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得了令,懶懶散散的狀態(tài),有些還不情愿,后悔自己來了玄真寺,以為只要念念經(jīng)的,沒曾想竟然還要挑水上山......
周七郎跟著幾位身體還算好的師兄弟,挑著水桶,慢慢的跋涉進那不算湍急的滄浪江。因為這是支流的緣故,江水倒是有些平緩了,但是鮮有人知道那江中心其實深得很。
周七郎卷起褲腳和袖子,肩挑著水擔,提拎著兩個大木水桶,踩進清涼的江水中,那水流劃過腳腕,涼的透心,腳底下是崎嶇不平的涼滑石子。
撲通!
有幾個師兄弟師侄沒有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江水里,來了個清涼的水澡,濺了一圈的水。
周七郎側首淡笑,水位已經(jīng)漫過腳肚,這才將水桶壓入水中,灌入那清涼的江水。
嘩啦啦。
隨著水位上升,水桶里灌滿了江水,周七郎深呼了一口氣,水擔壓在肩頭,蹲身再慢慢起身。
“臥槽!”周七郎登時心里咒罵了一句,這尼瑪?shù)奶亓耍?/p>
他此刻漲紅了臉,脖子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如虬蛇一般,手臂上的青筋一條條的。
而身旁的幾個僧人,莫過于如此,一個個都瞬間懵逼了。
“哈!”不知誰喊了一句,一位身材稍微強壯點的僧人,鼓足氣一下子沖上了岸。
“小七師弟,加油!”岸邊的戒色揮著肉拳,揚著笑臉。
周七郎白了一眼,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他還是鼓足了氣力,調動了氣海的靈氣,這才稍微減輕了肩頭的重量,一提氣,幾步快速跨出,第二個沖上了岸。
那邊的戒法師兄眉眼彎彎笑意的看著周七郎和那個第一位新僧,嘴角帶著笑意,似乎很中意。
接下來,新僧多多少少的都提了兩水桶上了岸,站成了一排,準備上山。
戒法在前面帶路,戒色則跟在周七郎后面,用他說的話就是幫他打氣助威。
“小師兄,你怎么不用挑水?”周七郎握著水擔低聲問道。
“不用啊,這個四歲的時候我就可以了啊。”戒色揚著笑意,背著手說不出的自豪。
可是周七郎卻吃驚的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這都是些什么人啊,尤其是這個小師兄,妖孽?。?/p>
四歲能有水桶高嗎?
哐當哐當。
一眾僧人挑著水桶開始了上山之行。
一開始還好,大家還都能走起來,可是上了二三十個臺階,就有落后的,大口的喘氣。
隨著慢慢的跋涉,越來越多的僧人堅持不住,停在了石階上,仰頭望著高聳入云的玄真寺黃墻黑瓦紅木門,個個泄了氣,神情萎靡,實在是提不起力氣。
他們坐在石階上,捶腿吸氣,后來居上的師兄弟們路過他們身邊都會輕喚幾聲加油。
浩浩蕩蕩的百人隊伍,到了五分之一石階的時候,只剩下不足二十人,周七郎排在第五位。
二十幾人的速度明顯的不快,大部分人都是在哼哧哼哧的強行堅持著,僧袍早已打濕了,那水桶中的水經(jīng)過這么遠的挑行,也撒了一部分,但是絲毫不影響它的重量。
周七郎不斷的調整自身的靈氣,保持著平穩(wěn)的狀態(tài),在這二十幾人里算是一個喘氣均勻的,而另一個則是那當頭的和尚,似乎挑水對他來說很尋常一般,步伐堅定。
