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像是馬蹄的聲音,但卻很有節(jié)奏,就好像是按照五線譜走出來的一樣。我想都沒想,便揮起了打鬼鞭。
鞭哨聲在林子中久久回蕩,那馬蹄聲不但沒有停止,反而離我越來越近。
既然無法逃避,那索性就坦然面對了。
很快那馬兒便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即便是我也著實被嚇了一跳,因為那竟然是死人出殯時,用來陪葬的紙片馬。
這紙片馬似乎被什么東西賦予了靈智,動作雖然僵硬,但走的卻十分穩(wěn)當(dāng),直到走到我面前才停了下來。它的背上趴著一個人,赫然便是齊彤。
我七手八腳的將齊彤扶了下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那紙片馬也化為了灰燼。
我探了探齊彤的呼吸,雖然很微弱,但并沒有停止,著實讓我放心不少。
看現(xiàn)在的樣子,在她醒來之前是休想下山了。
天色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時候,一輪殘月已經(jīng)替代了熾熱的太陽。冷森森的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在那些皮囊上,說不出的詭異嚇人,不時還會有一陣陰風(fēng)吹過,我脆弱的神經(jīng)也一次次的迎接著挑戰(zhàn)。
如果說此時我還是正常人的話,但接下來的一幕就讓我徹底崩潰了。
那些掛在灌木叢上的皮囊經(jīng)過月光的照射后,似乎一下子產(chǎn)生了生機(jī),伴隨著一陣陣嗚咽聲,他們竟然扭動了起來,最后甚至掙脫到了地上。
我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色,但想來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齊彤悠悠轉(zhuǎn)醒,我連忙捂住了她的眼睛,如果讓她見到眼前的這一幕,非被嚇?biāo)啦豢伞?/p>
雖然眼睛看不到,但周圍的哀嚎卻是聲聲入耳,我明顯感覺到齊彤的身軀正不停的顫動,別說是她,我又何嘗不是呢?
這里的皮囊熙熙攘攘,粗略估計也不下一百具,如果一擁而上的話,恐怕我和齊彤還不夠它們?nèi)揽p呢。我甚至已經(jīng)絕望了,可那些皮囊竟然對我們視若無睹,一個個與我們擦身而過。
等它們徹底走光之后,我才終于松了口氣,但是劫后余生的喜悅還沒有過去,新的恐懼又再度涌上心頭,因為懷中的齊彤早已一動不動,而她的嘴角卻長出了兩根尖牙。
“吸血僵尸!”
這是我心中唯一的念頭。
我連忙將她推到一邊,而后與她保持了安全距離。
只見她身軀蠕動了幾下,便從地上彈了起來,世界上絕對沒人能夠腿不彎曲就從地上站起來,這也就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齊彤一定是在與我分別的時候,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才讓她變成這樣。
在這個山村中關(guān)于僵尸的傳說有很多,但從來沒聽說過僵尸能變成人的,這也就意味著齊彤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以后的她只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我的心也是涼到了極點,因為她畢竟是因為我才上山的。
此時的齊彤臉色蒼白,雙目呆滯無聲,更讓人驚奇的是她眼中的魚肉白已經(jīng)被黑色的瞳孔徹底取代,那兩個眼球,就好像是兩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一般,即便是多看一眼,就有可能讓人深陷其中。
“齊彤,對不起。”
我心中默念一句,便想遠(yuǎn)遠(yuǎn)逃開了,畢竟僵尸這種東西不是我能對付的。
想走?談何容易,她只需要輕輕一躍便會立即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無論我朝哪個方向太跑,她都會在下一秒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感覺到她就像是一只貓一樣,而我則是她手中的老鼠,再被她肆意玩弄之后,就會毫不留情的吃掉。
義父常常教導(dǎo)我,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生存的念頭,但是此時我真的放棄了,在僵尸面前我根本就無能為力。
就在我閉目待死的時候,齊彤突然開口說話了“我兒莫怕!”
