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紀文琪的眼眸中,眼白的部分有兩道豎線,這豎線不仔細看不會看到,但由于我視力超常,一下就看到了。
師哥留下的手札有云:眼白露烏,幽魂守株。
我和紀文琪談不上有深厚的友誼,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學被折磨死,就算我鐵石心腸也做不到,更何況她還幫過我。
我走到紀文琪的跟前,用斗字訣默念通天太師密語,右手掐了個雷指,假裝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喊道,文琪,我來看你了。
我喊她是假,試探是否有冤魂才是真的。
如果有,那我這雷指一出,冤魂必定退避三舍。
結(jié)果,我喊完之后,紀文琪的精神果然好了一些,她睜開眼睛,看到我開心的說,姜四,你怎么來了。
我說你太不地道了,也不給我補課,卻跑這偷懶來了。
紀文琪笑了笑,蠟黃的臉色,憔悴得讓人心疼。
我扶著她靠在了床頭,紀母忙問紀文琪想不想吃什么,紀文琪說沒胃口,我說不吃怎么行,好歹喝點粥吧。
我拿起床頭柜上的粥,一勺一勺的喂她,她眼底閃過一絲受寵若驚,配合的喝光了。
然后我讓她好好休息,說明天再來看她。
紀母送我到了門口,對我千恩萬謝,說文琪已經(jīng)好久沒吃東西了,今天看到她吃東西,就看到了希望。
我也不隱瞞,嚴肅的說,文琪這不是生病了,而是中了魔怔。
紀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年紀并不大,而且看穿著應(yīng)該是有正經(jīng)工作的,這種人,往往并不相信怪力亂神。
我也不多說,從包里掏出了七星劍,遞到了她的手中,說道,阿姨,這是一件法器,您今晚把它放在文琪的頭頂,是不是鬼物一試便知。
她將信將疑的接過了七星劍,我倆互留了電話。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很沉重。
要知道,收魂鎮(zhèn)鬼可不是鬧著玩的,用什么手法,什么符咒,什么經(jīng)綸,很有講究,稍有差池,收不了鬼事小,把自己搭進去都有可能。
所以一般在農(nóng)村,遇到鬼纏身慣用三種方法:罵、勸、祭。
弱一些的鬼,破口大罵幾句,用沾染著牲畜鮮血的刀具即可嚇退;有些道行的,便用勸的或者祭祀的方法,畢竟農(nóng)村都是半吊子的神婆,真正有本事的道士寥寥無幾,根本沒有足夠的手段鎮(zhèn)了鬼魂。
我現(xiàn)在只會通天太師密語,其他的咒文符箓之類的一竅不通,道行淺的還行,要是戾氣重的,我只想說一句話——臣妾做不到啊。
不過我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不是還有一個師哥嗎,雖然沒見過他出手,但想來收拾個孤魂野鬼的應(yīng)該不在話下,想到這,我翻出他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官方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
我一陣蛋疼,這貨怎么還關(guān)機呢?不會是被仇家給弄掛了吧?
師哥的電話打不通,我又把希望寄托在了臘腸哥的身上,他好歹踏足陰陽圈好多年了,想必會有一些辦法。
接通之后,我把這事說了,臘腸哥說,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看明天的,如果七星劍鎮(zhèn)不住那個鬼魂,他也無能為力,畢竟他術(shù)業(yè)不是驅(qū)魔抓鬼。
好吧,這電話打了等于白打。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我的手機便聒噪的響了起來,惹得宿舍的人怨聲載道,胖子更是直接丟過來一個枕頭。
是紀母打來的。
我拿著電話,跑進了廁所,確定沒人之后,按了接聽鍵。
我問紀母什么事,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小伙子,你給我的七星劍,散了。
我讓她別著急,會想辦法的。
話雖如此,我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
能把我七星劍搞垮的鬼魂,恐怕已經(jīng)到了厲鬼的級別,這種鬼,臘腸哥都束手無策,更何況我這個剛踏進圈子里的新人?
我回到床上,從枕頭下面拿出了手札,查找了起來。
不得不說,師哥的手札等于一個大寶藏,里面的符箓之類的不勝枚舉。光殺鬼鎮(zhèn)鬼用的符箓就有七八種。
只是,符箓咒語一門,深奧無比,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研習成功的?
紀文琪等不了了,周圍又沒有深蘊此道的人,這可如何是好?