戒色背著手在石階上跳著走,跳幾步就回過頭來,看著周七郎道:“小七師弟,加油,你看第一個。”
周七郎一步一步踏上石階,每一步落下都是對自己的考驗。
到了山腰,只剩下七個人在登山了,周七郎在第四位。
“小七師弟,加油,你看第一個。”戒色站在上面,回過身揚起手指著上方,帶著焦慮看著下面似乎開始喘氣的周七郎。
周七郎一步踩在石階上,額頭的汗水落在地上,頃刻間滲入石階里,那兩桶水晃蕩晃蕩,水影里印著的他的身影有些頹靡。
“呼。”周七郎吐了一口氣,揚眉看向上方,三道背影加上戒色小師兄的笑臉。
三道背影并不輕松,和周七郎差不多,都在靠毅力堅持著登上去。
這才是山腰啊,還有一半的石階,剩下四百多臺階,再往上一點縹緲霧氣,白云纏繞的山峰聳立。
周七郎提了一口氣,繼續(xù)一步踏出,跟著前面的三道背影默默地登山而行。
而戒法則在最前面,端著佛手,掐著佛珠,念著佛經(jīng),絲毫不管身后的眾師弟師侄,但是每每都會停下來等待片刻。
又如此登了一百多臺階,終于又有人堅持不住停了下來,最終只剩下四道還在堅持的身影,周七郎排在了第二。
在他前面就是那道魁梧的背影,似乎有用不完的氣力,腳步實沉,每步踏下去都很穩(wěn)定,也很有節(jié)奏感。
周七郎揚眉看著那道背影,把他當做自己至死不停的目標。
“我可以的!”周七郎心里不斷地默念,因為他氣海的靈氣已經(jīng)差不多了,想要登上山頂似乎成了不可能,但是他心里有一股不滅的意志,那種不服輸?shù)囊庵尽?/p>
“小七師弟啊,加油,還有一點點就到了,你看第一個。”戒色小師兄依舊擺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臉色,小肉臉低下來,揚著手指指著上面。
“......”周七郎都快被這小師兄給磨得耳朵生老繭了,似乎隔了十幾個臺階他都會停下來“批評”自己一頓。
這會突然從山頂下來一隊的武僧,是戒律帶著的尚武殿的武僧。
他們顯然一愣,看到這些新僧里竟然還有幾個人堅持著走到了這里。
他們快速的從山頂往下來,帶著些許的笑意。
但是遠遠的,戒武就看到第二的周七郎,眉頭一皺。
“戒武師兄,你看,是那個俗家弟子,不簡單啊。”戒嗔揚著譏諷笑道,指指點點。
戒武他們快速的路過這幾個登山的新僧身旁,而那個戒武則是故意的用肩部撞了一下周七郎。
周七郎差點身子沒穩(wěn)住,水桶晃動了好幾下,登時漲紅了臉陰沉的與他對視。
戒武則是一臉做做的歉意,端著佛手道:“不好意思,小師弟,你沒事吧。”
周七郎穩(wěn)住了身子,皺眉看著那滿臉陰笑的戒武,內(nèi)心怒火壓抑。
“戒武!你干什么!”戒色小師兄可不是吃素的,雖然才七歲,但是在寺內(nèi)分量卻很足,玄真寺主持的第二弟子,當即沉下臉,點著戒武喝到。
“戒武見過師兄。”戒武端著佛手,欠身低頭對著戒色施禮,而后轉過身子壓低著聲音在周七郎耳邊威脅道:“還有兩天。”
周七郎星眉一蹙,壓抑著內(nèi)心的怒意,調整了呼吸。
而那戒武眉眼一挑,快速地加入了尚武殿武僧的隊伍向著山下跑去,帶著幾個人的譏笑聲而去。
戒色緊張的跳下來,濃眉緊蹙,看著山下的那一叢人影道:“小七師弟,沒事吧?”
