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年拿著個茶缸子,整個人都嚇傻了,爛泥似的癱在那,他旁邊還趟著個女人,也早就嚇得昏迷不醒,要說這大早上開門瞅見三個死人,換成誰也得嚇出個好歹。
村民陸續(xù)趕了過來,都嚇了一跳,議論聲中,有人說是怨魂索命,也有人說是有人在搞鬼,不然這一身大紅衣裳,是怎么穿上去的,死人..總不能自己穿衣服吧!
正說的起勁兒,忽然..哐啷一聲,王喜年一茶缸子砸在了地上!
“什么他么狗屁的怨魂索命,就他媽是有人在搞鬼!”
王喜年指著村民們一聲罵,“我告訴你們,誰看我王喜年不順眼了,就給我站出來,有能耐...咱擺開家伙,真刀真槍干一架,折騰幾個死人嚇唬誰,我王喜年活人不怕,死人..他娘的更不怕!”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這事兒別讓我查出來了,查出來..看老子不卸了他那兩條腿!”
王喜年吆五喝六的罵著,但老遠(yuǎn)我清楚的看見,他那雙手...一直在打著哆嗦!
事兒說開了,可死人不能老掛著,王喜年是村長,事兒是他惹出來的,這料理后事兒..他總算是跑不了了!
王喜年招呼人,讓村西老木匠送來了三口黑棺材,那一家三口入了棺材,當(dāng)天下午,就給拉出去埋了!
事兒出的邪乎,送葬的沒幾個人去,也就王喜山帶著幾個狗腿子去了,其他人也都給散了,唯一沒走的,是那送棺材的老木匠。
他送來棺材,就坐在驢車上望著大門口,一直等人都走光了,他都一點沒動。因為要準(zhǔn)備遷墳的事,老爹就先回去了,我一時好奇,就過去看了一眼,門口最多是貼了倆門神,除此之外,我也再沒看出啥了!
也就這時,那老木匠朝我問了句,“小娃子,你也看出來啦?”
“啊,看出來什么?”我驚的問了聲,老木匠笑了笑,指了指門口,“咋滴,你沒看見..他倆都瞎了眼?”
“瞎了眼...”我驚的一愣,扭頭一望,兩個門神眼珠子那,還真像被火燒了一樣,黑洞洞的,活像是瞎了眼!
“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啊,你倆啊..還真是瞎了眼!”那老木匠搖搖頭,指著倆門神說了句,“但該死的他,別人是無辜的!”
一邊說著,老木匠掏出個煙鍋子,把銅煙嘴兒在那門上一擰,給那倆門神描上了兩個眼珠子!
“哎,造孽啊,造孽啊!”
老木匠搖著頭,趕著驢車走了!
當(dāng)天正午,我跟老爹去遷祖墳,沒想到祖墳地里..我又碰見那個老木匠了!他趕著驢車,送來了兩口紅漆棺材,要說耄耋老人遷墳,算是喜喪,就得用大紅棺材!
村里一處祖墳,葬著七八代老人那是常有的事,我老爹就一獨苗苗,遷墳也麻煩的很。咱窮人家的孩子,講究不多,遇上這等遷墳的事兒,也就遷頂頭的上三代,我爺爺奶奶還健在,只是身體不算硬朗,這次遷墳,就遷到我爹的太爺爺輩兒,其余的一把火燒了,也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遷墳儀式很簡單,磕頭行禮。焚香禱告,弄完了就開始挖墳。老人沒了,一般都是合葬墓,我老爹先燒了幾位先人的尸骨,裝好骨灰!
可等到遷我太爺爺墳時,卻讓我大吃一驚,墳下棺槨里只有一具尸骨,還是我太奶奶的。沒有我太爺爺?shù)氖遣徽f,甚至..連個衣冠冢都沒有!
要說我太爺爺,早已離世二十多年了,可棺槨里為何沒有他的尸骨?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我老爹沒說什么,我也沒敢問。等把兩代棺材的尸骨擺放好,那老木匠居然走了過去!
老木匠拎著兩壇子酒,大口的老泥壇子,很老舊,一看就有些年頭了。他走到棺材前,雙膝一彎跪在了那,在墳前磕了四個響頭,各敬了一碗酒,然后又封起了兩壇酒,起身拎回了驢車上!