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昨天不是有個自稱龍虎山弟子的家伙嘛,且不管他是真是假,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為了找到他,八點的時候我給徐國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忙調(diào)取一下周圍的監(jiān)控視頻,尋找那個黃毛小子。
我知道這有些難為他了,畢竟他還在實習期,根本沒那么大的能量。
徐國說可以,但以后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我不能推辭,我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直到下午三點,徐國才打來電話,說那個家伙出現(xiàn)在了“一條街”附近,至于更具體的位置,不能確定。
我說知道了,不顧英語老師呆若木雞的表情,我站起來,徑直走出了教室。
與人命相比,學業(yè)不學業(yè)的,都是扯淡。
徐國口中的一條街,其實就是紅燈區(qū)。
那里以前是美食街,但食客寥寥無幾,后來又改成了服裝街,依然沒什么人氣,直到有人盤下店面開發(fā)廊,那里才開始起死回生,并一發(fā)不可收拾,成為了河陽鎮(zhèn)最熱鬧的地方,沒有之一。
一條街離我們學校有些距離,徒步過去要將近一個小時的樣子。
我走過去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
走在一條街上,兩邊的紅粉之家中滿是描眉畫眼的女人,在為晚上的饕餮盛宴做準備,也有一些已經(jīng)準備好的,隔著櫥窗對我勾手指。
有的甚至跑出來拉我,仿佛我是凱旋歸來的戰(zhàn)士,受到了人民夾道歡迎。
我冷著臉,也不言語,她們的力氣自然沒我大,幾個拉我的女人見我面無表情,覺得自討沒趣,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我從一條街的東頭走到了西頭,又從西頭走到了東頭,足足轉(zhuǎn)了三圈,也沒看到那個黃毛小子。
眼看太陽已經(jīng)下山,我正準備離開,突然看到黃毛小子一臉滿足的從一個小粉屋里走了出來。
他一抬眼,也看到了我,臉上的舒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鋒利如刀的目光。
我鉆上拳頭,立起了大拇指,然后一百八十度調(diào)轉(zhuǎn)到了下面,接著對他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
他臉色一僵,拔腿朝我跑來。
我心里一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二話不說,撒丫子就跑。
或許是我跑的太快了,又或許是黃毛小子的體力都浪費在床上了,此時的他,如同軟腳蝦,根本追不上我。
為了讓他跟上,每每他要跟丟的時候,我便故意跑慢一些,表現(xiàn)出體力不支的樣子。
就這樣,我將這小子一直引到了醫(yī)院。
保安隊長那邊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讓他的人不要阻攔我倆。
護士那邊也通過徐國打過招呼了,因此我倆順利的跑進了醫(yī)院。
這小子一跑到二層,突然不跑了,鼻翼翕動,眼睛陡然一亮。
之后,不等我引,他徑直走進了紀文琪所在的病房。
買糕的如來佛祖玉皇大帝,看來這小子真有兩把刷子。
他走進去后,我從角落中走出,躡手躡腳的走到房間門口,往里面打量了一眼。
只見黃毛小子正扒開紀文琪的眼睛看呢,紀母則在旁邊問,小伙子,你誰啊,你是文琪的同學嗎?
黃毛小子沒搭腔,觀察著紀文琪,頭也沒回的說:“你引我過來,就是為了她吧?”
我摸了摸鼻子,試探的問:“你看出癥結(jié)所在了嗎?”
“小小的鬼纏身而已。”黃毛小子傲嬌的說道。
臥槽,這小子口氣夠狂的啊。不過聽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欣喜若狂,脫口說道:“那就好,看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哼,我雖然能破解,但我為什么要幫她?”黃毛小子轉(zhuǎn)回頭,眼神不善的看著我。
我還沒說話,紀母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抱著黃毛小子的腿說:“小伙子,只要你能救我閨女,你就是我紀家的恩人,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
黃毛小子掙脫了紀母的糾纏,罵罵咧咧的說,你又不是大姑娘,我要你當牛做馬干什么?
“喂,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我看不過去了,沖他說道。
他一撇嘴,嘲諷道:“小子,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但我知道。就你這身份,你好意思指責我有沒有同情心嗎?”
他的話別有深意,我也不計較,只是問,那你要怎么才肯救她?
他笑了,說好辦,只要我跟他回山,他便出手。
如果他真的是龍虎山弟子,那么回山,也就意味著他想鎮(zhèn)壓我。
我沉默了,我不是一個爛好人,也沒有多么高尚的人品,我做不到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
紀母不明所以,跪著挪到了我的跟前,聲淚俱下的對我說,小伙子,你不是文琪的同學嗎,你就跟他回一次山唄,就當救救我家文琪了,阿姨求求你了。
我心里苦笑,去了龍虎山,我還有命出來嗎?
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