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奪過崔唯的手槍,用槍托砸向底部像鍋蓋一樣的東西。嘭的一聲,鍋蓋被揭了起來,里面有兩根細(xì)蔓,一根是藍(lán)色,一根是紅色。我不知道這是什么,伸手到下面,揪住藍(lán)色的一根往上一扯,竟扯斷了。
可是,隨著藍(lán)色細(xì)蔓被扯斷的一瞬間,那種液體急速漲了起來,直接到了我們的脖子上。崔唯罵了一句:“你干嘛?”那種液體已經(jīng)完全將我們吞沒了。
“別怕,我們想辦法救你們!”這是老大的聲音。
我們被液體淹沒,說不出話來。只是想,等你救想出辦法來,我們已經(jīng)死了。
那種液體是透明的,我能清楚地看到底部的那兩根細(xì)蔓,藍(lán)色的那根被我扯斷了。求生的欲望讓我的腦子轉(zhuǎn)得特別快,我想,那兩根細(xì)蔓肯定是這株植物的生命線。于是憋住氣,彎下腰,又將那根紅蔓扯斷了。
天不亡我們。紅蔓一斷,那株植物的花瓣一下子從外裂開,將液體瀉了出去。我和崔唯隨著傾瀉而出的液體逃出了花瓣的包裹。回頭再看那株植物時,它已經(jīng)萎縮成一坨了,灰灰的,沒有了光澤。那些液體四散流竄,所經(jīng)之處,只見青青小草頓時被燒焦,騰起一團(tuán)團(tuán)黑煙。
看來,我和崔唯的抵抗力比小草還要強(qiáng)大一些。
而老大和老七站在遠(yuǎn)處,望著我們,似乎并沒有去想辦法。見我們出來,才跑了過來,問道:“你們怎么樣,里面有什么?”
“我的腳,我的腿,我的腰……”崔唯喊道,“他媽的都不在了,我要死了……”
“都在呢!”老七道,“休息一會兒就好。”
我只覺得渾身酥麻,想站起來又動不了,只得軟軟地躺在草地上。我不敢肯定我是不是能休息一會兒就好,但是確實是休息。剛才那種液體漫過我們的頭頂,此時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覺。
老七道:“很明顯,這是一種食人花。”
我心想你放得純粹是廢屁,我們兩個差點(diǎn)被它吃了,傻子都知道它是食人花。
老七又道:“這些液體有毒,顯然是吃不成的。我們還得找其他東西。”
崔唯叫道:“老七,你是人不是?我倆都快死了,你還研究什么能吃不能吃!”
老七呵呵笑道:“死不了,放心。”
我們休息了一會兒,身體漸漸在恢復(fù)知覺,頭腦也慢慢地清醒了。
老七走過來把我扶起,道:“怎么樣,感覺好些了嗎?”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就是好虛。”
老七轉(zhuǎn)頭沖崔唯道:“你聽到了嗎?現(xiàn)在你們迫切需要吃的,還嫌我研究?”
“走,過去先喝點(diǎn)熱水!”老大過去把崔唯扶起。我們一起到了小河邊。支起的爐灶上,鍋里的水已經(jīng)沸騰了。老七跑進(jìn)一個窯洞里,拿了兩個小缽出來,分別盛了熱水,遞給我和崔唯。
老大忽然失神地望著小河,叫道:“我們有吃的了!”沒等我們回過神來,他已跳進(jìn)小河里,伸手到河里摸索了一陣,再拿出手時,手里抓了兩條魚。他興奮地跑過來,把兩條魚扔進(jìn)了開水鍋里,道:“這回好了,不僅有吃的,還能吃肉。”接著他又去抓魚了。等鍋里的那兩條魚煮熟,他已經(jīng)抓了好幾條魚了,都扔進(jìn)了鍋里。
這是一種奇怪的魚,我從來沒見過。嘴尖尖的,身體短而寬,眼睛很大,甚至我能感覺到它的眼神會說話,帶著一種驚恐與無助,還有一絲怨毒。我雖然害怕,但是虛弱的身體還是覺得有必要把它填進(jìn)我的肚子里。
于是,我便吃了一條,感覺身體恢復(fù)了不少。
每人各吃了一條。老大道:“這回我們不用擔(dān)心了,即使這輩子出不去,也能天天吃到新鮮的魚肉,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這時,我聞到了一股酒香。我雖然沒喝過酒,但是父親經(jīng)常一個人喝,慢慢地我就適應(yīng)了,有時聞著酒覺得真的好香。我以為我是出現(xiàn)了幻覺,可是崔唯忽然叫道:“我聞到酒了。他媽的,至少是十年陳釀,饞死老子了!”
老大和老七也疑惑地道:“是啊,哪來的酒香味?”