自始至終,他都沒說一句話!
我不知道這老木匠和我家什么關(guān)系,不光我,恐怕老爹都不清楚,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笑笑,一臉和煦,但也一臉陌生,總之,是很奇怪的一個人!
因為尸骨要遷出去另葬,老爹帶人把棺材裝上了驢車,先暫放在他的棺材鋪子,剛裝好棺材,那村長王喜年也趕來了,一見我爹就熱情的握手,就跟多年沒見的老兄弟一樣,親的不行!
這個我知道,整個村子,混在大城市的也就我老爹一個,按村里的話說,這叫祖墳冒青煙兒,光宗耀祖。我知道這王喜年是來巴結(jié)的!
棺材和骨灰裝好了,事兒辦妥當(dāng)了,老爹請幫忙的叔伯們喝酒,王喜年也跟著去了。老木匠自然是少不了。不過,這老頭兒沒應(yīng),說老了喜歡清靜,就不去湊熱鬧了,老爹沒辦法,就讓我送那老木匠回去了!
我跟老木匠趕著驢車,走到村邊一座老橋上,老木匠停了車,橋底下早就沒水了,他把驢車拴在了橋頭,往橋上一坐,居然擺出了那兩壇子酒!
“老大爺,咱們不走了?”我驚得問了句,老木匠搖搖頭,“不走了,留下陪我那老兄弟說說話!”
老木匠一句話,真把我給說懵了,他俯身倒了兩碗酒,一碗灑在了大橋底下,一碗端起來一飲而盡,喝完了他點點頭,說了一句讓我想不到的話,“當(dāng)年吶,你太爺爺..就是從這跳下去的!”
“我太爺爺..”這一句話讓我傻了眼,難道說..我太爺爺是投河自盡的?
要說隔了兩代人的往事,我從沒聽聽家里人說過,今天聽著老木匠一說,還真把我嚇了一跳,怪不得,那合葬墓里沒有我太爺爺?shù)氖牵?/p>
老木匠一連倒了三碗,也一連喝下去三碗,三碗一過,老木匠把酒碗遞給了我,“娃子啊,你太爺爺當(dāng)年最好這高粱酒了,陪你太爺爺喝點兒吧,再怎么說..他也是為了你們呀!”
“為了我們...”
老木匠三句話,一連讓我懵了三次,至于為什么為了我們,老木匠沒說,我也沒敢問。老木匠讓我給太爺爺敬了三碗酒,還別說,這自家釀的高粱酒,酒勁兒就是沖,三杯酒一下肚,我整個人都迷糊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我才醒過來,準(zhǔn)確的說,我是被一聲尖叫給吵醒的,那吱喳的一嗓子,比昨天那尖叫聲都來的刺耳,恐怕三里五鄉(xiāng)都能聽得見!
我不知道啥時候回的老叔家,只看著他們急匆匆的往外走,還說著什么出事了,出人命了,我一聽,趕緊是跟了出去,一溜煙跟到王喜年家,他家門口外..早就圍滿了人!
老遠(yuǎn),我就聽見里面嗷嗷的哭聲,剛擠進(jìn)門,我就瞅見王喜年跪在那,嗷嗷的哭著,他身前躺了一具尸體,是他老婆,兩眼珠子暴睜,臉部猙獰,整張臉都扭曲的變了形,好像死前..看見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一群人圍著,看著,都沒說什么,但看那一個個的臉色,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心吊膽,要再說這是有人搞鬼,恐怕連鬼都不信了!
院里站著幾個人,有我老爹,還有昨天幾個幫忙的叔伯,應(yīng)該是昨晚喝完了酒剛回來,可誰想到..剛回來就碰到了這等子事兒!
我正要去找我老爹,忽然背后一只手拉住了我,“別進(jìn)了,沾了晦氣的地方..不干凈!”
我扭頭一望,拉住我的竟是那老木匠,幾乎是不容置疑,他把我拉到了身后,一扭頭,我見他望向了那一對門神!
我順著望了過去,只見昨天他用銅煙嘴子擰的那對神眼兒上,黑乎乎的,眼看像被燒成了一堆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