且十分希望您忽視我。其實說白了,如果彼此沒有利益關(guān)系,地位不對等,朋友之間也處不久的,我不想浪費時間。”
他說這話的時候想的是林曉琳,說起來,最近幾天經(jīng)常在想她,但跟以前有著明顯的差別,沒有憧憬和愛慕,只有無奈和后悔。張立不知道林曉琳身上究竟有沒有真正的感情,是不是全都是算計,但他很明白,如此卑微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從她那里得到感情,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錢,地位,可以決定很多很多的東西,所以他才必須努力,為了父母,也為了不再遇到這種事情。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兩人依舊沉默著。
范瑤出去一趟,回來時帶了兩份車餐。她推給張立一份,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還是覺得你是錯的。”
張立笑笑,他不想再爭執(zhí)什么了,道謝后從錢包里掏了張五十塊遞過去。
“還你。”
他其實是不準備吃早餐的,更不會在火車上吃,這里的餐點價格他早有了解。
“不用了,我請你。”
范瑤搖頭拒絕,然后說道。
“那天你……房費我也不還了,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朋友了。”
張立沒說話,心說你倒是會占便宜,把那張五十塊放在桌上,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他不想跟范瑤做朋友,這個頭一開,隨之而來的一定是各種各樣的麻煩,除了什么電競社,范瑤一定會拉著他到處跑,參加各種活動和社團……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許會對這種生活有興趣,但現(xiàn)在,張立已經(jīng)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默默吃飯,誰都沒碰那張鈔票。
臨走時張立想著要不要裝回來,但他真的不想跟范瑤有什么關(guān)系,錢還給她,她不收,那是她的事情,但他不還就是他的問題了。
于是火車站的失物招領(lǐng)處多了五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