我們都吸著鼻子嗅了起來,酒香味越來越濃,仿佛附近就有一個釀酒廠,這真是件奇怪的事情。無論這里是天坑,還是墓葬,最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就是酒香味啊!
“賣酒嘍,賣酒嘍!”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自家釀的好酒,好喝不上頭,一文錢一勺!別說一勺少,少飲是朋友,多飲是仇敵。自古酒壞君子水壞路,沒有誰能服得住……”
我們都吃了一驚,隨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女人挑著擔(dān)子悠然地走了過來,邊走邊念叨著。這一驚非同小可,這里居然有人,居然有人在這里賣酒,這恐怕是見鬼了吧?大家面面相覷,然后又望向那個挑擔(dān)的女人。
我看著那個女人走路的姿勢特別熟悉,也特別親切。就在我們驚愕失神間,那個女人已走到了我們的跟前。我看清了她的相貌,差點(diǎn)叫了出來,她多么像我的母親啊,只是穿著和打扮要比母親干凈整齊一些??墒窃诖藭r此地,母親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呢?
“客官要不要酒?”那個女人站下來問道,“這可是自家釀的酒,好喝著呢!”
我們誰都不敢說話,都失魂落魄地看著她。
她又問:“到底要不要?哦,不要啊。不要就算了。”忽然轉(zhuǎn)向頭看著我,道:“這個小后生多像我的兒子?。『呛?,可惜我的兒子早死了。小后生,你知道草原上的姑娘要出嫁了嗎?我要趕去賣酒嘍,不能讓姑娘等太久。”然后她又接著往前走,邊走邊唱道:“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來看親親你……”
聲音和母親同出一轍。我驚呆了。驚呆的不止是我一人,大家都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就在我們失神之間,那個像我母親一樣的女人已沿著小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了。這一切好像就是個夢一樣,估計大家的腦子里都轉(zhuǎn)不過彎來。
我半天回不過神來,忽然覺得腦袋被一個硬物頂住了,側(cè)眼一看,原來是崔唯用槍指著我。我嚇了一跳,急問道:“你要干什么?”
“你他媽的到底是什么人?”崔唯怒道,“在北草地的時候,我們聽到這首歌的時候,你說是你媽,可是張馳開槍打死的,卻是一條狗!剛才那個女人唱的和你媽唱的是同一首歌,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我,”我支吾了半天,沒能說明白,其實我自己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說,要不老子斃了你!”崔唯喝道,顯然極度的恐懼讓他幾乎崩潰,他的表情扭曲得十分猙獰可怕。
“我媽是經(jīng)常愛唱這首歌,可是,可是,”我想了想,道,“可是剛才那個女人我不認(rèn)識。她只是和我媽唱了同一首歌而已。”不知為什么我說了假話,“那首山曲是我家鄉(xiāng)人人都會唱的,很流行,沒什么奇怪的!”
“崔唯,把槍放下!”老大喊道,“現(xiàn)在不是內(nèi)訌的時候!”
崔唯道:“老大,我早覺得他不正常了。當(dāng)初在北草地的時候,我們要燒的吃狗肉,他不讓吃,說是吃狗肉會遇天譴,果然燒死了小九。那火著起來的時候,我也聽到了同樣的歌聲,他當(dāng)時說是他媽?,F(xiàn)在這個女人卻忽然出現(xiàn)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老大和老七同時望向了我。我急忙解釋道:“我也覺得奇怪,可就是這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他媽的還想知道呢!”跟他們相處久了,我也學(xué)會了說粗話。
“還有,”崔唯接著道,“在墓道里的時候,咱們都快餓死了,可是張馳給他餅干,他卻說不餓;還有,在地下二層的時候,咱們也都快餓死了,張馳都已經(jīng)餓得昏迷了,就他活蹦亂跳的,這又是怎么回事?”
我爭辯道:“我不餓就是不餓嘛,干嘛要騙你們?我本來就是個農(nóng)民,為了尋找母親進(jìn)了北草地,誰料遇到了你們?要不我早回家了,現(xiàn)在生死難料,我還想怨你們呢!”
“好了!”老七過來把崔唯拿槍的手臂按下去,道,“這些事情確實很奇怪。我也和老大私下里說過這些,可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咱們遇到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誰又能一件一件地解釋清楚?我覺得大龍沒有騙我們,咱們就剩下四個兄弟了,不要再自找不痛快了。”
“可是……”
老大打斷了他的話,道:“可是什么?剛才你被食人花吞了,是大龍救了你。大龍還救過張馳,就憑這點(diǎn),我覺得他沒有害我們的打算。”
“就是嘛!”我不高興地說,“還不如讓你被食人花吃了呢!”
崔唯不說話了,低下頭默默思索著什么。
“走!”老大指著一個方向,道,“剛才那個挑擔(dān)的女人就是從那里出現(xiàn)的,咱們過去看看到底是個什么地方?那里究竟住著是人還是鬼?”