短短四個字,又是讓我一驚,因為這正是義父的聲音。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接著說道:“為父正在與人斗法,沒有時間跟你解釋這么多,你將自己的精血滴在打鬼鞭上,每走十步,揮鞭兩次,便可安然回到村子。你二人速速離去,回到村子后,將煙囪中的東西取出來,與這打鬼鞭一同好好保管,而后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千萬不要回來了,今番會晤,相見無期,愿我兒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齊彤一個激靈,又倒在了地上,只是臉上的蒼白之色已漸漸離去。
剛才的聲音絕對是義父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神通,才借用了齊彤的身體,如此說來她并沒有什么大礙。
我對義父所說的話向來言聽計從,因此也沒有多想,便咬破中指,將一滴精血滴到了打鬼鞭上。
人的精血乃是壽元之所在,每少一滴,壽命也就會減少一分,若不是萬不得已,義父也絕對不會讓我這么做。
那打鬼鞭吸收了的精血之后,竟猛烈的顫動了一下,鞭哨上繩子出現(xiàn)了一抹紅光,這打神鞭似乎一下子又煥發(fā)了新的生機(jī)。
齊彤也醒了,對剛才的事情一無所知,我也沒有跟她過多解釋,便拉著她向山下走去。
我雖然跟著義父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但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精血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只需輕輕一揮,一切孤魂野鬼都會紛紛繞道,偶爾遇到一具漂浮的皮囊,也會被鞭梢打成齏粉。
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絕對想不到在這村外的荒山上竟然隱藏著這么多的玄機(jī)。
約莫行了半刻中,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山腳,遠(yuǎn)處的山村已經(jīng)遙遙在望,原本就十分靜謐的小山村此時變得更加安靜,即便是連犬吠都沒有一聲。
齊彤說鄉(xiāng)親們肯定都是聽了你義父的話,已經(jīng)搬走了,我們還是不要回去了。
我想了想,便道:“我有一樣?xùn)|西非取不可,你就在村外等我,不要跟來了。”
齊彤向來看不慣我,我本以為聽了我的話,她定會欣然答應(yīng),可誰知她的腦袋竟然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女孩向來比男孩兒發(fā)育要早,再加上她年紀(jì)比我大上許多,因此足足比我高了一頭,但此刻她卻躲在我的身后,用手拉著我的衣角,一副十足的乖乖女樣子。
看著她的樣子,我不禁好笑,道:“這才乖嘛!一會兒叔叔給你買糖吃。”
要是以往的話,她非把我罵個狗血淋頭不可,再不濟(jì),賞我一個白眼也是難免的,可此時,她卻只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剛來到村口,我便看到狗娃蹲在一旁背對著我們,雙肩一聳一聳的,似乎是在哭泣。
他是我們村里的傻子,整天就知道沒心沒肺的傻笑,要說哭還是我第一次見到。
我說:“狗娃快去逃命吧,這村子不能呆了。”
狗娃聽了我的話,不但不為所動,反而哭聲越來越大了。
他雖然是個傻子,但總歸是一條性命,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留在這里,便想著回到家中拿了義父交代的東西,再帶他一起離去。
可誰知在我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臉已經(jīng)不見了。
準(zhǔn)確的說是只剩下半張臉了,另一半只剩下白骨,就好像被熊瞎子舔過一樣,那白骨上還攀附著數(shù)條蛆蟲,不停的扭動。
不用說,他早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我拿打鬼鞭護(hù)住身子,小心翼翼的從他身邊經(jīng)過,便馬不停蹄的向家中趕去,在這里多呆一秒,就會多一分危險。
剛一到家門口,我就又吃了一驚。
因為一群人都守在我家門口,抬著頭望著我家的煙囪發(fā)呆。
齊彤這小可急了,大聲嚷嚷道:“你們怎么還不走,二爺說過,如果今晚不走的話……”
話剛說到一半,她便把后半句吞到了肚子里,因為當(dāng)鄉(xiāng)親們回頭來時,我們發(fā)現(xiàn),這所有人竟然和狗娃一樣,只剩下半張臉了。
我是最近才回到村子中的,因此對鄉(xiāng)親們并沒有太多的情感,但齊彤可就不同了,她也顧不上害怕,竟然直接沖到了人群之中,一個個辨別他們的樣子。
“三嫂,三嫂你怎么了?”
“二姑,二姑你說話呀?”
……
我早已經(jīng)將打鬼鞭捏在了手中,只要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就第一時間把他們抽個魂飛魄散??蛇@些人竟然對齊彤恍如不見,又把頭轉(zhuǎn)向我家,一雙眼睛只是呆呆的望著我家的煙囪。
義父說讓我取了煙囪中的東西速速離去,聽他的語氣,似乎里邊有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恐怕也正是因為它的存在,才使這些行尸走肉沒有發(fā)狂。
我拉了拉泣不成聲的齊彤,帶她一起來到了屋子中。
齊彤止住哭聲,問道:“這些人是不是死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我還沒有回答,便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道:“是啊,村中的人不聽勸誡,誰都活不成了。”
我吃了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將齊彤藏到了身后,打眼一看,原來說話的正是王奶奶。
我見她與平時并沒有多大區(qū)別,只是神色憔悴了不少。
她的年紀(jì)甚至比我義父還要大,但精神一直很好,八十歲的高齡仍然是自己做飯洗衣。
見到自己的奶奶,齊彤目中含淚面色一喜,連忙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