周七郎搖頭,露出微笑,而后看著遠去的背影,抖了抖肩頭的水擔,而后重新跟上去。
那最前面的戒法已經(jīng)站在了山門口,低眉看著下方石階上登上來的幾人,不住的點頭,尤其是眉眼看在第一位和落后一點的周七郎身上,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此子不凡啊。”戒法瞇著深邃的眼睛,嘴角微微提,端著佛手不住地點頭念道,聲音合著風,黃色僧袍被山峰吹得卷動,到真像得道高僧的模樣。
“小七師弟加油!還有十九層!”戒色歡呼雀躍,跟在不斷顫抖身子的周七郎屁股后面吶喊助威。
整條通寺九百九十九層石階,如今只剩下周七郎和那第一名的僧人兩人!
白色長階,希希松松的有僧人點綴,他們仰望頭頂那如同螻蟻般的身影,只有那眼中的兩點身影從山下一直登臨石階,不曾間斷。
“南無阿彌陀佛,這兩個師兄真乃神人也啊。”
“是啊,這也太牛掰了,難道他們不是剛入寺的?”
“你看那個第二名,快要超越第一名了,還是俗家弟子,聽說是戒閑師叔親自下山帶進來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富家子弟......”
那些個在下方石階上閑散的僧人此刻仰頭望著山上石階上寸步跋涉的二人,不斷的皺眉吞咽唾液,實在是打心眼里發(fā)寒......
噔!
周七郎一步踏下去,渾身顫抖,雙臂早已經(jīng)鐵青,僧袍早已濕透,都能滲出汗水。那雙眉深陷,眼眸里布滿了血絲,鼻口間大氣橫喘,臉頰不斷的低落剔透的汗水,折射出烈日的光輝。
在其身旁就是那一直處于第一名的僧人,此刻已經(jīng)累的虛脫,口角發(fā)白,當看到周七郎第二步跨出踩在上一層石階上時,他放棄了,一下子癱倒在地,水桶打翻滾落下去。
但是一道青色霧氣忽然自山頂落下,拖住了那欲勢滾落下去的僧人,輕緩的將其拖放在石階旁。
戒法瞇笑著,大手探出寬松的袖袍,點頭表示贊同,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了。
整條石階上此刻就剩下周七郎一人在堅持了。
“小七師弟,就剩你一個了,你是第一名!”最興奮的莫過于戒色,歡呼雀躍的揮著肉拳,好似此刻登山的就是他一般。
浩浩長長的白石階梯,一眼望去,只有一道卑微的身影還在堅持著。
周七郎一步落下,深吐了一口氣,氣海內(nèi)的靈氣早已枯竭,此刻的他口干舌燥,滿腦子空白,完全不知道為什么踩下去,完全處于本能,一顆要勝,不放棄不拋棄的內(nèi)心!
“我可以的!”周七郎胸口起伏不斷,猛地一咬牙,臉部扭曲,奮力一連踏出好幾步!
“啊,還有最后一階!”戒色一蹦老高。
周七郎腰都彎成了九十度,眉眼輕輕一抬,就看到了那最后一層石階,可是汗水迷糊了眼睛,有點干澀刺痛,胸口只感覺很濃厚的血腥味。
他虛脫了,沒力氣了,一直就這般僵持著身子,不斷地吐氣吸氣,那最后一步似乎踏不出去,雙足像似灌滿了鉛,有千斤重!
周七郎雙足不斷地顫抖,想要提起來,可就是抬不動。
“??!”
他腦海里閃過一道背影,那個男人!
嗵!
一步踩上去,如同萬斤重!整座平陽山似乎都顫了一下,周七郎最后一步狠狠的落在那最后的石階上!
鳴響山門,云霧卷涌,仙鶴孤鳴!
戒法低眉慈笑著看著眼前那隨即緩慢栽倒的周七郎,大袖一甩,一道清風拖住了他。
周七郎此刻雙臂無力的垂落下來,滿臉的笑意,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他眼神恍惚,看著那黃墻黑瓦朱紅色山門,戒法師兄濃濃的笑意盡收眼底。
“小七師弟!”戒色跳著躍上來,小小的身子一把扶住癱倒的周七郎。
“我......做......到......了......”周七郎不斷的呢喃,最后帶著笑意暈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